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学那阵,陈煜是最不学无术的,抽烟逃课没少干,没想到如今成了他们几个当中最努力的那一个。
在Bushtops营地,最后一缕金晖正从纹帐篷顶上滑落。
时序盯着门帘外远处晃动的光影,像群散漫地从他视野内有顺序地走过。
敲门声响起,时序以为是管家来送饭,起身打开了房门。
「时序!」方俏俏披着栗色的卷发,墨镜别在头顶,肩膀披一条亚麻的披肩。她手里握着一只银色的行李箱,正笑盈盈地看着他。
方俏俏见时序没有反应,便踮起脚尖,侧着身子向他身后的房间张望,声音娇俏:「我长途跋涉一路过来都没休息,你都不请我进去吗。」
她身后跟着一位身着制服的黑人私人管家,用英语说道:「时太太,欢迎您的入住。」
方俏俏则将准备好的小费递了过去,微笑而得体地说:「多谢。」
「时太太?」时序低头询问,视线扫过方俏俏还在亮着的手机屏幕,陈煜发来的帐篷外观照片正在她指间清晰可见。
他站在门口,手掌抵住门框,身子纹丝不动,丝毫没有想要让方俏俏进门的意思。
方俏俏见状,脸上略显尴尬,声音也低了几分:「我不这样说,这些人根本不领我过来,难道你要看我一个人在这里流落街头吗?」
「等一下。」时序抬头,叫住私人管家,「请问还有空余的房间吗?」
「实在抱歉,时先生。」私人管家回答道,「由于我们酒店所处之地较为特殊,且正值旅游旺季,所有的帐篷客房都已被预订一空。若不提前预订,很难有现成的房间可供入住。」
听了私人管家的话,方俏俏再次堆起笑脸,撩起肩头的卷发时,香水的味道跟着一起四散:「时序,我们好歹青梅竹马一场,住一个房间又不会怎么样。」
私人管家离开后,方俏俏如愿以偿地进了房间。
房间很漂亮,270度全景视野的装修设计都与当地的自然景观巧妙融合在一起。时序的摄影装备整齐地码在桌子上,床上也整洁如新,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显露在外面。
方俏俏环顾一周,只看到一张大床。
她将行李箱推进衣橱的隔层里,忍着内心的小鹿乱撞,压抑住声线里激动的颤音,走近时序:「你怎么自己来了,那个助理没跟着你吗。」
时序将长焦镜头塞进防水背包内,又确认了一遍GoPro的电量。
方俏俏见惯了时序这样的态度,她咬住下嘴唇,再次靠近,指尖刚触到他的小臂就被悄无声息地弹开。
「时序,你先别收拾了,我从早上转机到现在都没怎么吃饭,不如我们先一起吃晚饭吧。」
时序拎着放设备的包,装进他的行李箱内,又拿出来一件冲锋衣套在身上。
他检查了一下随身的物品,走到门边,面无表情地看着方俏俏:「你自己吃吧,反正你也有办法联系到管家。」
眼看着时序就要出门,方俏俏一愣,跟着追过去,声音有些慌乱:「你要去哪?我跟你一起。」
「不用,今晚你就睡这里别乱跑。」时序横着一条腿卡在门口,他的声音里听不出感情,却让方俏俏顿在原地,「别碰我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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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呢?不一起来吃了?」
陈若兰再第N次拒绝了郭志商的吃饭邀请后,烦躁感慢慢爬上心头。
她的新邻居是个很不会看脸色的男人,每天都会找各种理由邀请她。要不是在她报了自己的名字,而对方一点反应都没有后,她会真的以为郭志商是个娱记或者别有企图的什么人。
陈若兰站在自家门口,一边划着朋友圈,一边脑内迅速想着拒绝的话。
总归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邻居,还是一个男人,她也不想闹得太难看,怕不安全。
方俏俏的九宫格刺进眼帘。
斑马群在九宫格里呈现完美的黑白渐变,住宿的帐篷被夕阳镀成琥珀色,香槟杯沿沾着口红渍,而居中那张是一双修长的裹着男款冲锋衣的腿。
陈若兰拧着眉,只觉得这个定位眼熟,心想去国外看野生动物什么时候成了时尚单品了。
只是愣神的功夫,蹦出了班长的评论。
【哎呦,这定位,这外套,某人可真浪漫啊~~】
方俏俏回了个欲盖弥彰的偷笑表情。
班长的评论像根鱼刺卡进咽喉,楼道里的感应灯随着陈若兰按灭手机的动作一起暗了下来。
模糊中,陈若兰抬起头,郭志商还站在她们家门口,正一脸微笑地看着她。
她瞧着眼前的男人,将近一米八的个头,身材匀称,长得虽然不能称其为帅,但看着还算是个老实人。
