香烟燃烧过半,邢立骁将刚才拿出的香烟塞进何东手里,说道:“何同志,求求你了,我真是没有办法了。”
“诶你……”
何东像是被塞了个烫手山芋,连忙推辞道,“我又没说不帮忙,你塞东西给我干什么?”
“这烟不值什么钱,相逢就是有缘,就当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见面礼。”邢立骁边说,边强硬地将香烟塞进何东口袋。
何东本来就是假意推辞,听他这么说便收了香烟,嘴上还一个劲地说:“你这人、唉!忒客气!”
收了东西,肯定要给人办事,何东将信装进挎包说道,“你放心,明天我就把信给你们村送去。”
“这倒不用,你按正常规律送信就行。”
平时,何东都是周三送东平村的信,今天才周四,他明天又来,村里肯定有人会觉得奇怪。反正他后面还有其他事要处理,送信这事不用那么急。
但有一点,邢立骁说道:“我担心村里人知道信是我伪造的,四处传闲话,被我母亲听到,所以送信的时候麻烦你不要透露今晚的事。”
何东了然,连忙说道:“你放心,我送信的时候肯定不多说,就跟平时一样。”
“那就麻烦你了。”
邢立骁说完,又问何东烟抽着怎么样,听他说带劲,便道:“我是运煤的,经常在外面跑,认识个批发香烟的,这烟我拿货便宜,你要是喜欢,改天我再给你带一包。”
何东心思一动,但想到这烟零售要三十八一包,再便宜自己这点工资也买不起,便想拒绝,但话还没出口,就听邢立骁说:“算是感谢你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
言下之意,这烟是免费的。
何东当即咽下到嘴边的话,笑呵呵说道:“送信而已,对我来说小事一桩。你放心,下周三,我肯定帮你把信送到。”
……
“咔嚓。”
邢立骁拉开卡车驾驶室的车门,伸手拉住把手,左腿一跨,人就钻进了车厢。
在驾驶座坐下,就着灯光看一眼余兰英怀里抱着的女儿,轻声问道:“希希睡着了?”
“睡着有一会了。”余兰英也刻意压低了声音,“事情办得怎么样?”
“成了。”
“他什么时候来送信?”
“我让他正常时间,下周二来送。”
余兰英想了想说:“也好,按照正常规律送,不容易引人注意。”
“我也这么想。”
邢立骁说着,发动车辆,沿着长街开回家。
到家已经八点多,乡下娱乐少,睡的也就早,这会村里大多数人都已经睡了,少数在外面闲聊的,也没怎么在意他们这一辆车。
毕竟村里有车的人多,天天见也就不稀奇了。
也是因为村里没有路灯,余兰英一家子又是坐在驾驶室里,从外面往里看黑咕隆咚,根本认不出来里面是谁。
所以他们夫妻闹别扭虽然是这几天的热门话题,但这会没人拦车追问。
邢家住在村子中间,但后面是个平台,可以停车。
邢立骁将车停到平台上,便开车先下去,绕到另一边借住熟睡的女儿,以及余兰英买的杂七杂八的东西,再一起绕到前院回家。
这过程两人没闹出太大动静,但他们进屋没多久,张小芳和周红霞就过来了。
前者手上拿着蒲扇,站在门口边往厨房瞅,边问坐在堂屋里分东西的余兰英:“你们这是,和好了?”
余兰英动作微顿,苦笑道:“不和好又能怎么样呢?”
周红霞听着话音不对,问道:“你家邢立骁还没放弃上山挖矿?”
张小芳也问:“李卫杰和黄胜都放弃了,你家那位还要挖啊?”
六月份交钱上山的人,都在这两个月陆续放弃了,邢立骁、李卫杰和黄胜三人,是唯三还在坚持的。
余兰英记得,上辈子这时候另外两人还没有彻底放弃。
直到邢立骁挖到矿的事情传开,他们才停了一段时间,等到有人说东平村范围内都有两条矿脉了,没准还有第三天,原先那些放弃的,没交钱的,纷纷扛着锄头上山后,他们也再次上了山。
这一挖就是小半年,其他人在邢立骁死于非命后,头脑渐渐冷静了下来,陆续选择放弃。但他们因为和邢立骁一样,在山上坚持了最久,却一无所获,所以比村里其他人更不甘心,一直在山上待到了年底。
直到两家因为他们几个月没工作开始拉饥荒,这第三条矿脉又迟迟没有影踪,他们才陆续死心。
余兰英没想到这辈子他们竟然放弃得这么早。
面对余兰英的疑惑,张小芳解释说:“其实李卫杰和黄胜媳妇早就不想他们继续挖矿了,只是他们看你家那位还在坚持,咬着牙不肯松口。前两天你跟小邢闹了一通,他为了追你去了市里,他们俩的媳妇都觉得小邢放弃了,就跟他们闹了起来。”
这也是因为两人跟邢立骁一样,自从上山后,就什么事都不干了。
而东平村因为背靠煤矿,村里种地的人不多,李卫杰和黄胜就是如此,他们一个是旷工,一个也是运煤的。
两人收入都不低,但负担一个比一个重,邢立骁可以两个月不干活,他们跟着学,家里可遭不住。
张小芳说:“他们估计也早就想放弃了,媳妇一说,就都下山了,黄胜今天还出车了呢。”
“所以现在这情况,是他们以为小邢放弃挖矿,也跟着放弃了,”周红霞总结说道,“但实际上你家那位没打算放弃?”
