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着场地的事情两人商议大半天,一直谈不拢。
现在好不容易谈拢,他又要操心这10亩地的征收问题。
唉,只能慢慢去做工作了。
——
笋岗村被征收的十亩地旁,十几个年轻汉子扛着锄头站在田间抗议。
“同志们,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我们要用双手去捍卫我们的土地,决不能让他们把我们的土地抢走!”
“他们抢走土地是为了给港城来的资本家做工厂,咱们老百姓的土地不能白白给资本家糟蹋!”
“这是祖祖辈辈赖以生存的土地,这是乡亲父老用革命换来的土地,我们要誓死捍卫!”
为首的李秀梅站在田埂间,手舞足蹈,用尽毕生的口才唤醒乡亲们的反抗意志。
她嗓门大,情绪足,任谁听了都得被感染。
“对,不能被他们抢走!”
“我们要团结!”
“我们要抗争!”
一片群情激愤中,李秀梅偷摸摸蹲下来,用双手朝旁边水潭里捧了一捧水,直往嘴里泼。
渴死她了。
做领头的可真累,也不知道以前那些红小将批判人的时候会不会口渴。
不管怎样,乡亲们已经被她煽动,大家一定会团结一致,反对土地被征收。
说来也气人,昨天她还在为找不到小花姑娘而忧心,以为是自家母亲偷偷打发人回老家了,还准备去探探她母亲的口风,结果今天一早就接到一桩噩耗。
她家旁边的两亩地居然被征收了。
连同一起被征收的还有周围五六户人家。
这可太气人,凭什么说征收就征收啊,给点钱就想把老百姓的土地给收走,哪有这种事。
收走用作正途也就算了,居然是为了腾地方让港商办厂,这不成。
得坚决抗争到底!
李秀梅喝饱水后,站起身继续摇旗呐喊,闹出的动静之大,早已惊动政府大楼的卫泽海。
卫泽海连早饭都来不及吃,听说征地那边有人闹事,马不停蹄赶过去。
还没走近就瞧见十几个壮汉聚在田垄间,个个扛着锄头,大有大闹一场的架势。
“怎么回事?”卫泽海皱着眉走近问话。
作为领头羊的李秀梅主动上前一步,替大家伙发声:“卫主任,咱乡亲们没什么诉求,只有一点,坚决反对土地被征收。”
“为什么要反对?”卫泽海望了一圈义愤填膺的汉子们,“你们是不是没了解清楚征收政策,政府有政策,征收的地都会相应给出补偿款。”
李秀梅大手一挥,“咱们已经了解清楚了,每亩地补偿3000块,这点钱能够干啥?”
嚯,好大的口气。
3000块都成小钱啦?
卫泽海盯着为首的李秀梅,“这么说,你们是嫌钱少?”
“倒也不是嫌少。”李秀梅与卫泽海看待问题的角度不一样,她是从一辈子的角度来看待这3000块。
想想看,土地一旦被征收,那就永远回不来了,只剩3000块。
3000块乍一眼看上去还挺多,但与一亩地相比那就不够瞧了,钱花完了就花完了,什么都不剩,土地是没法花完的,只要还有地在,以后一家就饿不死。
再说了,她又不是没经历过通货膨胀的年代,以前几万元都只能买一袋米呢,现在的3000块看着值钱,谁知道未来会怎样。
到时候如果3000块也只能买几袋米,她找谁哭去。
思来想去,还是土地拿在手里安心。
“卫主任,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相比这3000块,我们更想要土地,你要是执意征收,咱们乡亲们坚决不答应!”
再说了,这附近这么多地,凭啥只征收这几户人家?
她就活该做这个倒霉蛋呗。
李秀梅心里很是不平衡。
这次说什么也不能让政府把地收了!
“这个事情不是你这么看待的。”眼瞧乡亲们心里有情绪,卫泽海也不好来硬的,只能耐着性子好声好气地解释。
“现在深城搞开发,农民手里的土地迟早要征收,统一规划管理,或早或晚的事情而已,不存在针对哪一户人家。”
以后征地的范围会越来越大,这是不可避免的趋势。
农民对土地有感情,这个他也能理解,因为他自己也是农民出身,但是深城要开放,要发展,就要统一规划。
深城为什么搞开放,为什么要发展?
