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昀逍颇为心情愉悦地笑了笑:“给嫂子口头上赔个罪。”
温书宜说:“没事,这是我跟小岑总私下第一次见面,认不出也很正常。”
岑昀逍打趣道:“叫小岑总多见外?都是一家人,叫我昀逍,阿逍都成。”
家里人应该都是叫他“阿逍”,温书宜有听过邵岑打电话,就这么叫过一回,也有样学样地叫了声:“嗯,阿逍。”
她的嗓音很柔,温声细语的,让人听着很舒服。
岑昀逍听这姑娘口吻认真地唤了句,微挑了下眉头,实在是一大家子人里,就难找得出一个这么实心眼的,倒是件稀罕事儿。
他这嫂子性子这么乖,怎么就遇上了这么个心黑的假正经。
真为他嫂子惋惜。
温书宜莫名被瞧了眼,那目光带了些熟悉的促狭意味,又隐隐有些同情和怜悯。
“……?”
邵岑瞥见,口吻很淡:“以后他说话,不想搭理,就别理他。”
怎么还乱带坏媳妇儿呢。
岑昀逍说:“这可稀奇,以为嫂子也跟您一般没礼貌么。”
岑昀逍被男人不动声色淡瞥了眼,唇角衔起几抹笑。
“走了,不杵这里遭嫌弃。”
岑昀逍在前头走,温书宜跟在邵岑的身侧,只隔了小半步的距离。
“嫂子今儿来寺庙游玩?”
温书宜说:“今天收工,听说这里有平安符,顺道来祈福,就跟同事一起来了。”
微顿,又补了句:“我们四个人一起。”
说完后,她又稍稍探了探目光,男人侧脸深邃冷峻,似是对这话没多大反应。
岑昀逍又问:“怎么不去看看姻缘签和红绸带?”
温书宜说:“我没有求姻缘的需求。”
“哦,是我忘性大。”岑昀逍语调慢悠悠的,“忘了嫂子的正牌老公就在旁边。”
温书宜:“?”
是在说什么冷幽默笑话吗?
“那嫂子的平安符求到了么?”
“求到了。”
“真够凑巧的。”
“凑巧?”她有些不解地问。
岑昀逍笑了笑,只意味不明地说:“是挺凑巧,听说这寺里的平安符很灵。”
温书宜总觉得他想说的不是这个,可也猜不到,只说:“那就好。”
很快到了楼上,温书宜见到位慈眉善目的老人家,才得知邵岑说的长辈,原来就是他的亲姥姥——杜老太太。
老人家一身素色,大户人家里头出来的端雅气质,笑起来很和善。
“书宜,来,坐我旁边,让我仔细来瞧瞧你。”
肩膀被大掌轻握了握,似是安抚,身后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去吧,老太太一直惦念着见你。”
温书宜很轻地“嗯”了声,朝着老太太走去,被轻握着手,坐在了身旁。
“年纪大了,眼睛不中用了,站得远,倒看不清人。”
杜菡会细细打量着眼前姑娘,眉眼温柔稚气,江南水乡养出来的清透。
“哟,这么乖的孩子,在阿岑那,有没有受他欺负?”
温书宜手背被轻拍了拍,对上老人家慈爱的目光,心想邵岑在外的名声实属堪忧,每个见到她的亲人,都是一副眼瞧着无助小白兔跌进狼窝的忧心模样。
“没有,阿岑很好,一直很照顾我。”
杜菡会还没说话,岑昀逍反倒看热闹不嫌事大,懒懒开口道:“这当着面儿,嫂子哪还能说他坏话?”
“这话您得悄悄私下问。”
杜菡会觉得这话有理:“等阿岑不在,我再私下问遍。”
温书宜有些被老人家可爱到,唇角很轻地微弯,忍住了没笑。
邵岑没什么反应,对这祖孙俩的一唱一和,倒是见怪不怪。
杜菡会越看这姑娘越喜欢,她本还一直担心以她外孙这倨淡的性子,早晚会把媳妇儿气跑,虽说也听了阿柔传来的消息,可不亲眼见见还是没法放心。
如今见了,这姑娘性子柔静,反倒和阿岑这副性子意外的搭。
温书宜自然没看懂老人家的所想,只觉得看她的这道目光,变得越发慈爱。
她一向对朝自己释放出来的善意,是很敏感的,也对老人家的印象特别好,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
杜菡会问:“书宜,饿了吗?”
