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京上大学时,两人顺理成章的正式同居在校外,每逢大考,在紧张的挑灯夜读和复习冲刺之后,谈菀总是要带着他去吃一顿日料。
那时他常说谈菀的前世应该是一只猫,不然哪有人如此钟爱生鱼片。
他则因为肠胃敏感,被谈菀亲赐外号:“玻璃公主”。
玻璃公主,不能多食生,吃完日料后,谈菀都会系上围裙,守在小公寓的灶台边为他煮好第二天要吃的茶点。
钱季驰的母亲是扬州人,他随母亲,自幼便有喝早茶的习惯,可是北京哪里好找扬州茶馆,读书时期,他们的早饭通常都是由谈菀做。
闷红枣不加一粒糖,但谈菀可以将红枣闷的香甜软烂,烫干丝的碟子下面必定要注热水保温,这样能保证干丝的口感。
大学时,两个异乡人漂在北京,互相取暖,钱季驰觉得那时的谈菀是全世界最爱他最温柔的人。
他还会想,毕业,一毕业他就会拉着谈菀去民政局领证,让她变成货真价实的钱太太。
可越温柔的人杀起人往往越残忍!
谈菀杀人,不用刀,不见血。
老板椅转个圈,西装革履的钱季驰被现实拉回,他不由得冷笑了一下。
独自去他写字楼下堵他,想通过勾搭梁铭接近他,再利用送早茶知道他家地址。
顺便插一手抓住男人的心得先抓住男人的胃。
如今的谈菀,还真是,心思用透了,更坏透了。
谈菀在冷气间里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喷嚏。
她抽出纸巾擦擦鼻子,之后又与麦诗芬讲了昨日遇到梁铭发生的一些事。
“我不仅认识了梁铭,还遇到了钱季驰。”
“不仅遇到了钱季驰,还吃了顿饭。”
“不仅吃了顿饭,我还知道了钱季驰家的地址。”
大学时麦诗芬没少去谈菀和钱季驰的小公寓里蹭饭,她知道两人的过往,麦诗芬问:“钱季驰没当众提刀杀你吗?”
谈菀摇摇头:“他不大想搭理我,整个人都在努力的和我装不熟!”
“何况,世界太小,你知道吗?钱季驰他叔叔娶了峻邦的姑姑。”
麦诗芬感叹:“你俩七年重逢这出真的好抓马!”
牵挂工作,还是得返回主题,麦诗芬又问:“那你昨天和梁铭提了请他帮忙联系馨苑做直播的事儿吗?”
谈菀回说:“还没呢!刚认识就直接喊人家帮忙不大好,何况钱季驰也在场,我就更不能说了,循序渐进吧,我和梁铭已经约好了第二次吃饭的时间和地点了。”
麦诗芬边咋舌边检查谈菀的手机,她点开微信看了看梁铭的朋友圈评价道:“这个梁铭,可真够骚浪的!”
朋友圈一天更新8条+,每条都要夹杂自己的怼脸拍,时不时还要秀个健身照和减脂餐。
谈菀随了一句:“梁铭是明骚,总比有些不好接近的款爷高冷暗骚装逼强,下回我介绍你们认识啊,他人很nice的。”
麦诗芬关了手机,上手拍了拍谈菀的肩膀:“阿菀,我知道你能同时爱上好几个男嘉宾,也有能同时给好几个男嘉宾一个温暖家的本事,但我还是想友情提醒你,你是有未婚夫的人。”
谈菀冲麦诗芬翻了个白眼:“想什么呢?我和峻邦都要备婚了,用不了多久他父母会从北京飞来上海,我们两边该聊婚礼细节了。”
“昨晚峻邦还发了微信给我,说他妈妈已经把户口本快递给他了。”
玻璃肠胃的钱季驰这几天总是没什么胃口,或者吃一点就觉得胃胀的慌。
他总不自觉的怀疑,是不是谈菀在那天送来的早茶里给他投了毒?
拉开写字台的第一个抽屉,他熟悉地从抽屉里拿出一盒健胃消食片。
临近下班时间,其他部门的同事晚上有团建,吃的是淮扬菜,同事知道钱季驰算半个扬州人,特地请他一起参加。
公司两个部门往来密切,直白的拒绝显得不近人情,钱季驰欣然赴约。
黄金地段的高档淮扬菜馆,点的是588一盘的扬州炒饭,几千块一条的清蒸鲥鱼。
饭粒子吃进嘴里硬的像是在生吞枪子,鲥鱼身上覆的全是刺。
这哪里是淮阳味道?
没人晓得,席间的钱季驰在心里最想念的竟然是那天谈菀送来的早茶。
他不再怀疑,变成百分百肯定,谈菀在那天的早茶里给他投了毒。
一片觥筹交错中,钱季驰打开手机微信再次确认了谈菀和梁铭下回约饭的时间和地点。
谈菀和梁铭约在了本周日晚上,地点是上次提过的益丰外滩源里的一家老牌怀石料理店。
谈菀私聊梁铭说今天的这顿饭务必要她来请客,约饭这事,你一顿我一顿,有来有往才有意思。
如果老是由一方付钱,po去某书,大有被诟病为“捞男”“捞女”的嫌疑。
梁铭喜欢谈菀的有趣,回复道:“阿菀的话有道理!”
又问:“但现在网上对捞男捞女的金额定义是不是太低了点?”
