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主要是因为他们要修改的条款不多,而且修改后的内容不算过分,在曲松岩和徐老板的接受范围内。
就一点,修改后的条款中,邢立骁单拎出了其中的保密条款,要求现在签订一份额外的协议。
关于这一点,徐老板多问了几句。
他能理解条款要求的,不得透露合同细节给其他人这一条款,但这个其他人包括东平村村委,他就不是很明白了。
对此邢立骁半坦诚半隐瞒地解释说:“在我向村委上报挖到矿脉,并和村书记谈好卖股份这件事后,他组织村委干部开了个会,会议上,他三令五申,让大家不要将会议内容透露给其他人知道,但会议前脚结束,后脚我们村的人都知道了我发现矿脉的事。”
徐老板问:“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们向你们村领导透露了合同细节,这消息也会很快传出去?”
“对。”
徐老板没有问邢立骁,合同细节传开后会怎么样。
他是白手起家,这些年社会黑暗面见得太多了。
在省城,他其实算不上什么顶尖富豪,但跟普通人比起来,他又很有钱,盯着他甚至他家人的,一直都不少。
何况东平村只是个小村庄,突然出现个百万富翁,消息传开,邢立骁夫妻能不能拿住这个钱,真不好说。
而邢立骁能想到这些,可见脑子清明。
这样的人,哪怕现在一文不名,以后也能有所成就,既然要合作,没必要跟他交恶。
正准备同意,徐老板又听邢立骁说:“其实我觉得,隐瞒合同细节,对您也有好处。”
“哦?”
“您是大城市来的,可能不是很清楚我们小地方的情况,我们村里的领导,都不是吃素的。如果他们知道您能拿出一百万买我的股份,就可能要求您拿出两百万,甚至三百万投资煤矿,远超您的预算。”
“这样?”徐老板若有所思。
“等您见了我们村书记,您就知道了。”邢立骁说道,“今天我跟我们村书记通了电话,告诉他,您和曲老板的投资预算加起来是一百万,但根据我对他的了解,他至少会开价一百五十万。”
徐老板面露诧异:“你上报的是一百万?”
在煤矿建设上,他个人的心理价位其实都有一百万。但在得知曲松岩的心理价位后,他只报了六十万,他占股比较少嘛。
当然他也不是不愿意多出钱,但前提是邢立骁愿意多卖他一些股份。
如果邢立骁上报的是一百万,那他需要出的就是四十万,比他透露的心理价位低了二十万。
而按照他的心理价位,他和曲松岩两个人出的钱,合在一起刚好是一百五十万。
面对徐老板的诧异,邢立骁笑道:“我虽然是东平村人,但我心里是向着您和曲老板的。”
徐老板不信邢立骁这话,但也不认为他在撒谎,因为没这个必要。
邢立骁向着他和曲松岩这事也很好理解,毕竟他即将从他们手上赚了两百八十万。
只要他想赚这一笔钱,就要想办法促成这次合作。
徐老板想法一样,自然愿意签下协议。
曲松岩虽然没有问这些,但邢立骁主动说了自己跟村里领导报价一百万的事,并提醒对方,展示财力可以,却要记住过犹不及。
签好新的协议,确定次日出发时间,这一天就差不多过去了。
次日早上,余兰英一家三口刚吃完饭,曲松岩和徐老板就前后过来了。
两人都是开车过来的,而且开的不止一辆车,他们各自都带了司机、助理;律师还有保镖,老板派头十足。
刚好余兰英他们行李也收拾好了,寒暄过后,直接带上出发。
别看刚才曲松岩和徐老板相谈甚欢,实际上各自都存了较量的心思,都想让邢立骁一家子坐他们的车。
最后因为曲松岩安排了三辆车,空位置多,一家三口坐上了他的车。
之前曲松岩和徐老板过来,出了新平镇的镇中心后,都是往左去王庄,这次去东平村则是直行。
虽然方向不同,但路边景色没有太大差别。
直到进入矿区范围,曲松岩才多看外面几眼:“这里也有一座煤矿?”
邢立骁说:“这是国营东平煤矿,建国前就开始开采。”
“这么多年都没有开采完?”
“技术不够,到现在,这座煤矿年产也才五万吨左右。”
邢立骁找上门后,曲松岩没少了解煤矿相关资料,知道年产五万吨确实不算多。但要说少,也没有,要是他投资的煤矿年产能有这么多,他晚上睡觉都能乐醒。
因为邢立骁提前打过电话,也不知道是蔡建国有意为之,还是村委实在漏风,消息早已传开。
车队入村时,马路两边房子门口站满了人。
看到这阵仗,曲松岩有点震惊,他没想到大家热情这么高。
马路两边村民的表情跟曲松岩差不多,在东平村,车不稀奇,但要是轿车,就很罕见了,何况这来的还是一个车队。
邢立骁找的买家还真是大老板啊!
站在村委门口迎接的蔡建国,远远看到驶过来的这些黑色轿车,脑海里突然冒出了这句话。
于是迎上去时,他脸上笑容格外热情,为此还差点忽略了从后面车上下来的徐老板。
好在有邢立骁从中调和,没得罪人。
但很快,曲松岩和徐老板的脸色齐齐沉了下来。
从山上下来,谈到投资时,蔡建国开口就是两百万。
“两百万”一出口,不止曲松岩和徐老板不高兴,和蔡建国坐在会议桌同一边的李爱民也有些沉不住气,喊道:“老蔡!”