“兰英,你可别犯糊涂,”张小芳劝道,“山上要是有矿,村里那些干部早围起来自己挖了,能轮得上我们这些没有关系的?你家邢立骁已经浪费了快两个月,赶紧放弃吧,再挖下去,你们春节怕是都过不好。”
周红霞也附和说:“没错,要我说,你就该在市里多住几天,磨到小邢彻底放弃挖矿再跟他回来。现在就和好,后面你想让他放弃就难了。”
虽然两人说这些,一部分是因为担心邢立骁真挖出什么,但另一部分也是真心为邢家后面的日子考虑。
说白了,她们就是典型的“既怕兄弟苦,又怕兄弟开路虎”的心理。
也因为这样,当邻居这几年,余兰英和她们的关系虽然没多亲密,却也没有交恶。这会听着两人的劝说,她也没有不耐烦,只说:“你们放心,立骁答应我了,挖完这个月,要是还什么都没有挖到,他肯定不会再继续了。”
“都挖快两个月了,他还要再挖半个月,”张小芳皱着眉揣测,“不会半个月后再跟你要半个月吧?”
周红霞也这么想,说道:“你也太纵着他了,这么大的事,怎么能由着他说了算?”
余兰英叹气:“不由着他能怎么办呢?我又不挣钱,吃喝全靠他,总不能跟他闹离婚吧?”
在这个年代,哪怕是城里,离婚都是件稀罕事,何况是农村,他们一个村,离婚的人也一个巴掌都数不过来。
听余兰英这么说,两人都有点不敢吱声了,就怕说着说着,她真跟邢立骁闹离婚。
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他们要真因为她们俩几句话离了,她们罪过就大了。
两人瞬间改口:“也是,既然他说再挖半个月,那就半个月后再说吧,离婚这种话,还是少提。”
余兰英微笑:“我也这么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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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沪市来信 邢立骁又扛着锄头上山了! ……
邢立骁又扛着锄头上山了!
消息传开后,村里再次议论纷纷。
有人觉得他放着月入大几千的工作不干,每天往山上跑,费了力气又挖不倒矿,脑壳肯定有问题。
也有人觉得他想钱想疯了,也是,运煤虽然挣钱,但很辛苦,要是能挖到矿,岂不是能躺着收钱?
可惜,他的期待注定要落空,山上不可能有矿。
还有人在心里嘀咕起来,觉得之前大家都觉得邢立骁要放弃了,结果从市里回来后,他还要上山,该不会是发现什么了吧?
李卫杰和黄胜,都是这种想法,甚至两人还有点蠢蠢欲动,想再上山。
但念头刚说出来,就被媳妇骂得狗血淋头,说他们也是想钱想疯了,山上要是真有矿,村委干部家属能没动静?
村里这么多人上山挖矿,不说把山翻了一遍,坑坑洼洼的面积绝对不少。
而且交钱时以家庭为单位的,有的家庭兄弟多,是好几个人一起挖,轮流挖。所以他们挖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并不比邢立骁挖的浅。
这么多人都没挖出矿,邢立骁能挖出来?
被媳妇这么一骂,两人就都打消了念头,也是有些事放弃了,就很难再坚持,上山挖矿也是如此。
村里议论纷纷,但没人重新拿起锄头上山,余兰英和邢立骁知道后都松了口气。
就像和曲松岩谈的那样,请团队进行初步勘探这件事,他们打算偷偷摸摸地来。原因倒不是邢立骁跟曲松岩说的那些,而是他们担心村里赖账。
前世这个时期,邢立骁虽然因为常年在外面跑,算是村里比较有见识的。
但说到底,他们也只是普通人,经过的事没那么多,所以除了找律师修改协议,在挖矿这件事上,两人没有太防备村里那些干部。
一挖到矿,邢立骁就去村委报备了。
然后村里那些干部就上了山,看到确实挖出了煤,他们高兴的同时,第一反应却不是立刻联系勘探团队,探明煤炭储量,而是想反悔。
也不是说反悔,股份他们是愿意给的,但不想给那么多,就想压着找勘探团队这件事,逼邢立骁让渡部分股份。
虽然协议规定,第一个发现煤矿的人可以获得股份,但谁是第一个发现的,不好认定。
自己空口白牙肯定是不行的,至少得有个专业机构出具证明,否则就算他们起诉,也不一定能答应官司。
而村里那些干部,就是拿准了这一点,想逼他们让步。
只是还没等余兰英夫妻商量出结果,邢立骁就出事了。
李平坤拿着借条,提出愿意让渡一半股份,他既是大姓,又有个叔叔在镇上当干部,哪怕村里那些人心里有怀疑,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也愿意跟他合作。
虽然前世的事,余兰英不好直接说,但邢立骁聪明,基本她一提就明白了。
和徐老板以及曲松岩谈判时,找勘探团队这件事,都是邢立骁主动提的,一是为了让他们放心,二也是为了弄到可以证明他最先发现煤矿的证据。
理论上来说,他找团队进行初步勘探这件事,被村里干部知道了也没关系,人都来了,他们估计也不会拦着他让人继续勘探。
但从安全上来说,村里干部乃至普通村民,肯定是越晚知道这件事越好。
从石城回来前,两人还有些担心,虽然李卫杰和黄胜跟他们圈的不是同一座山,但几座山挨着,勘探团队上上下下,他们难保不会发现端倪。
为此夫妻俩还讨论了一番,如果勘探这事被发现了,他们要如何应对。
现在,他们能放心了。
听了两天风凉话,徐老板和曲松岩找的勘探团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