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相优越的脸庞,不变的挺拔身形,身上那股慵懒随性的调性从未变,目光落下来的时候,依旧冷淡疏离。
有那么一瞬间,陶舒然的记忆穿梭回到了校园时代。
那时候她还是小小少女,踮起脚用力靠近他,只要他这双漠然的眼里绽放出一点点笑意。
她就开心满足,感觉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纯粹的感情最终随着青春而流逝。
原来这些年,他一直都在北城。
他们一南一北分别,恰似命运最后的转折。
陶舒然释怀地笑出来:“好久不见,梁远京。”
“不是很久。”
梁远京看着她的眼睛说:“是一千七百四十七天,我们已经五年没有见面了。”
原来他们已经有这么久没再见了。
陶舒然面容一阵恍惚,那些熟悉的记忆又浮上心头,在她暗恋他时,许许多多微小的日子都被记在心头。
她记得他们第一次初遇的日子,记得他第一次看向她的时间,第一次恋爱的时间。
这些在喜欢时才会分外珍重的记忆,为什么在分别后,梁远京开始记得了?
陶舒然已经没有力气再去计较这些细节。
她撑着他的手臂站起来,脚腕处钻心的疼令人面容紧皱。
梁远京快速脱下外套盖在她身上,用不容拒绝的口吻看着她说:
“外套穿上,我背你。”
陶舒然愣了一下说:“不合适。”
“我觉得我自己能走回去。”
“然后呢,回去躺上十天半个月?”
梁远京双臂抱起,语气不吝,直接将她打横抱起。
“恋爱都谈过了,有什么不合适?”
陶舒然惊呼一声,不安的手在他胸前推拒捶打。
梁远京的力气实在太大,单手抱起她以后居然还能腾出一只手扣住她的手腕。
他轻而易举将她两只手的手腕拢住,再不给一点挣脱的空间。
靠在他的胸膛,仿若微微一贴近,就可以听见强有力的心跳声。
陶舒然整个人都僵硬起来,她不再像从前渴求他心跳声的乱频,自始至终,只是安静地等待这场重逢的梦境结束。
“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句话,陶舒然忽然有点控制不住情绪。
她偏过头去,鼻尖不经意擦过他衣服里衬面料,竭力用平静的语气说,“好啊。”
“好的不能再好。”
没有他的日子里,她照常学习,生活,起初那种失去奋斗目标的感觉并不好过。
但后来她慢慢捱过来,没有目光就创造新的目标。
人生总归是要往前走的。
其实梁远京说的一点也没错。
她不能总是习惯依赖他,总是按照他的人生路线往前走,这样不仅给她,也给他造成了负担。
梁远京抱起她的手臂向上掂了掂,过了会儿,他目光敛下来,像陈述一样事事,看着她缓缓说——
“瘦了不少。”
他还是发现了。
其实这些年陶舒然过的一点也不好。
庆大保研名额的竞争无比激烈,分手那一年她状态不好,参加的好几门竞赛连连失利。
那时候她很怀疑自己,觉得失去梁远京光芒的她,其实什么都不是。
后来考上研究生,成为课题组唯一一个女生。
这不是什么好事,做他们这一行的要去现场,什么样恶劣的环境都有。
印象最深的一次,是陶舒然一个人大晚上,在刚发掘的墓葬旁守了一整夜。
害怕吗?
她当然害怕,但是自己选出来的路,就是要走到底。
一条路走到底,梁远京也终于把她送了回来。
他伸手叩了叩门,后来看那把松松垮垮的锁不顺眼,一伸手直接扯了下来。
在她面前漫不经心晃了晃,好像在嘲讽这道多余的锁。
陶舒然抿了抿唇,不知道方晴宜这几年是怎么在这活下来的。
被这一番动静吵醒,方晴宜这才踩着拖鞋从房间里走出来。
她使劲揉了揉眼睛,几乎以为自己在做梦。
“然然……你和梁远京,抱在一起了?”
陶舒然使劲拍了下梁远京的手臂,示意他把自己放下来。
她赶紧开口解释道:“我出门遇到点意外,刚好碰见他,对了,你房间里有红花油吗?我感觉我脚腕有点扭住了。”
“有,有的。”
方晴宜进去拿药箱,这会人清醒了大半,走出去的时候又看了眼。
这下确信无疑,人的确就是梁远京。
她刚踏出来一步,就看见梁远京拿了一把椅子坐在她院子里,大少爷两腿撑开,手里捏着一个打火机把玩,眉目寡淡敛下,举手投足的矜贵自然流露。
就算在她这么简陋的小院,
属于梁远京这种天之骄子身上的贵气还是遮不住。
方晴宜瞥瞥嘴,脚步加快刚想溜走,就听梁远京语气不善问她:
“这地这么荒,你就敢让她一个人大半夜出门?”
“对不起嘛,梁机长,我实在太困了。”
刚刚听陶舒然说了大概的事情经过,方晴宜拍拍胸膛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这个地方还是不安全,对了,你什么时候来的北城?”
“今年刚到。”
“那什么时候走?”
“不确定。”梁远京掀起眸问她,“怎么?”
方晴宜“哦”了声:“没什么啊,就是然然估计要在这里待一年半载的。”
他低低“嗯”了声:“明白了。”
方晴宜瞪大眼睛:“你明白什么了梁远京,我可什么都没说。”
“你知不知道当初然然和你分手,痛苦的快要去掉半条命?”
她喋喋不休跟在梁远京后面念叨,直到她看见梁远京走到陶舒然面前,一切声音都戛然而止。
方晴宜识趣地闭上嘴,站在一旁打着哈欠看他两互动。
梁远京半蹲下来,药油倒在手心搓热,然后直接拉过她的脚腕。
陶舒然下意识往后缩,这次拒绝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他的动作比发出的声音更快。
“这几天少走动,那个人交给我处理。”
“你什么都不要怕。”
她“嗯”了声,礼貌而又客气地说了句“谢谢”。
梁远京不说话了。
他掌心贴上她的脚腕,双手交叠,将她完全拢罩住。
渐渐的,陶舒然感觉整个脚腕被他包裹住的地方都在发烫,她抬起头,安静而又沉默的注视着他低头敛眸认真的神情。
她数着他垂下的纤长睫毛,有些刻在记忆里的习惯未曾改变。
当他的目光完全凝聚在某个地方,她总会趁机偷偷望向他。
多年不见,他不再是从前的清瘦少年,因为用力,小臂两侧的肌肉拱起,在方晴宜偏头打过来的手电筒灯光下,薄薄的肌肉更显冷□□干。
“加个联系方式吧。”
结束后,梁远京拧开水龙水冲干净手,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偏过头,状似不经意看着她说:
“遇见也是缘分,嗯?”
陶舒然指了指自己放在桌面上的碎屏手机说:“坏了,用不了。”
他笑了下,不在意。
“那你报个号码,我存。”
陶舒然面不改色说:“电话也停机了,还没来得及办新卡。”
梁远京手上的动作戛然而止。
他收了手机,两手插在兜里,有点兴趣盎然地盯着她看。
过了会儿,嗤笑出声。
“躲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