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立骁本就有意向,听余兰英说有前景,便不再犹豫,隔天到公司,就让人在宣传上加一条同城送件。
没做不知道,开展这业务后,邢立骁才发现,过年这段时间有同城送件需求的人是真不少。
这样一来,公司的闲置车辆也动了起来。
不过同城送件单价低,可能十来个订单,才抵得上一个搬家订单。又因为收件人在不同地方,所以油耗比搬家订单高不少,花费的时间也更长。
再加上订单不少是惊讶的说法,真从商业角度考虑,如果没有其他业务,目前的订单量很难支撑一家公司活下去。
但做生意嘛,上来就能赚到钱的是少数,绝大多数都需要先投入。
撑下来,熬过去了就是一片坦途,没扛住就只能得到一大笔债务。
邢立骁不是刚开始做生意,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能够接受目前的亏损。他也在考虑余兰英提的,在各区开设中转取件点的建议。
他觉得这建议不错,只是年前事情多,同城送件业务也才刚开始,没那么多时间着手这件事。过完年,他打算尝试着在其他区开一两个中转点。
唔,中转点还可以同时开展搬家、运输咨询业务,分担一下投入,对公司继续扩张也有好处。
邢立骁说完明年的计划,一家三口碰杯。
余兰英和邢立骁杯子里的是曲中味酒,毕竟是经销商,光卖给别人,自己一口不喝是不行的。
两人喝的白酒度数不高,没上四十,入喉不辣,口感绵甜醇厚。
但余兰英不常喝酒,一口干完,忍不住“嘶”了声。希希看到,喝完果汁后,也发出“嘶嘶”的声音,像蛇吐信子。
吐完信子,希希将玻璃杯“啪”地放到饭桌上,豪气开口:“好喝,再来一杯。”
余兰英:“……”
看在过年的份上,她没有数落希希,伸手从她手里拿过玻璃杯,检查杯底确定没有磕碰开裂,才给她倒了杯果汁:“最后一杯了啊。”
希希抿唇看余兰英,几秒后接过果汁,发表意见道:“一点都不大气。”
余兰英听得快克制不住手痒,皮笑肉不笑地说:“信不信我把你这杯果汁也没收了。”
希希像是没想到还有这一招,瞬间瞪圆眼睛,两手抱住玻璃杯,也不在意果汁溅到衣服上,扯出笑脸说:“妈妈你最好了,你肯定不会没收我的果汁对不对?”
余兰英觉得没眼看,又有点好笑,最终只绷着脸说:“好好吃饭。”
“知道啦!”
希希应声,将果汁放到桌上,吃下两大口饭。咽下去见妈妈没再盯着自己,便趁机凑到玻璃杯前,吸溜喝掉大半杯果汁。
……
吃完年夜饭,楼下有人喊希希和厉泽的名字。
她冲到阳台,看到林怡萱在楼下,跑回来说:“妈妈,萱萱来找我了,我可以下去玩吗?”
“可以,但不许玩春雷那些。”
其实去年张涛出事后,今年春节,门口几家小卖部已经不再春雷等威力比较大的炮。
春雷等利润虽然不低,但和其他摔炮比起来,买的人没那么多。一个春节下来,这一块的销售额不过几百块。
可一旦出事,要赔的是上万块。
要是关系不够硬,出了这种事,小卖部也不好再开下去。就算能开,家长也会持续找事,生意不好做。
像去年卖春雷给张涛的小卖部老板,扛了半年,还是把店给盘了出去。
当然,他并不无辜,虽然他做的事没有触犯到法律红线,但把春雷卖给小朋友,本身就是为了挣钱不顾风险,所以小区里没什么人同情他。
有这么个案例在前,继续开店的小卖部老板自然不敢冒险。
今年主要卖摔炮、擦炮和仙女棒,很多和春雷一样需要火柴点燃,但威力没那么大的炮都不敢卖了。
家长们也再三叮嘱自家孩子少玩炮,尤其是春雷,一被查到直接没收。
但这世上从来不缺叛逆的熊孩子,门口小卖部没卖的,他们就去远一些的小卖部买。家长管得再严,他们也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甚至有些孩子以挑战家长的神经为乐,过年这段时间,小区里隔三差五会响起春雷炸开的声音。
这些孩子还会专门挑人少,或者视线相对死角的地方,等大人们听到声音跑过去,人早就没影了。
虽然这么干的孩子普遍比较大,在十岁左右,希希一起玩的也没这么调皮,但该说还得说。
念叨少了,孩子不当回事,真出事了再后悔也没用。
比如何秀芳,在小卖部老板和让张涛去看春雷的小孩两家陆续搬走后,像是从儿子失去手指的打击中走了出来。
可随着春节脚步逼近,她的神经绷得比谁都紧。
张涛也一样,好不容易缓过来,开始出去玩了,最近又缩回了家里,脾气也越来越暴躁,和妈妈姐姐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
希希一口答应,跑到门口换鞋,再“咚咚咚”下楼。
这天晚上没有熊孩子使坏放春雷,但摔炮、擦炮炸开的声音一直响到了深夜,好在没出事,晚上大家睡得还算安稳。
大年初一,余兰英没像去年一样被叫骂声吵醒。
但起床吃过早饭,下楼跟人拜年,才从薛静口中得知,新年伊始,小区并不像她以为的那么平静,一栋和二栋有人打起来了。
只是一二栋离得远,声音没传过来,她才不知道。
