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荔缘皱起眉,她记得那对方装作不小心,其实非常明显的动作。
“真的不好意思,”萧阙缓缓说,对方不讲理,他也没有讲理的必要了,“我身体不舒服,起不来,你还是去坐其他地方吧。”
现在有些学校是单列桌椅,不存在同桌,一中还是老式规矩,两列课桌拼一起,他们这边靠窗,萧阙坐在外面,他不起来,那女生就进不去。
那女生看着萧阙,嘴一撇,似笑非笑:“你们还不知道吧,甘衡被人举报吃了违禁药,马上要被禁赛了。”
空气安静了一瞬,那女生挑衅地看着他们,想要看清他们的表情,有一些人以吸食他人的愤怒情绪为养分,别人越生气,他们心里越舒坦。
“这么大事啊,那您去上报给外交部吧,”程荔缘和和气气地开口,“麻烦让一让,不坐就不要堵在这里,您挡着其他同学的路了。”
后面有两个人要过来,那女生见程荔缘他们一点反应都没有,面子挂不住,恼羞成怒地冲程荔缘翻了个白眼,去另一边坐下了。
“多半是江斯岸的狂热粉,”陈汐溪冷静地说,“和我在网上刷帖子遇到的那些人很像。”
吴放压低声音问萧阙:“甘衡被造谣了?”
中午午休,他们才拿到手机,黄秋腾第一个刷到相关帖子,有人拍到一段几秒的视频,高倍数镜头晃动拉近,几个人在前面走,走廊背景是冰暴俱乐部,对面出现两个正在说话的人,其中一个正是甘衡。
这个视频竟然还录到了声音,不知道拍摄者是如何办到的。
工作人员对甘衡出示了他的证件,还有样本采集机构的授权书:“你好,我们是反兴奋剂中心的检查官,这边需要对你进行即时的兴奋剂检测,你需要跟我们去一趟检查站。”
紧接着检查官同行有人发现了拍摄者,远远指向镜头呵斥了一声,视频就黑屏了。
发帖子的是个三无小号,标题是“哇,传说中的冰球天才”,评论和热度在不断上涨,一条评论短时间点赞就从几十暴增到了破万。
下面的讨论已经炸了,一个热评点开下面吵几百层,甘衡粉多,黑也多,路人看个热闹,对甘衡没意见,也不会帮他说话,那些对优秀同性敌意很大的贴吧群体会去附和黑子,加上江斯岸的粉在评论区反串,乱成了一锅粥。
“谁举报的,太恶毒了,搞人心态。”
“怎么你心虚。”
“不懂就问,这种他必须去吗,可以拒绝吗。”
“不接受检查,原地成绩取消,得过的个人奖也别想要了,以后也当不了运动员,他敢吗。”
“应该是用了兴奋剂,上次比赛就觉得他表现不正常。”
“全场最多次射门,百分百全进球,把对手球门射成筛子,是挺不正常的[白眼][白眼]。”
“故意撞江斯岸,该不会也是兴奋剂吃多了。”
黄秋腾非常气愤:“什么啊,他们是想把甘衡往死里黑吧!”
她转过来想问程荔缘,看到程荔缘神态,忘了要说什么,程荔缘半垂着眼,没什么表情,给人极静的感觉,和平时的随和简单完全不一样,就好像……好像特别不可侵犯?特别威严?
“圆儿,”黄秋腾小心翼翼叫了声,“你在想什么呢。”
程荔缘:“我觉得你说的对。”
大家出去吃饭时还在讨论这件事,现在大数据,推送机制很恐怖,一中的人基本都刷到了。
学生大都站在甘衡这边,觉得甘衡的天赋摆在那,根本不需要吃什么兴奋剂。
接着有几个流量大的账号发了这件事,出现了很多相同的文案,看得出背后有人在引导。
导致很多不明所以的人都倾向于相信甘衡使用了兴奋剂。
程荔缘单独找到了萧阙:“是那天闯到他家的那些人干的吗。”
萧阙:“不好说,那些人应该是想找到那块表,没必要多此一举,也有可能表没找到,想毁了他的运动员生涯。”
程荔缘觉得和他们脱不了关系。
甘衡因为头晕的问题在服药,他卧室里那些药瓶,除了她,只有闯进他屋子的那个人看到过,说不定还拍下来了。
萧阙看着程荔缘凝肃的眉眼,脸上也没有笑意:“其实网上的人说什么,甘衡那样的性格,压根不会在意,那些人无非就是想整他,击穿他的心态。”
程荔缘抬头望向他:“怎么说。”
萧阙:“兴奋剂要尿检,尿检是要监督排尿的。”
程荔缘愣住了:“监督……”
很陌生的词。
萧阙点点头,搜到反兴奋剂中心官网给她看,念出那些规定:“提供尿样前,运动员应配合……将衣袖卷到肘部、上衣提起至胸部、裤子
退至膝部,保证检查官无障碍观察到整个尿样提供的过程。”
程荔缘呆住了,有点困难地说:“就是当面小解?”