还不是为了老百姓的日子能够更好过一点。
深城的前身宝安县,从70年到79年,这十年间只增加了8000左右的人口,增长0.26%。
人都去哪了?
都逃去对面的港城了。
为什么要逃?
因为日子过不下去,要饿死。
这些情况,身为周围的农户简直再了解不过。
现在中央体恤到地方的这种外逃情况,也在尝试着做出改变,想要把大家的家乡建设得更好。
“既然如此,大家为什么要反对呢?”
卫泽海一番苦口婆心,听得乡亲们沉默下来。
他们也并非不明事理,执意要和政府对着干,只是割舍不下自家的土地,一时间没能从愤慨的情绪中抽身。
眼下卫主任好声好气给他们做思想工作,他们也都能听见去。
其中也包括李秀梅。
她能理解卫主任的话,但她具有更现实的一面,眼看着乡亲们已然被卫主任说动,马上要放弃抵抗,立即号召几个主力聚到一旁商议。
“我知道你们也不想继续抵抗了,但咱们真的要以每亩3000块的价格把家里的地给让出去吗?”
“想想看,这些地都是腾出来给港商办工厂的,咱们为什么不能从港商身上撬点好处?”
“我想好了,我们可以答应政府的征地要求,但我们有个条件,要港商也以每亩3000块的价格补偿我们一部分,怎样?”
李秀梅的提议极具诱惑力。
这样一来,每亩地就能得到6000块的补偿。
6000块可不是一笔小数目,省着点花,够活下半辈子了。
众人齐齐心动。
“好,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待会儿由我来出面与卫主任谈这个事情,你们这一次一定要坚决的站在我背后,不然这额外的每亩三千块的补偿,咱们一分都得不到!”
瞧见大家伙纷纷点头表示答应之后,李秀梅才转回身,走到卫泽海面前。
她这次不像刚才那样义愤填膺,神情沉稳下来。
像一个老手,游刃有余地朝卫泽海讨价还价:“卫主任,咱们乡亲不是不明事理的人,既然您苦口婆心劝了一番,咱们可以退一步,不过我们有个条件,我们要见一见在这片土地办厂的港商。”
“你们见她做什么?”卫泽海一双眼睛眯起来。
以他为官几十年的经验,这些农户心里的一点小算计没能逃得过他的眼睛。
此时此刻要见港商,左不过是为了多拿些补偿。
卫泽海很是犯难,“这地是政府要征收,和人家港商关系不大。”
即便不是这个港商,也会有那个港商。
犯不着盯一个羊毛薅。
“我知道,但我们就这一个诉求,您要是不答应,那我们也不答应。”李秀梅毫不犹豫地跨上前,做出绝不让步的姿态。
这一次,那群扛着锄头的壮汉们义无反顾站到李秀梅身后给她撑腰,大有不罢休的趋势。
见状,卫泽海深深叹了一口气。
其他方面的思想工作他可以搞定,利益这一块很难调和。
人性都是贪婪的,哪能这么容易知足。
他拍着额头沉默片刻,转身吩咐身后跟来的小伙子,叮嘱对方去给罗宝珠送个信,让她过来一趟。
此时的罗宝珠正在罗湖火车站附近观察周围一带空地。
跟在她身边的人是来自越南的商人何庆朗。
两人之前在深城旅店有过一面之缘,并且约定好一起投资合办快餐店。
沉船事件之后,何庆朗惊闻噩耗,好几次朝卫主任打探消息,他还以为这个合伙人已经葬身海底。
“如果这次也没能和罗小姐达成合作,那我可能真的与你们罗家人无缘。”
何庆朗很是感慨。
以前和罗冠雄的合作总是功亏一篑,这次和罗宝珠的合作也差点打了水漂。
所以在得知罗宝珠尚在人世之后,他第一时间将人带到罗湖火车站附近查看办店地址。
“快餐店就开在这一带,你看怎样?”
附近邻近火车站,人来人往的乘客,不愁客源。
而且随着深城的开放程度加深,以后火车站周遭只会越来越繁华。
罗宝珠点头赞同,“这里是个好地址。”
“场地我已经与卫主任商量好,目前没划分清楚的是投资占比,之前一直没有罗小姐消息,现在见了面,我们可以聊聊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