胸中窜气的闷气正愁没地发泄,陈若兰突然嘴唇勾笑,语气却是不太友善。
「郭先生。」她扬起下巴,楼道声控灯应声亮起,照见对方T恤领口袒露的肌肤,「你该不会……是在追我吧?」
第12章 她在追你
「她在追你?」
「谁?」
「方俏俏。」
「你想多了。」
「那你们是什么关系?」
「同学。」
「只是同学?」
「不然呢。」
「哦……」陈若兰转着着手中的中性笔,注意力却并不在桌子上的数学题上。
「怎么了?」
时序的视线在她的习题上扫。
招待所的灯实在是年头有些久了,老板又不舍得换个新的,天暗下来的时候,陈若兰看笔记就有些吃力。
塑料笔杆在指尖打滑,陈若兰装作漫不经心地问:「她几乎每节大课间都往你这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在早恋呢。」
「我们只是都住在一个大院里。」时序突然倾身,洗发水的味道混着宾馆里的潮气扑面而来,他的手指点在一道题上:「这里,你过程解错了。」
「啊?哪里?」陈若兰的注意力被拽回来,跟着低下头,看到时序指的位置,嘴角向下弯,抱怨着,「哎,好难,数学题怎么这么难,我们艺术生就不能只考表演不考数学题嘛!」
时序已经在旁边的演算纸上将过程整齐写下,推到陈若兰的面前:「不懂再问我。」
笔杆的尾部一下又一下戳在自己的脸颊上,陈若兰盯着时序笑,她浓密的眼睫毛像小扇子一般上下忽闪着:「我发现你脸上都没什么表情,你都不会表达自己的情绪吗?」
手上的动作一顿,时序的语气里依旧没有什么情绪:「题不做了?」
「是你让我不懂的再问你嘛,现在我就是在问你呀。」
「……」
「你快尝尝,可甜了!」陈若兰将一颗剥掉外装包的糖果不由分说塞进时序的嘴中,轻柔的指腹擦过他的嘴唇,又快速抽离。
他闻到一抹清甜的香味。
那双计谋得逞的眼睛亮晶晶的,早就出卖了她的小心思,可他还是老老实实地将糖果含进嘴里。
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极酸涩的味道瞬间侵占他的口腔,可她的声音却是甜的:「时序,你怎么吃这么酸的糖果都能做到面不改色呀。」
时序以前吃过这种糖,起初味道会特别的酸,糖衣溶解后,里面包裹的甜才会品尝出来。陈煜拿来整蛊人的时候,也分给过他。
他看着陈若兰眼睛上的眼影笑的闪闪发光,最后竟也跟着勾起嘴角。
他说:「甜的。」
他还想再说点别的,有客人进来了。
一个黄毛青年,怀里搂着另一个黄毛女人,耳朵上挂着夸张的两个大耳环,走起路来乱晃。
「开间房。」黄毛一只手将钱拍到桌面上,另一只胳膊还挂在女人的肩膀上,等找零的功夫,又旁若无人地凑到她的脖颈处「啪叽」亲了一口。
女人害羞地轻轻推搡一下,往后缩了缩脖子小声道:「有人呢。」
黄毛青年抽回胳膊又大力地拍了她屁股一下,笑声像砂纸:「有人又怎么了,都来开房了你还装什么黄花大闺女。」
这家招待所并不正规,不用出示身份证,房费也便宜,来的客人也多是周边城中村的人,三教九流,陈若兰早已见怪不怪。
她将钱收好,又将房间钥匙递给对方:「203房间,这是您的钥匙请收好。退房时间是明天中午12点。」
两个人接过钥匙,嬉闹着上了楼。
对话的尾音轻飘飘沿着空气传了过来。
「那个男的好帅哦。」
「长得跟个弱鸡小白脸似的有什么用?有你老公我能干?」
时序又隐去了自己的表情。
陈若兰看了眼墙上挂的表,时间已经转到了第二日。
精神瞬间就困顿下来,就连习题上的数字都开始重影。
「这么晚了,估计干柴烈火的人不多了。」陈若兰打了个哈欠,她用手把几根卷到嘴里的假发拉出来,侧着脸抵在桌子上,上下眼皮已经开始打架,「我想瞇一会,时序你不回家吗?」
「你睡吧。」时序将她面前的习题本拿到自己面前。
「你呢?」陈若兰背过手去将屁股后面的靠垫捞起来,枕到自己头下。
时序没有说话,视线掠过她睫毛膏晕染的眼角。
栗色的假发发尾,覆盖住了她的半张脸,发顶那圈发丝因频繁地佩戴已泛起油润的钝光。
并不怎么隔音的建筑体,隐约听到了楼上传来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不知过了多久,时序突然出声。
「陈若兰。」
他的声音不大,陈若兰却还是给予了他回应。
陈若兰没有睁眼,只微微动了动嘴皮子,声音也像是化不开的雾,听上去并不真切:「怎么了?」
「你挣这么多钱要做什么?」
「我要学表演,很贵的。」
陈若兰舔了一下嘴唇,口红的痕迹已经不是很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