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么,我也不敢置信,咱们当年还一起获得过深城优秀企业家的名号,没想到没过两年,何老板竟然干出这种事。”对于何昆的误入歧途,严老板很是惋惜,“咱遵纪守法的经营,有什么不好?”
“可这件事和这位清洁工有什么干系呢?”罗宝珠明知故问。
严老板眉头一皱,压低声音:“这您就有所不知了,这个女清洁工以前是跟着严老板的,严老板自己跑了,丢下这个女清洁工,还害得她坐了一年牢。”
“有了前科,出来想找正规工作,想去厂里上班那就难了。她几次三番被人拒绝,处处碰壁,眼看着日子难以为继,最后找到我新开的这家酒吧,以为新开的店对人员要求不会这么严格。”
“当时店里听说她有前科,原本也是不想纳用,没想到一调查,这事居然和之前的何老板有关,我听说后有点感慨,瞅着这人也是无端被牵连,挺可怜,就给她安排了一个搞清洁的工作。”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看她现在挺本分的,也算是给了她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吧,这样挺好的。”
听完经过,罗宝珠抬眸看了一眼不远处。
邹艳秋已经擦完吧台,开始拿拖把拖地,她佝偻着身子,再也没有往昔穿金戴银的气派,身姿却比以往生动许多。
收回目光,罗宝珠漫不经心打探:“严老板,你们这边的清洁工都是什么时候上班?我看店里人员好像并不多。”
“现在是白班,没安排多少人,因为顾客相对也比较少,夜班多一些,晚上来酒吧的人多,需要清洁的地方也多。我们白班是从早上九点到下午六点,晚班是从下午六点到凌晨两点。”
“太晚了不让营业,太早了也不许营业,只能分两班倒。”
“哦。”罗宝珠应了一声,没再询问。
“对了罗老板,你之前想说什么来着,有什么事情要麻烦我?”严老板还惦记着她那半截没说完的话。
罗宝珠笑笑,“我是想麻烦严老板,以后有什么好项目别忘了我,我们可以一起合作,认识这么多年,咱们还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合作,多可惜啊。”
“一定一定。”严老板早就存着这样的心思,先前只怕罗宝珠不同意呢,这次罗宝珠主动提及,他心里高兴,连忙举起酒杯碰杯。
两人谈论一番正事,两个钟头的时间不知不觉溜走。
眼瞅手腕处的手表即将显示六点钟,罗宝珠起身告别,严老板一路送她出门。
出了酒吧,罗宝珠坐上专车,在车子起步一百米后,她吩咐司机老周停下。
没过多久,脱下蓝色工作服的邹艳秋从酒吧出来,背着一只黑包,从她车旁经过。
“等等!”
罗宝珠推开车门径直走到邹艳秋面前,露出一个久别重逢的微笑,“可算找到你了。”
面前站着的邹艳秋似乎有些始料未及,看见她,微微愣了一愣,脸上稍稍有些错愕,“罗老板,您找我有什么事?”
“别误会,不是什么公事。”眼瞅着对方神情不太对劲,罗宝珠生怕对方误会了,连忙解释,“是私人事情。”
邹艳秋脸上更加困惑,“您有私事找我?”
“具体来讲,不是我找你有事,我只是个信使,是陶敏静和陶红慧找你有事,她俩希望你能联系她们。”罗宝珠说着将陶敏静当初写下的地址递给邹艳秋。
邹艳秋没接。
“不用了,我并不想和她们有联系。”
这个结果始料未及。
罗宝珠默默收回手中的地址,静静盯着面前的人,“你为什么不想和她们联系?”
这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邹艳秋脸上的神色几经变换,显然有一吐为快的冲动,最终还是忍住了,只淡淡请求:“劳烦罗老板替我给她们带句话。”
“什么话?”
“让她们好好生活,不用挂念我,我也会好好生活的。”
话落,邹艳秋看了看时间,“罗老板还有其他事情吗?如果没什么紧要事情我想我要先告辞了,再耽误一会儿,夜校的课程该迟到了。”
“你在上夜校?”罗宝珠颇为好奇。
“嗯,上了有两个月了。”
“都是学什么课程?”
“英语、计算机之类的实用课程。”
实用倒是真实用,可惜……“现在竞争太大了,学的人也多,出来不一定会找到理想中的工作。”
“是啊,早几年学,优势比现在大,不过不是每个人都能在正确的时间做出正确的选择,有些人注定要在荆棘道路上摸爬滚打才能长记性,这是我必经的劫难,祸福相依,说不定也是我毕生的财富。”
短短几句对话,罗宝珠感受到对方言辞与思想较之前翻天覆地。
态度鲜明,言之有物,语气不卑不亢,宛如换了一个人。
“那就不耽搁你了,再见。”罗宝珠挥了挥手,静静望着对方离开的背影,嘴角逐渐扬起弧度。
看来邹艳秋的确有在好好生活。
这下陶敏静和陶红慧该安心了。
罗宝珠原本要给远在港城的陶敏静和陶红慧送消息,倒是先接到来自港城的一通电话。
电话那头是李文旭,李文旭有些弄不明白,“罗振民最近动作很多,我们当初时是不是不应该打草惊蛇?现在反而给了他足够多的准备时间。”
“没关系。”罗宝珠淡淡一笑。
罗振华和罗振民这两兄弟性格不一样,罗振华被杀个措手不及,会主动承认自己很菜,技不如人。
罗振民被杀个措手不及,只会叫嚣着要是自己提前有准备,肯定不会输得这么惨。
所以她特意提前通知了罗振民,让他提前做准备。
有了准备还输得惨,才算是真正的杀人诛心。
第159章
罗振华丢掉董事长职位后, 颓丧没两天,又恢复了往日饮酒作乐的做派,整天醉生梦死, 不理世事。
和以前没什么差别。
不管他做不做公司的董事长, 至少他的股份还在。
以后不用操心公司那堆烦心事, 安安分分拿公司分红就成了,这难道不比以往的日子更爽?