温书宜温声说:“还好,您饿了吗?”
杜菡会笑了笑:“时候不早了,我倒是有些饿了。”
这时,叶疏雪敲门走进来:“老太太,都准备好了。”
隔着半空的视线,温书宜跟这位叶秘书对视了瞬,对方目光没有点惊讶,朝她投来个善意的目光。
温书宜回了个礼貌的笑。
一行人离开寺庙,开车去山底的一家老字号百年饭店,定的是顶楼的包厢。
温书宜落座是在杜菡会身边,老人家今晚见她,想让她陪在身边,她也乐意陪着。
满桌的家常菜式简单,却不失精致,特意照顾着她的口味,偏清淡。
温书宜心里为这份妥帖动容。
杜菡会时不时问了些情况,温书宜都一一回答了,老人家见识多,阅历广,跟她相处,只是随意聊聊天,都觉得很舒服。
吃到半途,温书宜实在是忍不住朝着对面瞟了眼,其实在叶秘书一起站在餐桌边,自然坐在小岑总身边时,她就隐隐猜到了。
可前不久,同事说过的话,此时还在耳畔回响着。
“听说这位叶秘书,跟老板的关系不大好。”
“据说是岑老爷子钦定调派这位叶秘书到身边的。”
“眼线啊,这是。”
……
而温书宜此时看着眼前的璧人,浓情蜜意,俨然一对热恋的新婚夫妇。
那种浓重的割裂感到达了巅峰。
“不合胃口?”
身旁传来男人嗓音,温书宜轻声说:“没有,是有些饱了。”
说完,温书宜不经意间看到,坐在对面的叶秘书,趁着岑昀逍没注意,把男人嫌弃到一晚上没动一筷子的白灼秋葵
,偷偷夹进了他的白瓷碗里。
“?”
她这个第一次跟岑昀逍同席吃饭的人,都能察觉到的嫌弃,身边的叶秘书不大可能不知道。
这瞬间温书宜心想,眼前这对“璧人”真实的关系,可能跟传闻中,或是此时所见,其实都不太一样。
晚些时候,温书宜起身去盥洗室一趟,出了包厢,沿着走廊一直走,这层楼的装潢很古朴幽雅。
突然一阵脚步声传来,在身旁掀起一阵风,意外来得太快,就在拐角处,一个小男孩跟服务员对撞。
骤然打翻了手里壶里的热水,大部分撒在了地上,小部分烫到小男孩的手臂和腿,服务员完全被吓了大跳,脸都发白了。
站在旁边的温书宜,很不幸受到了点波及,内侧手腕被溅上了水,迅速红了片,所幸面积小,也没有多大的疼痛感。
小男孩哇哇大哭,温书宜连忙提醒:“快带着他去应急处理下。”
服务员也来不及顾太多,匆匆朝她说了句感谢,连忙带着小男孩走了。
温书宜走到盥洗室,第一时间就用冷水冲刷腕间,给皮肤表皮降温。
冲刷了大概五分钟,温书宜看着那片红消退。
过了会,温书宜擦干洗干净的手,从盥洗室出来,一路沿着原路返回。
她的方向感一般,走到顶,才发现应该是走反了方向,经过露台时,听到讲电话的嗓音。
她听不懂,依稀辨认出是德语,男人发音很有腔调,嗓音低沉,优雅端重,严谨、很有魅力的磁性。
循着目光瞥去,站在露台的男人,高大挺括,冷峻贵气的侧脸轮廓,被闪映的霓虹流光描摹过。
漫不经心瞥来时,那股隐隐压迫感便无声袭来。
温书宜站在原地,等着邵岑打完电话,一是她迷路,二是一直都没等到私下,能够解释一下下午寺里被他撞见的事情。
没过很久,邵岑忽而轻皱了下眉头,电话在一分钟后挂断。
温书宜看着男人朝她走来,心想电话竟然这么快打完吗?
邵岑没讲话,温书宜跟在身后,刚想开口,却发现男人转身进了一间休息室。
温书宜跟了进去,看到他拉开柜子。
过了几秒,温书宜才看清男人放到旁边高脚桌上的物件,是个小中号的医用药箱。
她快步走到跟前:“你受伤了吗?”
邵岑目光落在她脸上,约微一两秒后,似是微蹙了下眉头。
“阿岑……”
温书宜张了张唇,话才冒出了个头,被手掌按住了肩头,她只是眨眼的间隙,就跌坐进了软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