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自《陶舒然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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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还在下。
抚庆的雨就是这样,下起来就没完没了。
八月梅雨季的时候下了整整一个月,那时候陶舒然刚转学,一点也不喜欢这样的天气。
现在她很喜欢下雨天。
喜欢……有梁远京的下雨天。
此刻,一切寂静无声,她偶尔偷偷看向他。
一切也都在不言中。
梁远京挑了下眉:“怎么,不相信?”
陶舒然没反应过来,说了句“什么?”
梁远京说:“相信我能带你赢。”
他微微抬起下巴,下颌线条冷硬锋利,语气嚣张又霸道,这幅意气风发的姿态令陶舒然想到在操场见到他的每一面。
她轻笑出声,应了句,“当然。”
“梁远京,战无不胜。”
梁远京笑了出声,打趣道:“陶同学,你好像对我很了解。”
这本来是赛场上的一句浑话,从临川初中部一路传到现在的,作为校篮球队的主力先锋,凡是梁远京参加的赛事,无一例外获胜。
因此,也有了“战无不胜”这句戏言。
陶舒然没有去现场的机会,但她看过每一场直播,有关于他的每一句话,她都记在心里。
此时此刻,因为他无意的一句话,她的心神被撩拨的荡起涟漪,难以平静。
雨渐渐停了,放在桌面上的手机不停震动,陶舒然扫了一下,把手机放在包里,假装没听见。
梁远京瞥了她一眼,脸上含了点不明显的笑意。
时针已经指向十一点,这是个很晚的时间,他站起来,抽了两张纸,擦干她伞柄上的水渍。
递过去主动说:“走吧,我送你回家。”
“下次别这么晚出来了,你家里人该着急了。”
梁远京瞥了一眼她藏在背后的手机,轻轻笑了声。
俯下身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陶舒然,其实你一点也不乖。”
*
陶舒然忘记怎么是怎么回到家的了,陶鸿风早就在卧室睡下,过了五分钟,刚刚加班完的赵晏云也回来了。
她工作太忙,母女两个人倒是很少有碰面的时候,这时候乍然遇到,两个人都是一愣。
赵晏云问:“你还没休息?”
“打算了。”陶舒然心有点慌,随口道,“我再去背会书就睡觉。”
回到卧室,她脑子里总是反复想起晚上的情景。
只有她和梁远京两个人的夜晚,即便这是最普通平凡中的一帧画面,但落在她的心里,又是格外的不同。
如今正是寒寒冬日,陶舒然的一颗心却被熨贴的滚烫。
她唇角忍不住染上笑,想到他扬起的眉眼,遮挡不住的意气风发,响亮的声音落在她耳畔,说要帮她实现愿望。
她相信梁远京。
无条件的相信。
只是开始期待,他会用什么样的办法,帮助她考上庆大?
到了第二天,陶舒然才明白梁远京是什么意思,说要带她赢,也并不是嘴上说说而已。
早读课还没开始,他真的拿出一本错题集来,让陶舒然这周写完交给他。
坐在旁边的方晴宜看见了,用一种万分同情的目光看向她。
“然然,你有福了,我们梁老师动真格了,要开始严师出高徒了。”
陶舒然不解地问:“严师?”
“对啊,初中的时候赵政年让梁远京给他补课,后来我们梁老师把人训哭了吧?”
“一个一米八的汉子,当时哭的惊天动地的吧?”
赵政年在后面嚷嚷:“方晴宜,老子那点黑历史你全给我抖落出来了是吧?”
“我当时根本不是因为梁远京好不好。”
“是题太难!太难了,我被题目感动哭了。”
方晴宜“噗嗤”一声笑出来,一点面子没给。
“我才不信。”
他们在吵吵闹闹,陶舒然垂下眸,独自盯着这本错题集发呆,上面的题目不多,基本都是手抄的,小部分从试卷里剪下来的题,旁边批注的墨迹还新。
她有些不敢置信地问:“这都是你昨天晚上准备的?”
梁远京撑着下巴,眼皮微微搭下来,他低低“嗯”了声,声音有点儿懒。
“我看了下几次月考你的成绩,你数学和物理主要失分点就那几个知识点,题海战术没什么用,你得弄懂为什么。”
“你作文是个优势,只要保证理科不失分,一定能把差距拉上去。”
梁远京难得一见的认真,双手交叠抵在下巴上,他盯着她笑了下,开玩笑道——
“放心,对你和他不一样。”
陶舒然还沉浸在这份用心良苦的错题集上,被他的声音勾回了魂,愣了一下。
她赶紧保证道:“梁老师,我不怕辛苦。”
“哦。”
梁远京慢悠悠道:“但我不想看你哭。”
陶舒然忽然愣在原地。
这句话本来没有什么歧义,但落在她这种有心人的耳朵里,就总是多了几分令人遐想的暧昧。
她咬住下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又听梁远京随口道:“太吵。”
赵政年分外感慨地说:“阿京,怎么不见你对我这么用心。”
梁远京不客气道:“你这个猪脑子能看懂题?这是进阶版。”
“等你体赛拿了第一,我给你做本基础版的。”
赵政年:“婉拒了哈。”
听到这话,本来在前面捧起书的方晴宜又扭过头来问,“赵政年,你真要走职业这条路啊?”
陶舒然没想到赵政年回答的分外坚定。
他说:“对啊,这就是我梦想,就算要付出更多的努力我也愿意。等我成名了,以后你们想见我说不定就只能在电视上了。”
“好啊,赵大球星,能不能麻烦您给我签个名。”
赵政年一副“好说好说”的样子,拿起签字笔,潇洒利落签下自己鬼画符的个性签名。
方晴宜双掌合一,将折叠的纸条抖了抖,非常显摆的在手里晃了一圈。
“好了,契约生成,你赵政年要给我当牛做马二十年。”
幼稚。
赵政年翻了个白眼,吐槽道,“二十年,我卖身给你得了。”
“那不行,我对你的□□完全不感兴趣。”
赵政年接着问:“那你对谁的感兴趣?”
方晴宜眼珠子转了一圈,恰巧,傅长沛抱着作业从班级门外经过,她眼睛一霎那亮起,扬起的声音,欢快地喊住他。
一颗旺仔牛奶糖放在她的掌心,方晴宜递过去,笑嘻嘻说,“傅长沛,请你吃糖。”
赵政年在后面鬼喊:“只有他有吗?”
“馋死你得了。”
方晴宜瞪了他一眼,从抽屉里拿出一整包,她站起来,把前前后后所有人都分了一颗。
陶舒然盯着掌心的这颗糖,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
梁远京低头剥开糖纸,随口问她,“你上次买的薄荷糖什么牌子?”
他今天主动和她说了好几次话。
陶舒然有点受宠若惊:“你喜欢?”
她从口袋里取出一整条没拆封的放在他面前,颤动的睫毛泄露了难掩的心绪。
很快,陶舒然站起来,和方晴宜一样,给所有人都分了一颗糖。
人群中,方晴宜握着糖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
陶舒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心虚地移开目光。
何止是方晴宜,暗恋的心思,原来她也藏不住。
*
高考前的备战已经进入白热化,陶舒然他们的晚自习被一延再延。
等她放学到家,已经快要接近十一点。
洗了个简单的澡,回到房间里,陶舒然深吸一口气,盯着日记本上方醒目的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