换个角度看待问题,心胸就开阔了。
这么想想,这样的日子才是最适合他的,罗振华认为自己因祸得福,以往的做派不改,反而因为没了公司的负担,较之以前变本加厉,比以往更荒诞无稽。
没事人罗振华想得开, 也活得潇洒, 他母亲吕曼云的天却塌了。
果然是轻易得到的东西都不会珍惜, 这家产谁挣来的谁心疼,罗振华作为继承者,白白得了罗家最核心最优质的资产,现在弄丢公司控制权, 跟个没事人一样照例整天寻欢作乐, 他哪里能理会当初吕曼云步步为营的辛苦。
公司丢了,吕曼云比谁都心疼。
当初二房一脉其实根本无法染指家族业务,罗冠雄这个老头子传统思想很浓重, 坚定地认为要让长子继承家业。
偏偏大房的罗冠荣又是个争气的,从小到大一直十分优秀,大学毕业后被安排进集团学习, 表现优越,很快成为罗冠雄得力的左右手。
她眼瞅着大房得势,想把自家儿子罗振华也安排进公司,谁知道罗冠雄这老头子根本不答应,在罗冠雄的计划里,罗振华应该继续读研读博在学术上深造。
要不是后来罗振荣出意外,这个肥差永远落不到罗振华头上。
即便进了集团,罗振华的能力与罗振荣有着较为明显的诧异,那些集团元老们难免有些说辞,罗冠雄自己心里也有个清晰的对比,以后会不会将家族产业交给罗振华,还是个未知数。
要不是她从中周旋,努力在公司里培养自己的势力,两个儿子根本不会挣得如今的家产。
这是她用整个青春,甚至是大半辈子挣来的资产,一眨眼的工夫被罗振华拱手让人了,这不是存心气死她吗?
一口气没缓过来,吕曼云还真气倒了,当即被送进医院。
倒不是什么大病,纯粹是急火攻心,医生开了两副药,让她回家静养。
回家调养的那段时间,几个子女轮流来看望她。
最先过来的是罗珍珠,罗珍珠憔悴着一张脸,守在她床头默默掉眼泪,泪水儿连成串一滴一滴往下落,活生生哭成了泪人。
不知情的还以为家里有丧事。
“我还没死呢,眼泪先收一收,等我真死了你再哭。”
罗珍珠一噎,哀怨地望了她一眼,又开始默默掉眼泪。
这孩子进门就红着眼眶,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往外流,怎么也流不完,躺在床上的吕曼云身体比较虚,脑瓜子却是清醒的,她意识到闺女有心事。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没、没怎么。”罗珍珠抽泣着抹净面上的眼泪,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我只是担心你的身体。”
得了吧。
知女莫若母,罗珍珠放个屁,她都能讲出食谱来。这闺女从小到大都不知道该如何隐藏情绪,天生不是做演员的料。
“我是病了,又不是傻了,有什么事情你还能瞒得过我的眼睛?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这眼泪一公斤一公斤地掉,肯定不单单只是担心我的身体吧?”
被问到心坎上的罗珍珠无法再隐瞒。
望了一眼床榻上面色苍白的母亲,她终究还是没有道出原委,“妈,你先不要想其他事情,医生说你要静养,不能再有情绪波动,等你身子好了我再跟你说。”
吕曼云没再多问。
她已经猜到了。
能让罗珍珠如此委屈的事情只有一件,除了婚姻问题,还有什么能掀起如此大的情绪?
罗珍珠一定是在郭家受了气,难道郭家那边终于要终止这份联姻了吗?
这一切的发生,与罗振华丧失公司控制权有没有关系?
很难没有关系。
商业联姻的纽带是利益,两家生意做得风风火火,儿女辈的婚姻自然也能成全表面上的风光与体面,一旦出现危机,大难临头各自飞,这是屡见不鲜的事。
而罗振华丢失公司控制权,就代表着罗家二房势力的衰退。
树倒猢狲散,眼看着罗家江河日下,郭家大概也不想委曲求全了吧。
当初这桩婚事是她有意在先,为了成全闺女罗珍珠的心事,她主动与郭家联姻,从大房手里抢来了这桩姻缘。郭彦嘉那小子一直以来都是不乐意的,看在家族利益上才勉强同意,现在眼瞧着罗家要败了,这小子开始蠢蠢欲动。
离婚看来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这还只是其中一件,兵败如山倒,当罗家权力旁落时,牵一发而动全身,真正的灾难远未降临。
不过也不远了。
想到此处,吕曼云一阵头疼脑热,捂着心口难受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