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这时候,他注意到她微微发红的眼圈,有些崩溃的情绪,他心里“咯噔”了一下,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
抿着唇说了句“不是”。
“我只是……”话说一半又顿住,梁远京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又该说什么呢,相同的话在五年前他就已经说过,可她始终不相信。
“你别哭了好不好?”
他伸手拂去她眼角的泪,低着声音哄道——
“我以后不会说了。”
是纵容也是妥协,还是对这段感情的俯首称臣。
有一瞬间,梁远京甚至在想,只要她不再落泪,就算喜欢别人也是一件没什么的事情。
她幸福就足够了。
他烦躁地踢着脚边的碎石子,语气又狂又拽,说出来的话却很没威慑力。
“普通朋友就普通朋友,好歹有个名分。”
陶舒然没再回应他。
她跟着上了前面一辆车,临走时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重重踩了他一脚。
像是对他言语无状的惩罚。
盯着鞋面上小小的鞋印,梁远京忽然笑出了声。
他知道,按照陶舒然的好脾气,是几乎不可能刻薄地在朋友面前加上“普通”两个字的。
她想要和他划清界限的拒绝姿态太明显。
而他在伤心之余,总是会想到过去的她。
是否从前他的每一次不经意拒绝,她也是如此黯然失神?
梁远京脸上的笑容渐渐定格。
在风与沙的交融中,他抬起腿稳步向前迈去,决心要将她苦涩暗恋的每一步都重新走过。
……
陶舒然靠坐在椅背上,天很暗,环境很宁静。
靳泊屿开了头顶一盏照明灯,捧着一本书在读着,书页翻过的沙沙声听着很治愈。
她想在车上补一会觉,却怎么也睡不着。
最后干脆睁着眼扭过头去,看窗外的风景。
宽阔无垠的道路上,每一辆车都在急速飞驰,道路两边扬起的风沙巨大,一望无际的沙漠在金色阳光的照耀下像一盘浅棕调的调色盘。
这是和城市完全不一样的景观。
在来北城之前,林亭舟曾经问过她原因。
那时候陶舒然是怎么回答的呢?
她说:“想换个完全不同的地方生活了。”
抚庆这座城市,充满太多有关梁远京的回忆了。
她一个人在这座城市里独立,每一个孤单的日子,都会想到他。
被记忆包裹的感觉实在是太痛苦了。
但命运似乎总爱和她开玩笑。
那些压抑下的不平心绪,此刻如翻涌的湖面一样,乱了个彻彻底底。
陶舒然再度动了一下身体,冲锋衣和座椅剐蹭发出声响。
“来试试这个。”
靳泊屿从包里掏出一小只香薰,摆在她鼻下散了散味道。
陶舒然低头闻了闻,一股清新的艾草味,还混着别的中草药味道。
靳泊屿淡声道:“它有安神的作用。”
原来连师兄都看出她的心绪不宁了吗?
陶舒然抿抿唇:“刚刚那个人……”
她刚想要开口解释,就被靳泊屿打断。
他仰头靠在椅背上,语气松散。
“不想说就不说。”
“你二十五岁了,生命中遇到一场惊心动魄的喜欢很正常。”
话题就这么被轻飘飘的揭过去。
陶舒然心里松了一口气,偏过头来问他,“那你呢,师兄。”
靳泊屿很坦然地说:“我没遇到过,人生一直都很平淡。”
“所以偶尔对年轻人的激情很是感慨。”
陶舒然“啧”了一声说:“师兄,你今年也才二十八岁。”
“是吗?”靳泊屿感叹道,“但是这几年照顾你和颂年这两个不省心的小鬼头,我感觉我不止二十八了。”
陶舒然瞪大眼睛:“我哪有那么不省心?”
“逃课去清吧喝酒,互相打掩护参加音乐会,还有用煮饭的锅具偷偷煮浆糊。”
靳泊屿扶额:“浆糊没打熟怕浪费,还强撑着偷偷用。”
一桩桩一件件事情数下来,陶舒然头越发低。
她小声嘟囔道:“都是顾颂年怂恿我一起的。”
就这样毫不犹豫把顾颂年这个同伙供出来。
靳泊屿笑骂一声:“他更欠收拾。”
言归正传,陶舒然带着好奇问,“师兄,你为什么一直不谈恋爱啊?”
虽然他们文物修复是个冷门的专业,但架不住别的学院人多啊。
陶舒然记得在学校的时候,靳泊屿也是个受欢迎的人物。
但他就跟雪山上的高岭之花似的,愣是没被一个人摘下来过。
靳泊屿缓缓说:“因为我觉得自己承受不了爱情里分别的痛苦焦虑,所以想了想,干脆就别开始。”
“人生有舍有得,我不要甜蜜,也不承担痛苦。”
陶舒然感慨道:“很哲学。”
“少来。”
靳泊屿嗤笑一声,用手里的书轻轻敲她的脑袋。
“小脑瓜子听不懂了是吧。”
“谁听不懂了。”
陶舒然小声说:“我是随心派的,想喜欢一个人就喜欢。”
“只是我现在不想喜欢他了而已。”
她脸上一瞬间的黯然,低着声音沮丧道,“他很好,只是我不想再承受甜蜜之下怅然若失的悲伤。”
“那就试试平常心相处。”
靳泊屿转过头来看她,认真建议道,“不逃避,不畏惧,当他只是个普通人。”
他顿了下,而后又补充——
“有点帅的普通人?”
听到这话,陶舒然“扑哧”一声就笑出来了。
梁远京那副相貌,扔进人堆里也不可能沦落到“普通”两个字。
她的心情变得轻松起来,摇摇头,故意说,“是吗?”
“我觉得没有师兄帅。”
“少来,不吃你这套。”
靳泊屿了如指掌地看向她:“又想让我帮你干活?”
*
晚上回去打水简单洗了把澡,从浴室出来的时候,陶舒然发现自己脚腕上的红肿变得更厉害了。
意料之中的事情。
这两天太忙,她几乎没有功夫理会这点伤。
说要去镇上的市集买药,但因为交通不方便也总是忘记。
陶舒然试着敷一下热毛巾,谁知道刚敷上一阵钻心的疼痛,她忍不住“嘶”了一声。
门被人轻轻叩响。
想也没想,她应答道,“师兄,我还没睡,你直接进来吧。”
梁远京沉默着,顶着“师兄”的名头走进来。
陶舒然愣了一瞬,见他风尘仆仆,连身上的训练服都还没来得及换。
她缓缓问:“你来,是有什么事?”
梁远京放下手里的东西,抱起手臂,然后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开口。
“怎么,师兄能来,我来就要有事?”
接收到他不善的语气,陶舒然抿抿唇,小声说了句,“不应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