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到家时,他再次抱起了她:“Sweetie,你这么聪明,应该早就发现,最后一宗罪,我也犯了。”
她大胆地亲了一下他的耳侧:“Ned,我们是共犯。”
“对,我亲爱的,共犯小姐。”
她仿佛又回到了西侧公路,眼前是一串串深红的尾灯,车流呼啸而过,她迷失了方向。
纽约那炽热而漫长的夏天,不曾降温。
夏日漫漫,会议结束,假期也到了尾声。新学期伊始,他们提前两天回到巴尔的摩,第一件事,就是搬家。
“Oops!”许瑷达抱着一小框洗浴用品出来,在浴室门口绊了一下,不过她反应还算快,抓着门框,稳住了自己。
梁思宇丢下手里的书,急忙过去扶她,又把她按在床沿:“坐会儿。”
今天乌云压城,但雨一直没下,空气非常闷,她中午就有点不对劲。
他拉起她的左腕,按下苹果手表的心率检测,果然明显偏高。
他又摸摸她的额头:“是不是有点低烧?有体温计吗?”
她摇摇头,抱住他的腰。
她以为自己做好心理准备了,但真到了这一刻,看着东西一点点被收进行李箱里,却还是有点恍惚。
他不停抚摸她的背,隔了几秒才说:“今天先不搬了吧?你不舒服,我们回家休息。明天我一个人过来就好。”
他当然知道,搬家对她而言,是一种巨大的生活改变,她肯定有些焦虑,因此又出现了非常典型的身心反应。
他有点后悔,早知如此,暑假那时候,他不该头脑发昏,只想着确认她的心意,而是该给她更多空间,让她续租才好。
她抬起头来:“我没事,今天收完吧。”她东西也不多,两小时就能打包完。
他坚决不许她再动手,继续回身收拾她的书籍杂物。
她坐着看了一会,轻轻抽开床头柜的抽屉,里面有些零碎小玩意,不常用的U盘、优胜美地国家公园的钥匙扣、乱麻一样的数据线。
她把这些拿出来,突然发现,抽屉底下还有几张电影票根,去年,他们一起去看的。
她一张张捡出来,不由想起,上辈子,他们最后一次同看电影,是在那部“转型之作”前,后来的两年多,他再也没和她一起进过电影院。
那年,他跑完路演回家的模样,她记得很清楚。肩膀塌着,眼里有红血丝,笑得很难看。
她想给他一个拥抱,但他直接去了次卧泡澡。她在门口徘徊了好几次,但最终还是没进去。
她该进去的,对不对?她后知后觉地想着,眼眶有点潮。
“Ada?”梁思宇时不时回头看她一眼,发现她在擦眼角。
他有感觉,今天一下午,她情绪低落得厉害,整个人都是恍惚的。
她抬头,在她眼前的人,眉眼间含着担忧,但整个人是晴朗的、舒展的,没有那种阴郁的气息。
她站起来,靠近他胸口,左手抓紧了他的手臂。
“Ned,你小时候有过那种不切实际的幻想吗?”
“比如我幻想过自己会学物理,成为玛丽·居里那样的科学家,但去过优胜美地后,又觉得做个背包客也不错。”
第54章
小时候?不切实际的幻想?
梁思宇暗自猜测:她这是?又想起什么小时候的难过事情了?和搬家有关吗?
他有点担心, 嘴上就刻意开了个玩笑,想活跃一下气氛。
“当然有,参观科学馆时,想被放射性蜘蛛咬一口。”
许瑷达呼吸一滞, 这男人怎么能这么幼稚?见鬼, 谁跟他聊超级英雄啊?
她狠狠瞪他一眼, 简直想变身黑寡妇把这只小蜘蛛扔出去。
“好啦好啦, ”他看到她表情,赶紧亲一下她发丝, “说正经的, 其实我有想过写点什么。”
“Collegiate很重视写作训练, 也出过不少记者和作家。不过, 我很快就发现自己没什么天赋……”
“先是亚瑟, 他看着傻乎乎的,但笔锋犀利,当时我看他的essay,有点受打击。对了,他去年有篇深度报道, 阅读量非常高。”
“还有安德鲁,你记得他吧?年初我们半岛遇到过。高中时, 他改写剧本就很有创意, 总有金句。而且,那时候他就在写原创剧本了。”
当然。安德鲁·林, 林安岷。
她轻轻打了寒战:“如果他邀请你去帮忙编剧呢?”
他笑了:“我?帮他编剧?我顶多是陪他聊聊天,给他点读者反馈。”
她忍不住试探一句:“他开始自己拍短片了?”
“还在筹备吧,这个剧本他毕业那年就开始写了,总有那么一天的。”
梁思宇突然又觉得哪里不对, “咦,你怎么知道他想自己拍短片?”
许瑷达大脑飞快旋转:“呃,不是你说过的他高中就写原创剧本了吗?谁不希望能把自己的作品拍出来?”
