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需要再想一想,会不会有更好的办法?
见李疏梅更加坚定地望着他,他只能说:“疏梅,你等我一到两天,我看看能不能拿到卷宗。”
“行,紫山,那我等你的消息,我先准备一下。”
祁紫山不知道她说的准备是什么,但一定是心理上最艰难也最坚强的准备吧。
他轻声说了声“好”,又道:“疏梅,我送你回去休息吧。”
“也行,我回去再想想怎么做。”
回家的车上,李疏梅不敢让祁紫山担心,努力保持平静,也许紫山总是会感受到什么,在她下车时还是叮嘱她好好休息,不要乱想,有什么想不通的地方随时联系他。
李疏梅也认真点了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以前回家都是兴高采烈的,仿佛那就是她原原本本的家。可这一次,她却有意放慢了沉重的脚步。
而实际上,这是她六岁后才走进的家,之所以这个家会让她恋恋不舍,最根本原因是,六岁以后,她依然拥有了家的幸福。
老夏和李老师对她来说没有血缘关系,但他们对她的好几乎超越了普通父母,他们已经成为了她真正的父母,这十几年来,她无时无刻不在心里将他们认作亲生父母。
而姐姐夏忍冬,和她一样都是受害者的子女,她们彼此也没有血缘关系,但是她们早已成为了心心念念的亲姐妹。
她很想告诉老夏和李老师,这十几年来她从未忘记来时路,从未忘记亲生母亲,她从未忘记,她总是过得小心翼翼,因为她害怕他们知道她的想法,担心她生活在痛苦里,她害怕他们会难过,她害怕“失去”他们。
一步步走上楼梯,李疏梅花了好大力气,她努力在调整自己的情绪,生怕被人看出她现在的想法。
走进家门的那一刹那,是李新凤和蔼温暖的笑容,她拉住疏梅的手,问这问那,生怕她今天吃了苦,又给她换起鞋,在李新凤弯腰的时候,李疏梅强撑着眼眶里的泪水,叫了声:“妈,你别给我换鞋了,我饿了。”
“早就知道你饿了,今天做了你喜欢吃的。”李新凤还是忙不迭地给她换了鞋。
等李新凤回到厨房,李疏梅一颗泪珠就掉了下来。
吃饭的时候,李新凤说:“你姐说今天回了市里。”
“真的吗?”李疏梅开心不已,好像之前的烦恼都忘得一干二净。
“什么真的假的,不过她也很忙,等她忙完手上的事情,就回来看你。”
“好啊好啊。”李疏梅一口气又吃了大几口饭。
这两天,李疏梅一直想着如何面对亲生母亲的卷宗,一边又想着姐姐什么时候回来,心情处于焦作的状态。
她又不敢发短信打扰姐姐,不是怕耽误她工作,而是怕姐姐以为她想她,会放下所有事情回来看她。
记得她读高中的时候,姐姐刚毕业不久,在外面工作,她那时候刚学画,由于学不好,心情特别烦闷,有一天晚上就给姐姐打了一个电话,没想到,第二天姐姐就请假回来看她了。
她知道姐姐对她有多好,有多重要,自她懂事后,她就再也不会那么任性了。
两天后。关于母亲的卷宗,李疏梅终于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她决定和紫山说出自己的想法,争取得到他的同意。
然而一条短信也悄无声息抵达她手机,她一看是姐姐的短信,连忙点开,然而她的惊喜却慢慢平静下来,这不似以往的短信,以往姐姐总是问好什么的,然而这一次,她的话语似乎有些沉重:
秀秀,姐姐有一件重要的事想和你单独说,你下午三点前有空到春晖寺吗。
作为刑侦工作者,李疏梅很快捕捉出几个关键信息,姐姐说这是一件重要的事,那一定不同寻常,因为十六年来姐姐从未和她开过任何玩笑,这是第一次郑重地说。
第二个关键信息,是单独,她们之间虽然亲密如间,但是也没有什么话不是不能告诉老夏和李新凤他们的,这个单独,就是姐姐想告诉她,除了她们之间,不想第三个人知道。
第三个关键信息,春晖寺,这是一个对她俩来说比较熟悉的地方,那里人很少,她们小时候躲迷藏就在那里走迷失过,不过后来熟了以后她们经常去那玩,那里几乎成了她们的秘密基地,姐姐将地点选在那儿,这说明她只想她一个人过去见她。
到底是什么事情呢,什么事那么重要,李疏梅绞尽脑汁也想不太明白,但是也有几个模糊的影子在脑海里盘旋。
是姐姐想和她聊聊十几年前的案子吗?她们俩都是受害者的遗孤,这对她们俩来说,才是值得单独聊的重要事情,但是姐姐十几年来对这件事只字不提,她不可能今天突然提起。
第二件事,或许和江原有关,江原是夏忍冬最重要的人,他的牺牲对姐姐的打击很大。难道她想从她这里了解江原更多的信息,不过她又觉得姐姐不太会这样做,姐姐从不会麻烦她,这件事她就算找老夏,也不会找她。
想来想去,李疏梅想不到第三件重要的事,她决定不多想了,见到姐姐什么都知道了。
她连忙换了衣服,打了一辆车,一直到了春晖寺附近下车,她决定走过去,那里虽然是她和姐姐的秘密基地,但是很多年没有去过,她想再走一遭。