萧阙:“是,你尿尿的时候,盯着你,躯体是完全看光的,女运动员也这样,每次奥运会WADA那些人频繁尿检国内运动员,就是搞心态,影响你拿冠军,虽然甘衡这次是必经流程,有人举报,就得检查,不过甘衡很高傲一个人,还没接受过尿检的,一般也不会重点抽查U16组和U18组,联赛前这样对他,其实就是想逼他退赛。”
程荔缘听完,说不出心里什么感觉,萧阙看到她下颔线明显绷紧了。
“我们现在去找甘衡?”萧阙突然说,“我有办法可以顺利向马老请假,今天下午没有物理和化学,不会耽误你。”
程荔缘看向他,丝毫没有停顿:“好,走。”
-----------------------
作者有话说:[可怜]萝,其实对运动不是很精通,是个懒宅呢,如有bug请包涵[抱抱][摸头][爆哭]
第62章
程荔缘跟着萧阙赶去了检查站,他们到的时候,甘衡正在卫生间做检查。
外面还等着一个队友,是赵立冬,他看到萧阙和程荔缘,朝他们点点头,算打了个招呼,没有笑。
“马教在里面陪着,甘衡是未成年运动员,要有成年人陪同,”赵立冬低声说,“不知道哪个孙子举报的。”
他们等了大概十分钟,洗手池那边传来水花声,程荔缘望过去,马振国先走了出来,表情平静而严肃,甘衡跟在他后面,神态也很安静,那一刻,程荔缘觉得他们比起甘衡和甘霸原,都更有父子的氛围感。
起码马振国是真的关心甘衡。
甘衡目光沉淀,无意间掠过来,当先看到了程荔缘,一下子就变了,眼睛深处被点亮,闪烁了一下,旋即恢复平静。
“你们来了。”他走过来时说,“不耽误上课吧。”
“今天下午英语语文政治,”萧阙说,“特意请假过来看你,程荔缘也是。”他特意强调了最后一句。
程荔缘倒没什么不好意思,甘衡听到萧阙的话,眼神深了些,波澜很快平复,说了声:“多谢。”
他似乎一开始想说的不是这句,程荔缘和他长久的默契,超越了语言,能感觉到他在抑制某种冲动性的表达。
昨天晚上对他说了那些话之后,他好像听进去了,接纳了她的决定。
说实话,他就这样接受现实,不再一定要和她恢复什么亲密无间的关系,反而让程荔缘更轻松。
她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侵入性的关心。
来的路上,程荔缘还想她过来甘衡会不会产生什么误会,现在看来不用担心,甘衡其实是个想的很深透的人。
那天董芳君来了,又被甘衡拒之门外,不得不离开,甚至不知道程荔缘在里面,程荔缘一想起,总觉得董阿姨那边很难过。
但甘衡也很难过。
这样的家庭矛盾是她不能介入的,她只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兴奋剂检查结果会在三天之内出来,是阴性的话,会口头通知你们,也会在内部通告更新一下。”检查官对甘衡和马振国说。
所有人都回了俱乐部,赵立冬先回去训练了,程荔缘和萧阙是甘衡的亲友,他们坐在附近旁听,马振国也没有意见。
“怪不得你最近训练状态一直不太对,医生具体怎么说的。”马振国看着甘衡,副教练郑均也在旁边,两人都很严肃。
他们是在小会议室,门关的很严,谈话内容不会外泄。
甘衡把诊疗报告推了过去。
马振国很仔细地看了一遍,花的时间有点长,看完后递给了郑均,郑均越看眉头皱的越紧,两人讨论了一会儿。
“……偶有视物模糊,伴随站立不稳,发作与训练强度无直接关联,休息后可部分缓解,你以前怎么不说?”
甘衡解释:“以前没有影响过训练。”
马振国:“医生觉得跟你以前那次滑雪事故没有关系?”
甘衡摇头:“他认为没有。”
马振国也想不出原因,和郑均又问了些问题,甘衡一一耐心回答。
萧阙见他们把报告放到了一边,就伸手把报告拿了过来。
程荔缘也凑过去看,上面说,三年前甘衡因滑雪事故导致脑水肿,做了开颅手术,术后恢复良好,近一年也多次复查,医生再三确定了,他脑部结构及功能恢复正常。
直接排除了头晕和脑部器质性病变,还有手术后遗症的关联。
初步诊断那里写着:“头晕待查,考虑与精神心理因素相关,建议尽快前往正规医院精神科或临床心理科就诊。”
“那你之后去看了心理医生吗?”郑均问。
甘衡拿出第二份报告,递了过去。
郑均:“……”
马振国:“你小子早有准备是不是。”
他打开精神科的诊断报告,医生给他进行了专业深入的精神检查,甘衡的一般表现和情感认知都很正常。
心理评估量表那些,也都在正常范围,人格障碍筛查也通过了。
“保持规律作息与适度运动,避免过度劳累,近期避免高强度训练,减少过度思虑。”萧阙念出医生的建议。
程荔缘看着这两份报告,隐隐约约总觉得哪里有一点不对。
她没注意到,她和萧阙脑袋凑的过近了,两个人其实也算半个发小,又没有任何暧昧,这些肢体语言没有特别在意。
只有甘衡投来淡淡的一瞥。
马振国说:“说来说去,你下定决心退赛了,队长了也不当了,是吗。”
甘衡:“我要对队伍负责,也要对自己负责。”
马振国点头:“没在怪你,你的考虑很对,我希望下次你再遇到问题,能第一时间告诉我们,俱乐部里我和郑均你是可以信任的。”
甘衡:“嗯,我休息一阵调理,不然怕影响比赛,这段时间我先申请不跟着训练了。”
马振国:“医生都这么说了,就先好好休息。”
“谢谢马教,也谢谢郑教,一直以来你们大家照顾我辛苦了。”甘衡脸色平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