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可不像文杰那傻小子那么容易心软。
“帮忙可以,但我为什么要帮你?”
罗宝珠早料到如此,二话不说取下手腕上的手表,“这块劳力士原价八百,现在拿去二手市场至少能换六百,你去帮我换了,留我三百,其余的三百,除去昨天答应给你的,剩下的就当你这次的跑腿费,怎样?”
昨天答应的守口费30,借住费100,这么说还剩下170的跑腿费。
李文旭很识趣:“你继续。”
“首先,麻烦你去打探一下昨天关口到达的一批货有没有被财贸办的卫主任签收。”
她出发前和卫泽海通过电话,一切事宜已经在电话中交代清楚,卫泽海应该会按期签收。
不过她心里不太放心,昨天自己出了事故,她不想这批货再出任何意外。
万一货物延签,滞留关口,到时候取货还得缴纳一笔保管费。
不划算。
打探一下心里也好有个底。
只要卫主任把货签了,办厂的进度就不会被耽搁。
大家事先已经商量好所有流程,只要设备到位,卫主任那边就可以先派人招员工。
至于投资资金,已经在汇款走账中,等着就行,不需要她出面。
“其次,麻烦你去打探一下昨天深圳湾那艘客轮沉没的具体情况。”
轮船发生事故的原因是什么,有没有查出来?
客轮上总共有百来号人,有多少伤亡?又有多少像她这样的幸存者?
这些她都得打探清楚。
她要看看这场事故存在多少人为的可能。
“最后,麻烦你……”
罗宝珠顿了一下,没再说下去。
她原本想让李文旭帮忙去那片飞地看一看,查看一下那些废弃汽车的情况,有没有被人捷足先登。
想到李文旭本身也是个见钱眼开的人,不得不心存顾虑。
“算了,没其他的,就这两桩事。”
罗宝珠说完,将手中的腕表递过去,对面的李文旭没反应,只静静盯着她。
“是我语速太快了,你没有听清楚吗,用不用我重复一遍?”
“不用了。”
李文旭接过腕表,进屋随便找了件短袖往上身一套,趿着昨天那双老布鞋,一声不吭走了。
天色尚早,周围的农田还没有迎来早起干活的人,农田中的小道杂草丛生,杂草上盈着清晨的露水,容易沾湿裤腿。
他卷起裤腿,穿过几条小巷,来到一家砖瓦矮房前,猛地敲了几声窗户。
“老贾,来活了。”
片刻后,木窗被推开,一张马脸从小小的窗户中伸出来探望,见了李文旭,脸上被打搅瞌睡的不悦立即转化成欣喜。
“哟,看来又有货了!”
老贾连鞋都顾不上穿,马上拉开门将人请进去。
他提了提桌上的水壶,想给来客倒杯茶,发现是空的,只得拖着椅子坐下,开门见山:“昨天那艘沉船淹死不少人,怎么样,这趟是不是又得了不少好东西?”
老贾是个出黑货的。
这一带靠近港城,总有全国各地的人跑来偷渡。
人数最多的一次是两个月前,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听来的谣言,说是伊丽莎白女王登基当天,港城要实行大赦,滞留在港城的人可以在三天内向政府申报港城永久居民。深城还会大放河口,允许大家自由进入港城。
这桩谣言可把一些人害惨了。
那些来自惠州、东莞等附近80多个乡镇的几万群众,像洪水猛兽一样扑向深城,简直人山人海。
那阵子,毗邻港城20公里的海面上,每天都漂浮着数百具尸体。
几家欢喜几家愁。
对于失去家人的家庭自然是苦不堪言,但那些沉海的家底倒是便宜了附近的居民。
有些游泳健手能从水里捞出不少死人财。
当然,也有些是直接从尸体上扒下来的。
李文旭是他的常客。
这小伙子年龄不大,做事很有几分狠劲,成天泡在尸体堆里也不害怕,经他转手卖出高价的好几样东西,都是来自李文旭。
李文旭宛如他的财神爷。
“财神爷,这次又给我带了什么好东西?”