他点点头,轻轻把她手里的电影票根取出来,认真理好,夹进一本书里,顺带分享高中趣事,想让她开心点。
“对了,家里那张布洛斯菲尔德的植物照片,安德鲁当年眼睛都看直了,简直要嫉妒死我了。不过他的摄影器材也令人震惊。”
“他说我对摄影还有点品味,就邀请我去他的暗房洗照片玩,还挺有趣的。你知道吗?胶片其实也可以PS,有各种办法……”
许瑷达有点烦躁,他嘴里的每一件趣事,都提醒着她,他们本来就志趣相投。
讨厌的林安岷,讨厌的Collegiate中学,讨厌的上西区文艺男青年!
“我突然想起来了,还有一些杂物呢,我去收拾一下。”她说着就往厨房走去。
“我陪你。”他迅速跟上。
其实厨具她都说好了留给室友,她只是找了个逃出来的借口,可他非跟着过来了。
她装模作样打开柜子,扫视里面的东西:“盘子不用带了,留给室友吧。”
她犹豫一下,从里面拎出一个超大的不锈钢运动水杯:“这个带走吧。”他伸手接了过来。
她继续开柜子,然后又发现了两个不同颜色的塑料运动水杯。
她一手一个拿出来,放在桌上,想了想:“扔掉这个吧。”功能重复了,完全没必要留着。
他拦住她:“不,都带过去。哪能让你搬家第一天就扔东西?又不是没地方放。”
他认认真真看向她的眼底,“Ada,那是我们的公寓。”
她沉默两秒,用杯子敲了一下他手臂:“放心,我可没当过寄人篱下的小可怜。我记得呢,如果某个坏小子惹我生气,就罚他露宿街头。”
她继续往垃圾桶走去,“我这是定期清理一下系统垃圾,释放一下磁盘空间。”
奶白色鱼汤上漂浮着翠绿的西洋菜,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许瑷达却神色恹恹——搬家回来,一量体温,她果然又发烧了。
她夹起一根西洋菜,勉强咽下去,吐槽一句:“有苦味。”
然后就再不肯吃这绿色蔬菜了,只肯喝汤。
梁思宇只好又夹一点白灼芥兰给她:“吃点蔬菜。”
“好,我一会儿再吃。”她把汤碗递过去,“还想喝汤。”
她发烧了,突然想喝鱼汤,他就叫了这家粤菜馆的外卖。
明明都是之前吃过的菜色,一向好说话的她却突然挑剔起来。最后她也没去碰那根芥兰。
饭后半小时,他端来一碗水果:“是不是嘴里有点苦?我试过了,今天的蓝莓很甜,无花果也能吃两口。”
当然蜜瓜才是最甜的,但过高糖分容易造成嗓子不适,不适合她现在吃。
她先是不自在地摸摸头发,吃了几口,又突然放下小叉子,抱住他脖子,往他怀里蹭。
平时干脆利落的女博士,现在变成了一只小鸵鸟。
鼻尖被她的发丝蹭得痒痒的,他拢了一下她的头发。
“一会儿我们去泡个澡?对了,安德森太太寄了家里做的apple cider来,泡澡时候试试吧?我们果园里有保留一些旧品种,口感还挺不错的。”
热水舒缓了她酸痛的肌肉,apple cider果然很好喝,冰冰凉凉,非常轻爽,带着新鲜苹果的酸甜。
那一点点不安仍然像残存的雾气,但他的怀抱散发着暖意。
她睡得不算踏实,低烧的身体还是有些发沉,倒也没有特别难受,但好像有颗小豌豆隔着床垫磨人。
梁思宇前半夜基本没睡,每隔一小时测一下体温。
她难受时会发出一点特别细碎的哼唧声,好像一只刚出生的小奶猫,连叫都没力气,听得他特别心疼。
他反复轻拍抚触,她的身体就略微舒展些。
许瑷达醒来时,天色将明,她一时有点分不清自己到底在哪里。
她好像做了一个梦,她坐在一间空荡荡的公寓里,有人把一箱箱的东西搬走,但她又好像听到Ned的声音,是他在布置新家。
她侧过头,年轻的、明亮的梁思宇的脸庞,就在她的枕边。
她摸着他的脸:“Ned?”
“Babe,”他迷蒙地睁眼,抵着她的额头,又埋头在她颈窝:“太好了,退烧了。”
砰,砰,砰。心跳迅速又有力,像一只猎豹跃跃欲试。
她一用力,把他按回他的枕上,他还在迷糊地揉眼睛,正要开口抗议。
她低头,按住他的肩,用力吻了他。
午饭时间,他抱着她,在沙发上分吃了三明治,你一口我一口那种,然后感叹:“唉,十月底又有猴脑实验。”
她笑得眉眼弯弯:“你的激素调整计划,什么时候开始?”
她还故意在他耳边吹了一口气。
“Ada!”他汗毛直竖,“你,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她笑得更灿烂了些,嘴角的弧度都有些夸张:“怎么?这么快就后悔让我搬过来了?”
他咬着后槽牙:“提醒你一下,两周后才开始调整呢,两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