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吧?”
“就头重脚轻的。”
“要不我把你载到附近医院?”
“那倒不用,我回去宿舍吃点药……”顾合肆摆摆手。
工作室的人陆续离开,田季同工作室的老师聊了一下工作内容,最后一波才下楼。
他和身边的男生说着最近的数据模型的案例,突然眼尖看见一辆灰色小轿跑从面前驶过。
“诶那不是……”
田季的脑袋跟着从左边转到右边,然后盯着汽车尾巴驶远才碰了碰李叙随,继续道,“要我说,咱学校艺术系的学生还真是个顶个的好看,你看他俩,郎才女貌。”
李叙随没搭理他,直径走向停在路边的汽车。
田季跟在后面,有些惆怅自顾自地打趣,“人和人差别可真大,顾合肆今天生病嗓子也不行了,我看她师妹和赵老师都挺担心的。”
“而我,在实验室熬了一周,天天吃泡面都没人关心关心……”
李叙随拉开车门,睨了他一眼,“我看你生龙活虎的样子,熬一整个月都不会出事。”
“不敢出事不敢出事,还指望着靠这个项目翻身呢,叙随啊,记得帮我跟你小叔多聊聊这个项目哦。”田季笑了起来,坐进副驾驶。
李叙随不紧不慢哼笑了一声,目光落在行车道上,那辆小灰车已经不见踪影。
他吸了口冷空气,毫不犹豫收起视线,启动了自己的汽车。
……
天气在连续几日降温后,又悄悄回升了几度。冬潮过境后的阳光收起了尖锐,穿过薄薄薄的雾气,变得柔和而温暖。
又一个周五,祝宥吟起了个大早。
准备像往常一样去琴房的时候忽然接到了一通电话。那头的人依旧是不太有礼貌,沙哑的声音带着特殊的磁性,一开口就是命令。
“过来璃院。”
“你不来,我现在就让他们滚。”
说着,电话那边忽然传来巨大的声响,是一道浑厚的低音旋律响起来,杂乱的乐器声一骨碌冒出来。李叙随问,“听见了吗?你的朋友们又在扰民。”
祝宥吟蹙眉,看了眼时间。
才七点五十分。
她立马打电话给翁莉和戴艾,两个人都没接,她只好背着琴打车过去。
很快到了璃院,她不情不愿地进门,一眼看见个人影坐在吊椅上。
这大冬天的,李叙随不怕冷似的,一个人坐在院子里。他身上还是那个牌子的卫衣,不过是件白色的,长腿屈着一只,另一只歪斜着踩在草地上。
他手里抱着一个靠枕,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随着晃动抬起脑袋,注视着祝宥吟。
难得见他如此柔和,她却十分警惕。
与花园里的宁静不相同,东侧的玻璃房里的音乐无比嘈杂,翁莉唱歌的声音尤为明显,没有克制像是要冲破玻璃。
祝宥吟收回目光。
怪不得不接电话,大早上就疯成这样……这俩人多半是一夜没睡。
她指了指,“我让他们停下来。”
“不急。”
李叙随开口,“先过来一下。”
祝宥吟在原地没动。
见状,李叙随微微扬起嘴角,语气缓了缓,“过来啊,怕我吃了你?”
听见他沙哑的声音,祝宥吟浅浅抿唇,走过去才看清楚了他的模样,
平时嚣张跋扈的一张脸,这会儿却面无表情的,高挺的鼻梁上染着淡淡红晕,眼皮泛起褶子,纤长的睫毛洒下阴影。
他肩膀往后靠,喉结下的筋脉延伸至衣服里,肌肉线条若隐若现。
“有事?”
李叙随仰靠在吊椅上,慵懒地掀起眼皮,“我病了。”
她当然看出来了,“病了去医院。”
“之前说过的,他们要是吵到我你负责。”
祝宥吟身上还背着琴盒,直挺挺站在他面前,问他,“所以你想干嘛?”