李文旭将手表掏出来,放到他面前,“你看看,这是不是真的。”
“哟,金劳?”
老贾立即瞪大眼,忙不迭接过来仔细查看。
在一些地下世界,劳力士金表是可以全球流通的硬通货,无论在什么地方,都能够轻松兑换成实际的价值,这也是一些道上的人钟爱金劳的原因。
金劳和襟捞同音,意思是经得起打拼,所以港城一些富商也都喜欢戴这种手表。
总之,这是有钱人的玩意。
平头老百姓是买不起的。
家里条件好,能戴个罗马英纳格之类的已经算是了不得,劳力士是见不到的。他要不是干了这行,恐怕这手表放在他面前他都不识货。
老贾反复检查一圈,最后认定:“这是真的。”
“真的就行,你借我六百,我把手表抵你这里。”
“好,就这么说定……哎,等等,你不是要卖给我?”老贾很是惊讶。
平常李文旭有什么好东西都是直接卖给他,怎么今天只是要抵押?
老贾很是不解。
“你直接卖给我呗,我出价六百,你也不算亏。”
“不卖,你这六百能借就借,不能借我去找别人。”李文旭面无表情起身,抢过手表转身就走。
“哎等等等等……”
这什么犟驴脾气,一言不合就要走。
老贾追上前将他重新按着坐下,“有话好好说嘛,你不愿意卖就不卖,我也不勉强了,这六百我肯定借你,我还指望你继续给我带好东西呢。”
安抚一番,老贾从锁着的柜子里取出六百,大拇指沾唾沫数了一遍又一遍。
确信只有六十张之后,才放心递过去,“你也数数。”
这年头,纸币面值最大才10元。
以前第一版人民币最大面值有5万,那时候解放前通货膨胀遗留的影响还没有完全消除,所以面值较大。
面值大,计算起来也复杂,非常不方便,后面就出了第二版。
第二版面值又太小了,最大才十块钱。现在沿用的是第三版人民币,和第二版没什么差别,只多了几种金属币而已。
瞧瞧,这六百块钱捧在手里足足六十张,放口袋里都得鼓起一座小山。
别的不打紧,他就怕数错了,多给出一张两张的,够他肉疼一阵子。
“没错,是六百。”
李文旭收了钱,放下手表就走,一阵风似的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他没耽搁片刻工夫,拿了钱立即回了一趟家。
跨进院门,院子里小板凳上坐着一个年轻姑娘,上身一件蓝色短褂,下身是宽松的灰色长裤,头顶梳着两条麻花辫,正背对着他往水缸舀水。
李文旭没在意,以为是隔壁哪家邻居小妹借水,看都没看两眼,直接奔向屋子。
屋子里翻找一圈,没寻到人。
最后他才不可置信地将目光重新挪到院子里那个年轻姑娘的背影上。
该不会……
姑娘转过身,赫然是那张熟悉的脸。
李文旭半晌无言。
他上下打量这位村姑模样的女人,实在没法把她和之前的形象联系在一起。
发型对于一个人的气质影响这么大吗?
简直像换了一个人。
从前算是干练的企业家,现在嘛……往村口一坐,能和村头的大爷大妈打成一片。
“你……穿了谁的衣服?”
“奶奶说是你表妹玲子留在这里不要了的衣服,她之前没舍得扔,现在看大小合适,正好给我穿。”
罗宝珠早就从李文旭眼中得到这套衣服的反馈。
穿起来应该不怎么好看。
不过无所谓,她现在不追求这些。
或者说,从她家落魄开始,她已经没法去追求这些。
搞钱才是第一要务。
李文旭将三百块钱递给她,“手表卖了六百,这是一半,剩下的一半我拿了。”
钱不是白拿的,拿了钱就得办事。
李文旭灌了两口冷水,很自觉地要出门打探她之前吩咐的两桩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