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
梁远京几乎是从牙关里蹦出这几个字,他一撸袖子,伸手抓住她的脚腕,就这么在她床边半跪下去。
陶舒然被这幅大阵仗吓了一跳,看到柜边摆放的东西,后知后觉发现都是给她用的。
原
来他还记得她脚腕上的伤。
“不用,我自己来就好。”
“伤得这么厉害怎么不说?”
梁远京冷声开口:“你们考古队是没有医生吗?”
“没必要,小伤而已,过几天自己就恢复了。”
怕他继续生气,陶舒然又接着补充道,“我自己看了一下,应该没伤到骨头。”
梁远京低低“嗯”了声,听不出来喜怒。
男人坚硬的手指捏到伤处的时候还有点疼,陶舒然紧紧咬住下唇,偶尔实在忍不住的时候,脚腕会下意识往后缩。
梁远京了然地看了她一眼,用了点力气将她后缩的小腿抓了回来。
“你从来都是这样,吃了苦头就打碎了咽在肚子里,连哭都不出声。”
陶舒然深吸一口气:“因为自己选的路,没什么好难过。”
“那我呢?”
辛辣的药油在伤患处蔓延,火辣辣的一阵疼痛传来,梁远京温热的掌心完全贴上她纤细的脚腕。
他抬了抬眉骨,就这样仰起头完全盯着她看。
“喜欢我这件事呢?”
“有后悔过吗?”
陶舒然沉默住了,一时间,居然也忘记了疼痛。
她完全沉浸在这个问题里,过了会儿,有点释然地笑了出来,低下头目光一寸寸扫过他的眉眼。
“不后悔,没遗憾。”
即便过了五年,她的答案也和当年分手时一样。
梁远京说:“你知道我第一次注意到你是什么时候吗?”
陶舒然被这个问题吸引了注意力。
她歪头看向他好奇地问:“什么时候?”
“刚来庆大那会,因为赶不上进度,你每天早上五点半就去学校背书。”
梁远京眼睛里多了点笑意,他伸手拢起她垂在肩头的长发,声音温柔而又低沉。
“你身上那股不服输的劲吸引到我了,所以我想看看你赢的样子。”
“陶舒然,分开的这五年我每一天都在想你,也渐渐读懂了你的很多话。”
原来那些藏在欲言又止下的谜底,全部都是我喜欢你。
“一定要是庆大吗?”
“一定要。”
梁远京发现自己开始真正读懂这个答案。
药上的差不多了,他站起来抽了两张纸,打算走,临走前又检查了一遍她的门锁。
听不出来什么情绪的叮嘱她。
“陶舒然,夜深了,别再随便放什么人进来了。”
陶舒然人还愣着。
记忆回到五点半,总记得薄雾一样的清晨又冷又淡,但飞行班的训练总在早上六点准时开始。
她喜欢站在长廊尽头背书,在间隙里抬头看他。
却没想到自己也是被注视的存在。
“那个,药油你留给我吧,这样就不用麻烦你每天晚上都来了。”
陶舒然顿了一下,看着他说,“你每天晚上训练也挺辛苦的……”实在不需要再跑过来。
话说一半,被梁远京不客气打断。
他手正放在门把手的位置,腿还没迈出去,居高临下睨了她一眼。
态度有些冷淡说:“陶舒然,不想看见我,就好好照顾自己。”
*
按照梁远京的按摩方法,第二天醒来陶舒然的脚腕红肿消了不少。
今天他们是室内工作,主要把送进来的一批文物基础清理后建档归类。
换上工作服,进入修复室,陶舒然戴上口罩和手套,顺便把手机放在了储藏室。
她干起活来专注而又沉浸,拢起的长发低低垂在脑后,两侧细碎的刘海不小心掉落下来,遮挡了视线。
陶舒然“啧”了一声,晃了晃脑袋,手里的活一时也放不开。
坐在她对面的靳泊屿瞥了眼,拉开抽屉拿了两个发夹。
走到她面前轻声问:“我帮你夹起来?”
陶舒然说了声“好”。
她靠过去,手上的活没停。
靳泊屿视线随之望见她莹白的脸颊,小巧挺巧的鼻尖,再向上是因为犯难而微微蹙起的眉头。
在这个浮华迷眼的世界里,她身上好像总有不同一般的沉静美丽。
窗台边传来细微的声音。
靳泊屿慢慢转过头去,恰好和站在窗外的梁远京四目相对。
他笑了笑,抬手搭在陶舒然肩膀上,微微颔首,算是打了声招呼。
“小陶,晚上聚餐不?”
最后一片缺口补上,隔壁老袁乐呵呵跑过来串门。
他嗓门大,扯一声整条走廊房间的人都能听见,好几个人探头冒出来,笑眯眯搭话。
“我说老袁,你怎么单单就请小陶,不请我们?”
“你们几个老家伙,平时吃的还少吗?你们要来就来,但说好了,你们自己a钱,我只请小陶。”
受宠若惊的陶舒然抬起头,把镊子放下来,她长长舒了一口气。
三个小时的集中工作耗费了太多心神,她婉言拒绝道,“袁老师,谢谢您的好意,不过我晚上打算把这幅作品再完善一下。”
“这么拼,你眼睛不想要啦?”
袁向之是钟表修复组资历最深的一位,和林亭舟年纪差不多,所以大家也喜欢叫他袁老头。
袁老头没什么别的爱好,喜欢种君子兰,喜欢吃吃喝喝,也喜欢关心小辈。
和家里的老人没什么区别,刚出来练习的时候,陶舒然也在他手底下轮转过一段时间。
袁向之乐呵呵地说:“就这么说定了,今晚你来,师父给你介绍个对象。”
这话刚说完,林亭舟推门而入。
她一把扯住袁向之耳朵,不客气道,“死老袁,又想挖我徒弟了是吧。”
“怎么能叫挖呢,我这叫爱才。”袁向之拍板,“就这么说定了,你晚上一定要来。”
陶舒然求救的目光向后扫了一圈。
被扫到的靳泊屿和顾颂年两个人双双往后退了一步。
顾颂年无声对她说:“师妹,加油。”
陶舒然认命了。
作为文物组单身率top1的组,他们书画组历来是参加部门联谊次数最多的。
以前都是他们三个人抓阄决定,这次好了,她直接被内定了。
陶舒然幽幽叹了口气,回去换掉工作服,穿了身轻松休闲的衣服。
出门的时候天公不作美,天阴沉沉的,时不时有微小的雨丝飘下,让人总有要下一场暴雨的错觉。
袁向之给她发来了饭店的地点,他们约定的时间是晚上六点,陶舒然站在路边等车,低头看了眼时间。
五点半,如果顺利的话,她应该能及时赶到。
但事与愿违,原本按时抵达的班车却怎么也没来到。
陶舒然虽然对相亲这种事情很排斥,但也不想做出第一次见面就迟到的失礼行为。
正焦急的在原地徘徊时,不远处,一辆深黑色的林肯在她面前停了下来。
摇下的车窗露出梁远京轮廓分明的侧脸,他单手搭在方向盘上,摘下墨镜偏过头来望向她。
“上车,捎你一程。”
“我去这儿。”
陶舒然犹豫地问:“我们顺路吗?”
梁远京嗤笑一声:“上来。”
“不顺也得顺。”
就这样,陶舒然坐上了他的车,超大尺寸的轮毂,她上去的时候还有点费力。
原来这辆停在路边的百万豪车是他的。
陶舒然漫不经心移开目光,他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有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