春晖寺其实就是个地名,据说很久以前那里有座庙,但不知道后来去哪了,现在那里唯一的建筑是靠近路旁的一座年久失修的凉亭,凉亭四面都是山野。
她之所以小时候和姐姐来过这里,就是因为这条路离学校比较近,这里夏天能摘到山莓果,山莓果红彤彤的,一串串长在一起,姐姐把它们叫做“糖葫芦”,她们就是为了吃才跑到这里玩,每次都是被野外的虫子咬上几个包才回去。
山莓果酸酸甜甜的,一咬开,果汁特别多,里面还有芝麻大的果粒,吃起来咯吱咯吱响。这也是姐姐和她最美好的一段经历,不过在姐姐面临高考的压力后,她们就再也没有来过了。
很多年了,当李疏梅再次走在这条绿茵茵的山野之中,她由衷的感概,脚下的泥路变宽了,或许是被开发了一次,林间的树木也少了许多,她一路逡巡,并没有找到红彤彤的果实,也许那些美好的回忆早就被人砍伐了。
走了一段路,她终于看到了凉亭,凉亭依旧很荒凉,树叶堆积在凉亭的石凳和地面,就像一层厚厚的地毯,她好像看到小时候的姐姐和她正坐在凉亭里吃山莓果。
李疏梅淡淡地笑了,姐姐说见面的地方应该就是这里,这是她们的秘密基地,也是她们永远都不会迷路的地方。
她站在凉亭前,百感交集,和姐姐的回忆占大多数,对和姐姐见面也十分期许,然而也有几分忐忑。她始终没有想明白,姐姐到底是因为什么重要的事才会约她到这。
时间慢慢滑到了下午三点钟,李疏梅也越发紧张起来,不仅仅是因为和姐姐见面的紧张,还有对未知的紧张,她想快点见到姐姐,然而三点钟过去了,过去了好几分钟,姐姐始终没有出现。
李疏梅开始有些焦虑,不是因为等待姐姐,而是担心姐姐出了什么事,她拿起手机,想发一条短信过去,又担心姐姐会着急,急着赶过来,她犹豫了好一会,一句已经写好的话,“姐,我已经到了,你路上顺利吗”,还是没有发出去。
风微微吹拂,吹动了林间的树叶,发出簌簌的响声,李疏梅的心情也在不断起伏。
她再次看了看手表,三点十七,已经过去十七分钟了,姐姐不会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吧。
正当李疏梅决定要不要联系姐姐时,十几米外的密林之间,隐隐站着一个人,她身穿紧身黑衣,脸颊上戴着黑色口罩,风正吹动她的长发。
而她的手里,正举着一把手枪,黑黝黝的枪口正对准李疏梅的脑袋。
只要她扣下板机,李疏梅就将命丧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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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再次感谢大家丰盛的营养液投喂,快月底了,期望收到更多的投喂,爱你们!
第142章 黑色手枪。
李疏梅还是把那条短信发了出去,“姐,我已经到了,你路上顺利吗?”
她一直看着手机,却迟迟等不到姐姐的回应,她决定打个电话过去,毕竟姐姐也从不让她担心,有事定会提醒她一句,除非她真的遇到了麻烦。
她正要拨电话过去时,一条短信发了过来,是姐姐的短信,短信里写着“秀秀,我就到,别担心姐姐”。
一颗石头终于从心里落下,李疏梅吁了口气,她抬头朝远处的路望了望,这一片都十分寂静,除了风声、鸟鸣和虫鸣。
不一会,她听见了汽车嗡嗡的声音,她高兴坏了,一定是姐姐过来了。
果然几分钟后一辆老式越野车停在亭子前,夏忍冬从车窗户探出头来,唤她:“秀秀,我来晚了。”
李疏梅开心地跑上前,迎接姐姐,姐姐下车,两人就抱在一起,夏忍冬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脊,安慰说:“秀秀,这路不好开,刚才姐姐没注意时间,让你久等了。”
“姐,我乐意等,只要你什么都好就行。”
“我很好,我很好,秀秀,我给你买了糖果,待会你带回去,走,我们去亭子里说说话。”
“好。”
夏忍冬拉着她的手走进亭子里,李疏梅虽然很开心,但是心里仍然带着一丝忐忑,她根本不知道姐姐会说什么。
夏忍冬穿着一身黑色夹克、黑色牛仔裤、黑色皮靴,脸庞上尽显疲惫之态,但她满眼充满了笑意和宠爱。李疏梅也不禁心疼起姐姐来。
寒暄了几句后,夏忍冬说:“秀秀,你一定想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这对吧?”
“对,姐姐是遇到什么困难吗?我一定能帮你。”
“不是什么困难,”夏忍冬缓缓摇了摇头,“你还记得去年除夕我和爸爸吵了一架?”
李疏梅当然记得,那一次吵架,她隐隐约约听到姐姐对老夏三连质问。
“是,可是我当初想当警察,你也不愿意啊!”