可李叙随半天不说话,就这么直勾勾盯着她,眼里没有平时的压迫感,反而有丝莫名其妙的黏糊劲儿。
李叙随缓缓站起身,黑色裤子起了褶皱。
他自然地取下压在她肩膀上的琴盒,“祝宥吟。”
“咱俩好好说话会死吗。”
他想干嘛?
他都病成这样能干嘛?
不过细想起来,他们从来没有好好说过话。
“这话应该我问你吧。”祝宥吟不示弱。
哪次不是他先发疯。
李叙随今天大概真是病得不轻,居然没反驳,还放低了姿态,“你能不能,不要用这种语气对一个病人说话。”
“……”
祝宥吟不想搭理他,就要转身。
“准你走了吗?”
好不过三秒,他又开始了,提着嗓音扯住她,“你得照顾我。”
他耍无赖,祝宥吟不乐意,“凭什么?”
李叙随从胸腔里哼出一声,鼻音有点重,“他们吵到我了啊。”
他说罢,两只手臂往前一抬,不容反抗推着祝宥吟拐进了自己的屋子。
黑漆漆的屋子很宽敞,祝宥吟不是第一次进来,但还是找不到路,差点踩空台阶的时候,是李叙随抓住她的胳膊。
他滚烫的手掌,碰到她的肌肤后又立马松开,两个人本来还在你一言我一语顶着对方的话,这会儿声音终于消停了,皆是一愣。
“灯在哪里开?”
她先不耐烦地问。
“遥控在床上。”
祝宥吟上了两层台阶,弯腰在他的床上摸索半天,什么都没发现,“不在。”
“再找找。”
李叙随从冰箱取出一瓶柚子汽水,“喝吗?”
借着小冰箱的微光,祝宥吟打量一圈。
没有什么遥控,倒是他的床,被自己翻得乱七八糟的。
她站直身体,“不用。”
等他合上冰箱门,又陷入一片黑暗。
李叙随靠近,扑倒在她身边,整个身子都陷在柔软的床里,伸手把台灯打开。
这里到处都是他的味道,还有股淡淡的果味,祝宥吟待得不舒服,“你要是真不舒服就找医生,别死这了。”
李叙随用长腿挡住路,声音闷闷的,“我都答应继续把房子租给你们了,你就不能态度好点……”
祝宥吟看着他,“这个事情确实很谢谢你。不过我纠正一下,房子本来就签了合同,再说是租给翁莉,不是租给我。”
换个说法,祝宥吟个人不需要感谢他。
前段时间翁莉到处看房子,可就是找不到合适的地方,焦头烂额之际李叙随突然松口,答应继续把房子租给她。之后,他就出国比赛去了。
祝宥吟后退一步,“离我远点,别传染给我。”
正皱眉呢,见他忽然坐起身子,弓腰拿起床头的药片生吞下去。之后又用一种极其诡异的眼神盯着自己。
像是打量又像是试探。
李叙随这个人从来不会遮掩自己的情绪,他也不需要,就是要叫祝宥吟知道,他现在很不爽。
李叙随抿唇,轻嗤一声,“传染不了。”
实际上他基本都已经康复了,把她骗来只是想知道……别人生病,她就算是装也会装得一副担心的样子。现在轮到他病了,她出于人道主义,也该温柔些了吧。
李叙随故意俯身,靠近了一点。
唇齿间的柚子味,让他想起了以前高中的时候,她总是抱着柚子汽水与自己擦肩而过。
留下的气味像是穿越了时间的缝隙溜到了这里,充盈在两人之间。
他轻声开口,“祝柚柚,你……”
可话说到一半,瞥见她露出一点点不可察觉的嫌弃表情,他立马又垮下脸。
为什么他们可以得到她的关心,他不可以。
第7章
祝宥吟已经很久没听见有人这样叫
过自己。
从姐姐祝卉乐回来以后,她和家里人的关系就变得非常清楚,以前他们是一家人,而现在她是“养女”。
无论是外界还是家中,都有声音时时刻刻提醒着她的身份。也是从祝卉乐回来以后,她这个小名就慢慢被遗忘。现在除了母亲和姑姑偶尔会这样唤她,没人再如此亲昵地称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