邢立骁也适时道:“蔡书记,我之前跟您说的可是总价一百万。”
“小邢,你可是我们东平村的人。”
蔡建国脸色微沉底提醒邢立骁,又转头对曲、徐两位老板说:“小邢就是个司机,没见过什么世面,但两位这派头,我一看就知道你们都是有钱人,拿出两百万不是问题。”
如果说曲、徐二人之前还对邢立骁的话半信半疑,那么现在,两人算是知道蔡建国有多贪财了。
不仅贪财,还很不讲究,就算是坐地起价,也没有他这样的。
跟这样的人合作,以后麻烦事肯定不少。
可话说回来,跟什么人打交道不麻烦?投资煤矿,至少稳赚不赔。
但两人谁也没有先开口,只沉着脸不说话。
办公室里气氛凝滞下来。
原本觉得他们是有钱冤大头,能狠宰的蔡建国,心情也不由忐忑起来,干笑问道:“两位怎么不说话?”
曲松岩终于开口:“我们的心理价位,蔡书记您是知道的,这一下跳到两百万,是不是太多了?”
徐老板表态道:“我也觉得两百万有点多。”
“两位觉得多,可以还价嘛。”蔡建国松了口气,又解释自己不是坐地起价,“我们村隔壁的国营煤矿升级改造,都花了五六十万,这还是八十年代初,对建煤矿来说,两百万真不多。”
曲松岩也知道两百万不算多,外面稍微大点的煤矿,投资都要大几百,甚至上千万。但邢立骁发现的这个煤矿,本身储量没那么大,要说一百多万投进去,不够把煤矿建到能运营的程度,也不至于。
更重要的是,其他煤矿投资是所有股东一起出,拿出大几百万当然容易。而东平村的这座煤矿,出钱的只有加起来占股不到一半的他和徐老板,想凑出这么多钱自然要困难些。
何况投资前,他已经花了一百多万买股份。
徐老板也差不多是这个想法,股份花了钱,投资就能省则省,说道:“蔡书记您往上涨个一二十万,我们咬咬牙,也就凑了这钱,两百万,真的太多了。”
蔡建国一看两人有继续谈的意思,就假装为难说:“一百二十万太少了,这样,我给你们少十万,一百九十万。”
两方开始拉锯,前面还算痛快,都是五万十万为单位,后面就变成了一万两万。
谈了快一个小时,曲松岩露出不耐烦的表情,说道:“这样,我咬咬牙,加到九十万,你那边能拿出多少?”
徐老板做出“豁出去了”的表情,说道:“我凑六十万吧。”
“一百五十万,能行,我们就签合同,”曲松岩说道,“不能行,我们就打道回府。”
蔡建国怕两人真撂挑子走人,而且一百五十万本身也高于他的心理价位,但仍旧说道:“我们需要开会讨论。”
“行。”
谈论时间不长,结果也不错。
事实上,村委的人凑到一起后,其他人都在劝蔡建国早点答应,万一人跑了,以后能不能找到出钱这么大方的,不好说。
所以再回到会议室,蔡建国直接说道:“看两位是痛快人,一百五十万就一百五十万吧,我们什么时候签合同?”
……
因为村委给出的合同挺歪屁股的。合同条款方面的争执不少。
其实歪屁股很正常,在拟定合同条款时,一般人都会优先考虑己方利益,但自己吃肉,不给对方喝粥,就有点过分了。
看合同的时候,曲松岩和徐老板的脸色可以说一黑又一黑。
但因为蔡建国摆出了一副条款可以商量的态度,所以两人没有直接撤,而是努力沟通修改条款。
这一沟通,就是三天时间。
这期间,蔡建国和曲松岩、徐老板都拍了好几次桌子,摆出了一副要散伙的态度。
但出了会议室,一个想着一百五十万,另两个想着煤矿建成后的盈利,闹腾过后,又耷拉着脸回到了会议室。
会议室里气氛焦灼,村委外面的普通村民也都很紧张。
一百五十万的投资金额早已传开,而绝大多数村民,见识是不如蔡建国的,后者都觉得这是一大笔钱,他们自然更觉得是巨款。
村里那些司机,也都说运了几年煤,没见过几个有他们这派头的人。
何况曲中味酒那么有名。
大家都很担心这次谈崩后,邢立骁后面联系到的买家,财力都不如这两个。所以谈判这几天,蔡建国和李爱民家里没断过人。
还有不少来邢家打听消息的,但邢立骁都用蔡书记不让说挡了过去。
其实这三天也不是只有谈判,村委的人动作不少。
有跟曲、徐两人,以及他们带来的人,打听邢立骁的股份是多少钱卖的,也有旁敲侧击他们到底多有钱的。
说到底,蔡建国还是不甘心,想从他们手里多榨出一点钱。
但因为协议,以及邢立骁提醒过,曲、徐二人和他们带来的人口风很紧,村委的人什么都没打听到。
而村里催着签合同的声音越来越大,合同条款又谈得差不多了,于是第三天下午,三方、也可以说是四方终于签订了合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