“我没觉得你是偏心,可是我想做的事情,你又能不能理解?”
“你是公安局长,你的威严不容质疑,你永远都站在你的角度……”
她那时候以为姐姐曾经也想和她一样想当警察,但却被老夏拒绝了。
那次春节姐姐离开家之前和她解释了吵架的原因,“爸爸担心我在外面吃苦,想让我在家附近找个班上,我当时有些激动,就和爸爸吵了两句……”
她当时信以为真,但现在看来,姐姐是有所隐瞒,也许这背后还有其他原因,今天姐姐叫她单独见面,还说这是一件重要的事,难道是透露那次吵架的真正原因。
她既期待又担心,认真点头说:“姐,我记得除夕的事,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夏忍冬紧紧握住她的手,眉宇间暗藏忧郁,“秀秀,我这辈子最信任的人就是你,我今天想把这一切都告诉你。姐姐虽然一直在做记者,也写了一些文章,爸爸甚至把我发表的报道都摘录成册,但是我只是借着记者的身份,一直瞒着家里,其实我一直在调查江原的死。”
江原?如一道闪电劈下来,李疏梅整个人都怔了怔,原来姐姐一直秘密在调查江原的死因。
两年前,江原在调查“非法器官贩卖组织”时牺牲,准确地说,他很可能是遭受白皇后毒手,那时全局哀恸,姐姐更是痛心入骨,疏梅一直记得那天下午姐姐趴在她的怀里哭得稀里哗啦,哭着问她,“为什么好人会死?为什么,秀秀你告诉我为什么?”
疏梅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一天,忘记姐姐的悲伤,她成为警察的其中一个原因也是因为江原的死,她要为姐姐找回江原牺牲的真相。
但是没想到,姐姐早就在做这一切,她太在乎江原的死了,她竟一直在暗暗调查这一切,对于一个普通记者,这太危险了,李疏梅又心疼又担心,眼眶酸痛难当,反握住夏忍冬的手说:“姐,你为什么要调查江原的死,这是我们警察应该做的,你知道这有多危险。”
“秀秀,你听我说,”夏忍冬打断她的话,眼睛红红的,湿润不堪,“这是我做记者的意义,也是我生命的意义,你应该明白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应该明白的。”
李疏梅一下子怔住了,她怎么会不理解姐姐,她们从小就相依为命,她们身上和普通孩子不一样,她们的母亲都遭受残忍杀害,她们注定了这辈子不会平静,她们生命当中的意义绝不会是平凡而安稳地度过一生,她们一定会做出不一样的选择。
但是以记者的身份去调查刑事案件,这未免太脆弱了,李疏梅万分担心姐姐的安全,她痛心说:“姐,我永远都理解你,这件事你能不能到此为止,后面你交给我,我答应你,一定会为江原找回真相。”
“我相信你秀秀,这也是我今天来找你的原因,”夏忍冬放开她的手,伸手进夹克衫内口袋里拿什么东西。
李疏梅松开姐姐手的刹那,只觉得手背手心全是汗渍,那是姐姐热烫的汗渍,也是她紧张的汗渍。
姐姐拿出一张信封,打开后从里面抽出一张照片,李疏梅连忙将手在衣服上擦拭了下,接过姐姐手里的照片。
照片上是从一家餐饮店门口拍到的画面,门口还停着一辆小车,小车车牌很清晰,但李疏梅很快就认出了来,是江原的车,很显然,这是江原曾经去过的地方。
她再仔细一看,原来这张照片里有一面窗户,窗户是打开的,可以隐隐约约看到里面坐在面对面的人,她的眼睛非常敏锐,从小小的图形里,很快辨别出坐在靠门的男人就是江原,江原的五官立体鲜明。
而坐在江原对面的女人身穿一身黑衣,黑色长发,可惜的是,这张照片不是正对着窗户拍的,而是斜对着窗户,女人的脸几乎看不见,只能看到浓黑的一头长发,再无其他特征。
但是这张照片却是价值连城的,因为这家餐饮店,如果有摄像头,或者有人见过这个女人,他们就可以寻根溯源,找到她的真正身份,她会不会是白皇后,还是和白皇后有关的人呢?
夏忍冬说:“秀秀,想必你已经看出了照片里的人,一个就是江原,另一个是一个年轻的女人。这是我调查许久,才好不容易从别人那要到的一张照片,这张照片下面有时间,拍摄时间就是在江原牺牲前一周。”
前一周,那和江原的牺牲一定脱不开干系,这个女人在李疏梅这儿已经可以确认为嫌疑人了,或许就是白皇后本人。
她连忙问:“这家店的名称,还有这个摄影者的信息你都知道吗?”
“都写在了照片背面。”
李疏梅连忙翻到背面,上面是姐姐的笔迹,上面写着餐饮店的名称和地址,还有一个摄影者名字以及电话。
夏忍冬说:“这名摄影爱好者说他是试相机才不小心拍下这张照片,我当时也是因为认出江原的车牌才找到的他,不过他经常全国四处旅游,你可以电话联系他问问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