而她们打架的原因,要从年前有人说小区风水不好说起。
二栋住户倒不是第一批提起风水之说的人,但她丈夫在外面有情况,所以听说小区频繁发生出轨事件,是因为风水不好,她立刻信了,并加入到了要求物业找风水先生看一看的行列。
且随着时间推移,她的态度越来越激进,成了一群人中接近领头羊的存在。
一栋的住户原本持中立态度,她既不觉得小区出轨男激增是风水不好,也不觉得他们闹腾会影响到房价。
虽然事实证明,确实有点影响。
嗯,物业没有听从薛静的建议,赶在事情发酵到无法收拾的地步前,请风水师来做一场戏。
这不难理解,物业做事总是求稳,如果要做戏,他们肯定不能将计划外传,那么在反对请风水师的住户眼里,就是他们信了风水不好的说法,继而对物业产生意见。
这场戏能安抚住那些相信风水不好的住户还好,万一搞砸了,可能他们也会找意见讨说法。
所以就算这么做了,结果也可能是两边不讨好。
既然如此,他们还不如什么都不干,至少能讨好一边,也就是绝大多数住户。
因为没有人制止,小区里两拨人吵得越来越厉害,福苑小区风水有问题的消息,也迅速传开。
也许听说谣言的人没有完全相信,但有意向在这里买房的,或多或少都有点介意。
二手房那么多,福苑小区房价在片区内也不算便宜,于是谣言传开后,小区二手房成交量急剧下降。
好吧,下降幅度没有那么大。
福苑小区总共也就五百多套房,这时候炒房的人少,普通人买了房不会隔三差五换,所以同一时期,在售的房产有二三十套都算多的。
其中成交率有一半就算高的了,所以成交量再再怎么降,也不过是从十几套降到几套。
但这确实带来了影响,一定周期内的成交量少了,进入下一个周期,待售房产数量就会增加。
买房的人一看福苑小区的房子卖不出去,再受谣言影响,更不会买它。于是形成恶性循环,导致房价下跌。
房价刚开始跌那会,一栋住户依然不怎么在意两边人的争吵,他们夫妻又不打算卖房。
只是很多时候,你以为自己是旁观者,可实际上已经成为了局中人。
他们还没反应过来,之前看好的项目就出问题了。
那个项目耗光了他们所有的流动资金,现在牵一发动全身,拿不出足够的资金,他们做了好几年的生意都要受影响。
贷款手续麻烦,周期长,还只能拿到房款一半到百分之七十的钱,夫妻俩商量过后,决定卖房。
但这时,福苑小区的房价,每平跌了快两百。
如果兜里有钱,他们可能不会在意这点跌幅,毕竟房子到手后涨了近一千,再等等,说不定房价还能涨回来。
可他们急着卖房啊,等不了了。
他们还缺钱,一平跌两百,一百多平的房子,总价就要跌两万多。买家还不好找,如果他们想早点卖,还得往下降点。
算下来,这套房可能要比之前正常卖,便宜四五万。
对现在的他们来说,四五万可不是小数目。
过年这喜庆的日子里,夫妻俩一个比一个着急上火。
早上天没亮,夫妻俩就陆续醒了,男的去打电话,想办法筹钱或者找找朋友,看看有没有人愿意给个实惠的价格,早点把房子给卖了变现。
女的也坐不住,吃完早饭就下楼溜达了,也想问问邻居有没有亲戚朋友想买房。
“她们两个之前就不怎么对付,听说她家生意周转不开,二栋那个就说了几句风凉话。本来她心里就窝火,听到风凉话,想到之前争论风水有没有问题的时候,这人跳最高,就忍不住了,说她活该男人出轨。”
家里生意出问题,和男人出轨,刚好是两人各自的痛点。
痛点被戳加上旧恨,两人再难以保持冷静,就这么打了起来。
“你是没看到那场面,”薛静摇着头说,“被拉开的时候,两人一个头皮被扯秃一块,一个脸上多了五条血痕,也不知道会不会留疤。”
听着薛静的形容,余兰英光是想想都觉得疼,问:“她们被拉开就没再打架了?”
“什么啊,我们一群人拉了好几次,才把她们分开。”薛静摆手,“分开还不够,一群人推着她们各自回家,看不到人也也消停。不过我听说,她们回去后还骂了对方半小时,累了才停。”
“物业什么反应?”
薛静现在对物业很不满,说道:“他们能有什么反应?无非是和稀泥。房价降了后,之前吵个不停的两拨人消停了些,但劝架那会,我看不管是持什么意见的人,都对物业的不作为很不满。”
房价下降后,两拨人消停下来,不是因为双方达成了和解,而是他们意识到,正是他们争执不休,才会让事情越来越大,谣言越传越广,继而导致房价下降。
虽然这时候的人对房价没那么敏感,但房价涨和跌之间,大多数会选择前者。
为了情况进一步恶化,他们只能安静下来。
但这不代表问题解决了,因为最近房价一直在跌,虽然幅度不大,可那些在意房价的人肯定是越来越窝火。
原本,随着时间推移,谣言渐渐被遗忘,房价是可能反弹回升到正常水平的,到那时,大家心里那团火兴许就散了。
物业的不作为也不会再被提及。
可没到那时候,就发生了今天的事。
又因为不管是坚持风水有问题,闹着要请风水先生的人,还是坚持反对这件事的住户,人都不少。
而且大家都是业主,地位平等,管不到对方头上。
心里再次燃起的火没处出,于是两拨人不约而同将矛头对准了物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