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倒是很喜欢方隐年的模样,奶声奶气的喊方隐年哥哥,甚至要从女人膝上下去,去到方隐年身边。
寇青看着,心里却突然有点不是滋味起来。
是啊,他也是可以喊方隐年哥哥的。
哥哥不再是她一个人独有的哥哥。
“谁让你这么喊得?”
从女人来一直没说话的方隐年此刻突然开口。
“我没弟弟。”
方隐年厌烦的推开走到他面前的小男孩,小男孩被推的一个趔趄,立马放声大哭起来。
小男孩就在寇青前面被推,寇青下意识去扶,却被女人一把推开,她哄小男孩那种温柔立马消失,蹲下身抱住小男孩,几乎是不可置信的抱住小男孩冲着方隐年喊:“他不是你的弟弟,那她呢?”
“你能容得下她,容不下你亲弟弟?”
小孩哭声、女人的尖叫声、烟花声、电视节目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方隐年冷冷的抬眼。
“你要是没话说,现在就可以滚。”
“好了好了,大过年的不要吵架啊。”
寇青站出来打圆场,电视上还在春晚还在热热闹闹的说吉祥话。
这是她和哥哥一起过的第一个年,
她实在不想在争吵中的度过。
女人看她一眼,没再说话,只将火锅里的菜喂给乐乐。
这顿饭吃的实在有些沉闷和各怀心思。
寇青往嘴里扒着菜,自觉不太明显的去看乐乐。
婴儿肥的脸,肉嘟嘟的,却是一边眼睛单眼皮,一边眼睛双眼皮,鼻子看不怎么出来,嘴巴的星座倒是很好看。她试图在那张小脸上找寻到方隐年小时候的模样。
但怎么看,她总觉得哥哥小时候应该是更好看的。
她的动静引起了方隐年的反应,方隐年一边面无表情地看电视,一边伸手在下面,用力将寇青的凳子往他身边又拉了拉,次啦一声。
寇青一惊,桌下的腿已经挨着方隐年的。
她抬眼看了眼女人和乐乐,看到她们没看见,才转过头瞪大眼睛看了眼方隐年。
方隐年原本略显沉郁的苍白脸,此刻胳膊肘放在桌上,左手支着脸,微微勾起淡红的唇,略有兴味的看着寇青惊讶的小表情,索性在桌下伸出右手,拉过寇青的手,一笔一划的在她手心比划。
“别看他,他长得比我小时候丑多了。”
【作者有话说】
哈哈哈哈哈哈
咱们哥就是这么自恋啊,很会勾引人的一枚心机男。[狗头]
第37章
一顿饭结束,气氛却没跟着翻滚的锅子一般渐暖,倒是越来越沉默。
方隐年率先放下筷子,不算轻的一声撂在桌子上。
寇青去看方隐年的表情,又看了眼还张着嘴被女人喂饭的乐乐,一顿饭下来,她特意观察哥哥和女人之间的关系,女人却除了吼出声的那几句话,之外再没和哥哥说什么,连夹一筷头的菜也没有。却喂给乐乐的每一根菜都是专门在水里涮过的,怕火锅辣。
比陌生人还不如。
甚至在她给哥哥夹菜的时候,被她敏锐捕捉到的,刘柳轻飘飘扫过的,轻蔑地眼神。
乐乐应该是吃的热了,要脱衣服,哼唧着热,女人却没允许,只把他身上的棉服裹了又裹,一顿饭下来,乐乐甚至连手上的手套都没取下来。
寇青凝神去看乐乐手上的手套,样式虽然老土,蓝色的半指手套,还有线条漏在外面,棉的,针线细密。
是手工的。
她心里突然之间涌上一种说不上来的酸涩。
多不公平。
哥哥那双被冻得红肿流血,略微粗糙的手的触感还在她心头萦绕。
她在寇少秦身上体会到的不公和委屈是细密的,像针尖似的细雨,长久的累积着,不知不觉的从皮肤渗入骨骼,但此刻的情绪却是汹涌的,磅礴的像突然之间拍打过来的海浪,她几乎有点抑制不住愤怒和鼻酸。
她开始后悔让女人进门,亏她还以为她是个好母亲。
手里握着的筷子微微有点抖。
寇青其实实在是个善良的小姑娘,人人都这么说,她会在公交上给年纪大的人让位置,长辈一般都很喜欢她,说话一般也礼貌得体,又很讨得巧,灵动得很。
此刻,她却什么都有点忘记,什么大过年的不要吵架,什么小辈不能比长辈先离席的规矩。
她抿了下唇,同样放下碗筷,站起身。
几乎是遏制不住嗓音的尖利:“哥哥,碗给我,我去刷,你的手都冻成那样了,要好好暖着休息着。”
方隐年微微挑眉看她,小姑娘平日舒展的眉目此刻紧紧皱着,因为不常说这么阴阳怪气,别有含义的话,所以导致,声音尾调都是抖得。
是在为他出头吗?