谈菀回复:“没办法呀,经济下行。”
梁铭说:“那我今晚一定会做个合格的‘捞男’。
雨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黄浦江上潮起潮落,数不尽的晚归车辆被堵在了中山东一路。
黑色路虎靠边停下,钱季驰撑着黑伞下车。
一长排清水红石砖的房子,是外滩万国建筑群里的一座,这是始建于1911年的益丰大厦。
钱季驰收了伞,一个人在廊下立了会儿,接着朝大厦里面走去。
推开日料店包厢的门,梁铭和谈菀席地而坐,有说有笑的侃侃而谈。
梁铭看到钱季驰,他往榻榻米上拍了拍,示意钱季驰过来坐:“Hi,季驰,快点过来拜见一下你的小姨妈!”
第6章
刚才,梁铭赶到益丰外滩源时,手捧一束红玫瑰,原本打算借机表白,那承想被他发挥成了英雄救美。
谈菀今天戴着顶玫瑰金的波波头假发配银色露背裙,耳朵上则是夸张的朋克风金属耳饰,整个人美艳中透着一股飒气。
她在商场闲逛等着梁铭赴约时,有喝多了的白皮男走上来搭讪,白皮男故意拍在她的后背上,很粗俗的用英语问她:“How much!”
谈菀正准备拿电话call保安,梁铭杀到了她面前。
他用行云流水的中式国骂夹杂英文,怼的白男对谈菀鞠躬道歉。
赶走白男后,梁铭顺势问谈菀可不可以追?
谈菀摇摇头,无奈告诉了梁铭自己即将成为已婚妇女的事实。
梁铭生性豁达,玩咖不想错失这么好的搭子,风花雪月和知己良朋都是选择,他转而说:“既然追不成你,那阿菀,不如我们结拜做兄妹呀!”
包厢里,清酒两杯,寿司两卧,梁铭和谈菀对着手机里的财神爷,结拜成了异父异母的亲兄妹。
第三只空杯被斟满清茶,梁铭对钱季驰娓娓道来了刚才结拜的过程。
“季驰,以后阿菀就是你的小姨妈了,你得像孝顺我一样好好地去孝顺她。”
钱季驰没看谈菀,只不耐烦的看了一眼聒噪的梁铭:“吃饭吧,说这么半天话,你肚子不饿?”
“对对对,吃饭,季驰,请你小姨妈上座!”
坐在榻榻米上的钱季驰此刻有些后悔了。
今晚,他就不该来。
不靠谱的小表舅和前女友举杯同饮,称兄道妹。
梁铭还时不时的对自己摆起舅舅谱,要他斟茶倒酒。
这叫个什么事儿?
那谈菀呢?
她更不单纯。
他观摩着谈菀的虚情假意和阿谀奉承,聊着聊着,谈梁两人的话题从竹荚鱼生筋子过渡到了大环境不好经济下行生意难做。
他隔岸观火清清楚楚的知道谈菀在玩什么把戏,招招带套,步步为营,只是梁铭当局者迷。
梁铭对谈菀碰了个杯:“阿菀,你有需要吱一声,现在生意多不好做哥哥都懂。”
“‘蜜too’这个名字还蛮好听的。”梁铭带着几分醉意当下决定:“等我明天回公司推你几个KOL达人,馨苑你晓得吧,我公司一姐,改明儿不经过她经纪人我直接把她微信推你,喊她搁你仓库那做直播去。”
谈菀笑起来和梁铭碰杯:“那谢谢你了,梁铭哥,我手上还耗着官司,要不是你及时出手帮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梁铭大方笑道:“一家人说谢多外道。”
求人办事总要多费心思的,别人能把人脉送到你手上,那才叫天降好运道。
谈菀笑的媚入骨髓,捧着老天送来的好运,就差冲梁铭的左脸上来一记香吻。
指腹摩挲着茶杯壁,坐在次坐的钱季驰按下不表,他倒想看看等下谈菀这只小狐狸为了勾搭他会如何巧舌如簧的用尽心思。
但事与愿违,这个晚上他等了很久,谈菀和钱季驰聊非洲肯尼亚动物迁徙、聊香港深水埗街头的鱼蛋、聊小红书上的那些假奶网红,就是不聊他。
明明三个人的饭局,他倒沦落成了背景板。
最后,想起有这么块背景板存在的人还是梁铭。
此刻的梁铭喝的有些多了,他歪歪倒倒的站了起来,谈菀见了赶忙起身去扶了他一把。
梁铭端着舅舅的架子,对钱季驰命令道:“季驰,你等下负责把你小姨妈送回家。”
谈菀帮梁铭披好外套,问:“梁铭哥,你要先走吗?”
梁铭顶着一张喝多了的红脸,拿起手机扬了扬说:“皇额娘突然驾到,在底下Trussardi扫货,知道我在这里吃饭特地喊我下去埋单。”
“对了阿菀,今天不方便,下次我正式介绍你干妈给你认识,顺便喊她带姐妹团买空你们‘蜜too’。”他说完,转头又对钱季驰吩咐道:“季驰,外面下大雨,你务必得帮我把你小姨妈安全送到家。”
埋单走出大厦,外间已是风雨大作。
申城的酷夏并未因为雷暴而送来凉爽,相反水汽中增加了一抹湿热,像极了梅雨天。
好在同为南方人,对梅雨天并不显得有多排斥。
谈菀和钱季驰并立在清水红石砖砌就的回廊下,共同呼吸着外滩里潮湿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