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舒然抿住唇:“没有。”
在他望过来的目光之下,一种如坐针毡的感觉深深笼罩住她。
终于,陶舒然受不住,轻轻颤动的睫毛暴露无尽的思绪。
她抬起眼看着他,眸光有一寸动容。
“我们不应该遇见的,不是吗?梁远京。”
梁远京抬抬下巴,对命运向来不屑一顾的脸上满是狂傲。
他看着她说:“可我们就是遇到了。”
*
一整夜的辗转难眠,天亮后,陶舒然和组里请假去处理了这件事。
林亭舟听说以后立刻向上申请,要求给她们女生单独安排安全的宿舍。
等陶舒然上午从派出所回来,就听说宿舍被安排在航空训练基的事情。
她愣了下问:“老师,那里不是涉密场所吗?”
“只是外围的宿舍基地腾了两间房给你们而已。”林亭舟看向她,“怎么,那里住不了?”
“没有。”
陶舒然垂下眸:“我服从组织的安排。”
下午靳泊屿特地过来帮她搬家,还有一些实验器材要一起运送过去。
他们预备在那里修一个小型修复室,以便于一些损坏比较严重的文物在发掘出来时能得到最大程度的修复。
“东西这么少?”
靳泊屿伸手掂了一下她20寸的行李箱,主动接过来,和她并排慢慢走。
“习惯了。”
陶舒然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这两年到处跑,东西也越来越精简,带上必备的就好了。”
靳泊屿偏头问:“昨晚没吓到吧?”
“我和颂年预备在修复室旁边支张床,加班晚了我们就不回去了,这样你有事喊我们一声就好。”
“这太麻烦了,师兄。”陶舒然说,“折叠床太硬了,根本没办法睡人的,你们白天工作已经很辛苦了。”
“在哪不是睡?说真的,我昨天晚上还做梦梦见我修了一半的画又裂开了,还是睡在它身边守着比较安心一点。”
靳泊屿开了个玩笑,他伸手轻轻搭了一下她的肩膀,礼貌而又克制。
满是纵容地说:“再说了,师兄照顾师妹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宿舍环境比想象中的要好很多。
原本听林亭舟说是杂物间腾出来的房间,但开门以后陶舒然才发现里面从床到桌子,什么都应由具有。
房间里看起来也像是刚打扫过的一样。
靳泊屿检查了一圈,从灯泡到门锁,无一遗漏。
陶舒然抱着手臂靠在门框边,闲闲打趣,“师兄,你这么细致顾家,以后的女朋友肯定会很幸福。”
“打趣我?我看你是太闲了吧。”
靳泊屿捏着她的鼻尖威胁道:“我看明天我该告诉林教授,让她多给你加两篇报告。”
陶舒然立刻抬手认错:“我错了,师兄。”
“您看看有什么可以吩咐的,我一定给您做好。”
靳泊屿开了旁边一件大一点的房间,装模作样打量了两眼,从口袋里摸出自己的钱包扔给她。
“去门口看看有没有超市,帮我买杯咖啡,剩下的钱你自己买点零食吃。”
他跟哄小孩似的:“然后,找个地方自己呆着玩。”
ok,这是嫌她碍事。
陶舒然抽了两张纸币,顺手把墙边的垃圾带出去扔掉。
她漫无目的在训练基地走,回忆着刚刚进门的位置,当时没注意,不知道有没有类似小卖部一样的地方。
不知不觉,她走到一片开阔的训练场。
浓荫遮蔽的塑胶跑道,青年的叫喊声震天响,是基地的飞行员在做基础训练。
陶舒然只用余光匆匆瞥了一眼,却还是在人群中,仅凭背影就认出梁远京。
他正在做俯卧撑,抬起落下的动作快的飞出残影。
这场景倒是和记忆中的某一帧重叠——
应该是大一那一年,军训结束还没到一个月,他就已经成为全校的风云人物。
罗秋雅撺掇她去训练场一起去看飞行班训练,那时候她心里还有想见他的雀跃,半推半就也就答应了。
没想到一眼就被他眼尖的队友发现,几个男生凑在一起起哄,声音嘹亮无比。
“梁远京,你女朋友都来了,你还只做五十个啊?”
“女朋友来了当然要表现表现喽。”
站立在一旁的□□忽然喊道:“梁远京,现在你要做多少个?”
“到!”
梁远京做俯卧撑的动作一顿,随即,他的声音更加嘹亮,似乎故意要让她听见。
“九十九个!”
……
“九十六!”
“九十七!”
“九十八!”
“九十九!!!”
叫好的欢呼声里,陶舒然羞怯地低下头。
终于,在最后如潮的掌声里,她不经意的抬起头,却就此撞入一双明亮含笑的眼睛。
他身上挡不住的少年气此刻完全迸发出来,在这一霎那,陶舒然感觉全世界都变得安静下来。
她只能够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
完全的为他。
……
时
过境迁,她现在已经完全不是他的女朋友了。
陶舒然收回目光,悄悄转身离开。
而另一边,梁远京缓缓起身,随手拿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
旁边记录的队友笑着打趣:“梁队挺有原则啊,规定做五十个,每次都做一百个。”
梁远京笑了下:“习惯了。”
他下意识抬头看,站在远处的人影早就消失不见。
一种苦涩的感觉压上来,他慢慢品味这种感觉,在懊悔中思考,这些年,陶舒然向他迈向的九十九步。
是不是每一步,都如此酸涩难言。
他决心要重新走一遍九十九步所有的心酸,也发誓这一次主动向她迈进一步。
这就是一百这个数字的来源。
“梁队,新宿舍收拾好了,房间比较紧缺,暂时得委屈一下住双人间。”
“行。”
“哇塞,梁大神,那要委屈你和我同住了。”
康柏一把勾住他肩膀,笑嘻嘻问,“梁哥,心挺好啊,基地一说要腾宿舍,您当仁不让就把自己最好的那间房让出去了。”
“怎么,对人家新来的妹子有点企图?”
梁远京掀起眸,淡淡说,“有。”
“你帮我追?”
康柏站在原地一个踉跄,差点脸贴地摔下来。
他有点不敢置信地碰了碰脑袋,语气夸张地靠过来问,“真的假的?我们万年不动心的高岭之花,居然一见钟情了?”
“谁啊?是今天刚要搬过来那姑娘吗?”
梁远京没理他,敲了敲桌子,让他把对面墙上挂着的值班名册拿过来。
为了保障新来修复队的安全,他们基地每天派出两个人进行周边巡逻保卫,昨天是第一天,名单没来得及排,直接由梁远京顶上。
他随口问:“这个月的值班人员定了吗?”
“没呢。”
梁远京抬起下巴,直接了当——
“下面一整个月我包了。”
*
简单收拾了一下,陶舒然和靳泊屿下午就回了现场。
现场的发掘工作才刚刚开始,他们作为指导人员留守现场,针对于不同文物,有不同的发掘要求。
就书画组而言,对于成束成片的竹筒他们要求尽可能一次性全部起取,如果实在全部起取,也要在保证完整性的情况下分批次去除。
“陶老师,你来看看,这一大块好像是几幅画粘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