方隐年收敛笑意,从端着碗站着的寇青手里拿过碗筷,重重的扔在饭桌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刘柳,再不说话就带着你这蠢东西滚。”
刘柳动作不变,用纸巾去擦乐乐嘴边的污渍,眼神专注慈爱,多么爱孩子的慈母啊。
寇青忍住身体因为气愤的抖动。
方隐年不耐起来,刚要站起t身,刘柳就放下手中的碗筷,轻飘飘看了眼寇青。
意思是让她回避。
寇青抿住唇,不知道哪里来的心思,站在方隐年身边,护卫一样的。
她怕她走了,哥哥又被欺负或者又难过了怎么办,所以不肯走,双脚定在原地,瞪着眼看刘柳。
方隐年皱眉,手指轻轻的敲在桌子边缘,规律冷漠的开口:“我想你还没有搞清楚,在这里,你是外人。”
刘柳终于抬起眼,将寇青细细的从头打量到脚,半响才笑了一声。
“我倒是没想到,你对着这小姑娘能好到这种地步,比对你娘还好。”
她第一句说的还算温和,之后却话锋陡转。
眉眼的川字纹路像悬针一样在她眉间。
“方中之那腌臜东西搞外遇生的野种,也值得你这么护着?”
女人声调高亢,连爆竹声都压不住,声嘶力竭的指着寇青。
寇青皱起眉,那一瞬间,她觉得她好像真的变成了方隐年货真价实的妹妹,这些时日里,方隐年对她的好,两人的亲密无间,甚至都让她忘记了她并不是方隐年亲妹妹的事实。
“不愧是方中之的种,你们父子俩,都是忘恩负义狼心狗肺,恨不得死到女人身上的贱种,没想到我是怎么生出在你这个畜生的!”刘柳说的激动,连膝盖上的乐乐都推开了,口水乱飞,伸出手去推站着的方隐年。
“还敢推我儿子?我今天不打死你!”
方隐年站在拐角的墙壁前,没留神被刘柳推了一把,后脑正装在墙壁的棱角。
血立马顺着他乌黑的发间流下来。
乐乐也开始哭,倒是在喊:“哥哥,妈妈,哥哥妈妈。”
寇青看的脑子充血,整个人忍不住的哆嗦,下意识就挡在方隐年身前,狠狠甩了刘柳一巴掌。
刘柳被寇青攥足劲的一巴掌扇在脸上,不可置信的抚上脸,接着就上前想要去撕吧抓住寇青的衣领。
寇青扇出那一巴掌有点愣住,她还从没打过人,更别说是长辈。
下一秒就被刘柳抓住衣领和长发:“你个小浪蹄子,你妈骚不够勾引别人家男人不够,你也是继承了是不是,你们就是想毁了我儿子!”
常年干农活的中年人手劲巨大,寇青头皮被扯得生疼,生理性的泪水眼泪汪汪,却咬着牙喊:“是你!是你想毁了你儿子!你对乐乐那么好,你对他呢,有十分之一吗?你就不配当妈!”
寇青其实被抓住没有几秒,方隐年就一脚揣在刘柳的腿上,将她踹倒在地。
方隐年挡在寇青面前,不让她再去看刘柳,看着气得眼泪一个劲往下掉,胸口大幅度起伏,柔顺的长发被刘柳揪成乱糟糟摸样的寇青,伸出手去擦她的眼泪,掰过她扭着还在去看刘柳的脑袋。
两只手托这着她的脸,因为方隐年手长又宽大,所以托着脸,手也能捂住她的耳朵。
因为红肿温热起来的不再冰冷的手,血痂和茧子轻轻挨着她的脸颊。
嘈杂的电视声,小孩的哭闹声,女人的嘶吼声,窗外的烟火声一瞬间淡下来。
又哭又气的几乎喘不上来气的寇青抽泣着看着方隐年那张面对她温柔下来的脸。
漂亮到妖冶,常常伪装自己的,此刻额边的血珠子缓慢下滑的脸,眼神却从未如此透明。
她只能听清此刻,为她弯下腰的方隐年的声音。
他说:“深呼吸,青青。”
“好了,我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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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是除夕,派出所只有两名民警值班,一名站在门口,看得出因为过年没办法跟家人团聚的心情不太好,此刻还被派来出警,只是站在门口,连笔录什么都没做。
只是提了提肚子上勒着的裤腰带,要哭哭啼啼,一个劲说自己委屈的刘柳闭嘴,打量了一圈站在蓝色门口的几位当事人,高大清瘦的,倒是肤色白唇色红,漂亮的跟吸血鬼样的男孩揽着乖乖巧巧,小狗一样圆眼睛眼眶哭的通红的女孩,还有一个连他膝盖都没到,张着嘴哭的小孩。
心里感叹了句:“这么漂亮的男孩女孩遇上这个妈真是倒霉。不过,就这男孩的脸啊,还有身上的这股子远超他年级的成熟和周全,以后必定是个人物。”
所以,连事件都没听完,心里就下意识有了偏向。
呵斥住坐在地上泼妇一样的刘柳,开了口:“说来说起,都是一家人,这大过年的,什么事过不去?你一个家长还动手打俩孩?要我说啊,你们家出了这样的孩啊,偷着乐还差不多,还在这不知好歹。”
刘柳愣住了,没想到警察就这么着向着那俩兔崽子,伸出手就抱住警察的腿,刚张嘴要嚎。
就被民警拿着警棍指着警告:“好话我都说了啊,再闹算是寻衅滋事,你也不想除夕夜在派出所过吧。”
最后这事只被定义为家庭纠纷,鉴于方隐年还没有十八岁,而抚养权竟然在当年被判到了刘柳手里,所以民警也没能再调解些什么。
最后走之前看了眼寇青红着的眼:“小姑娘别哭了啊,大过年的,可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