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怕多余的细微动作,再度让绑匪注意到她,改变主意。
程荔缘看着绑匪头目拿枪示意甘衡跟他走,甘衡照做了,他们走向前面,远离支援。
只有甘衡一个人,其他人都在原地,行动组长示意其他人不要动,绑匪没有再管那两个高管。
程荔缘不能动,在梦里她可以冲出玄关拽住甘衡的衣角,不让他走进黑暗,现在在现实里,她不能。
远处都是灰白的雾,渐渐在合拢,甘衡和其他人走进了那片雾中。
他孤身走向没有她的那个方向。
直到他身影消失,程荔缘还没反应过来。
她仿佛在等待什么天降奇迹,或是突发状况,可以中止这一切,但没有。
甘衡的背影就这样消失在她视野中。
回去的路上,外勤姐姐拍了拍她的肩膀,没有多说什么,只说:“就像我说的,有突发状况,他跟她们走,在我们的行动预案里,狙击手和突击手都跟上去了,先回临时据点,等后续消息。”
程荔缘想问甘衡孤身一人进入他们的大本营,意味着什么。
卫星不起作用,就算狙击手也只能保持一段距离,对方大本营外有很强悍的瞭望手段。
她没有问,强压下大脑所有活动,才不会开启脑补。
雾越来越重了。
“这雾太大了。”旁边有人说了句。
过了一段路程,他们后轮像是碾过了什么软物,车身猛地晃了一下,接着就是持续的颠簸,程荔缘肩膀撞到了车内壁。
“怎么回事?”副驾驶问。
程荔缘顾不得肩膀痛死,贴上窗向外看,外面瞬间白茫茫一片,噼里啪啦沙沙响,车窗被水迹淹没。
“是暴雨!赶紧开回营地!”副驾驶对司机说。
车内没人说话,开了没多久,雨太大了,程荔缘只能看到远处雾气边缘植被被什么东西压到往一边倒,有怪响,车身也很摇晃,开不快,像是有重物在拖扯。
紧接着,那怪响变大,车底盘也开始抖动。
“是山洪!”外勤姐姐提高了声音。
程荔缘脑海一片空白。
她听到了非常大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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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心碎][橙心][耳朵]萝狠狠加快节奏,没办法捉虫了,先就这样[求你了][求求你了][摸头][抱抱]
第122章
程荔缘蹲在一间半废弃的护林站里,里面有很久的锅,她们可以烧生水。
四天前,山洪袭来,他们没有顺利抵达临时营地,被冲进了一条河,幸好被一处深潭里的老树拦截,其他伙伴不知所踪,程荔缘醒来时,是外勤姐姐把她拖出后排的。
程荔缘知道了她的名字,王芃苣。
“我家是农村的,小时候爱生病,父母请人取了这个名字,希望我身体结实,还希望家里收成好,收成好了也别菜贱伤农。”王芃苣跟她闲聊。
“你是怎么做到这个职位的。”程荔缘问。
王芃苣跟她聊了一遍自己的学习和工作经历,她是怎么从部队转业的,曾经有个丈夫和女儿,后来从分居到离婚,丈夫带着女儿在其他城市生活,女儿偶尔跟她打电话说一些生活上的事。
程荔缘听着,一边点点头,现在她们被困住,如果不说话缓解,精神压力对人的消耗太大。
这里没有卫星信号,她们的通讯器在山洪中坏掉了。
王芃苣教她辨认了可以吃的几种植物,还教了她怎么野外生火。
程荔缘出去一趟,找到了一些野芭蕉和马齿苋,还找到了溪边长的一种植株,它的根茎可以食用,王芃苣不能去,她那天出去找吃的,为了探路腿伤到了,不能承压。
好在探索出了一条固定线路,沿着她的标记,程荔缘可以采集到食物。
溪流连着一个深潭,潭水不算湍急,程荔缘尝试钓鱼,王芃苣不让,说不要靠近潭水边,不知道水里会有什么东西。
采集好了吃的,程荔缘看看远处,没有过去,走回去了,这附近有野生动物,王芃苣说让她不要走远。
她们不打算捕捉小型野生动物,一太麻烦,没装备,二更容易引来大型野兽,还有王芃苣不是动物专家,不确定哪些动物身上没有寄生虫和致命病毒。
程荔缘摸了摸腰带,上面挂着一个驱逐器,可以发出多种声波驱赶野兽。
冲锋衣和战术马甲都是防水的,王芃苣的口袋里有很多有用的小工具,没这些,她们撑不过这几天。
待在这里不是长久之计,继续等待,她们可能会生病,挨饿会导致营养不良,王芃苣的伤可能恶化,最危险的是暴雨山洪。
“最好的办法是找个有信号的地方,放出求救信号。”王芃苣说,她不想让程荔缘涉险,提出等她腿好一点后自己去。
程荔缘晚上会和王芃苣轮流值夜,有一次她实在太困,不小心睡着了,醒来特别内疚,心情沉重道歉,王芃苣一点没说什么,对她像对自己孩子一样宽容。
“要不是绑匪提出一定要见到你,你现在还在朝九晚六呢。”王芃苣说。
程荔缘看了一眼外面,雨林很美,这里的雨林不是平的,反而在高海拔的地方,全年温度高,降水充沛,前两天天空放晴,她爬上了护林员留下的瞭望塔,看到了远处的山峰,翠绿翠绿的向天空翘,还有断崖,隐没在遮天蔽日的白雾中,像仙境一样。
底下是深不见底的绿谷,一望无际。
她尽量不去想其他任何人。
这天睡醒,程荔缘没看到王芃苣,她赶紧翻了个身出去了,看见王芃苣用树枝当拐杖,举着便携望远镜看向远方,眼神凝重。
“怎么了。”程荔缘走过去。
王芃苣说:“看到了烟,离我们很远,是那伙犯罪集团,他们知道山洪冲散了我们,在找人。”
程荔缘心跳乱了一下,胸口突然沉闷。
王芃苣果断说:“不能留在这里了,他们很可能知道这个护林站的位
置。”
她们花了几个小时,清理掉了所有痕迹,顺着离线导航仪指示的方向转移。
走了一天,她们抵达了一处可以休息的地方,这里竟然有树屋。
王芃苣拄着拐杖,仔细查看着标记。
“好消息,这里是政府军以前留下的。”
“坏消息呢?”程荔缘问。
王芃苣不算高兴:“这种树屋是防熊的,说明附近有熊出没。”
王芃苣告诉她,马来熊不可怕,主要吃野果蜂巢,之前自然专家告诉他们,那伽兰山有一种野生熊变种,介于马来熊和棕熊之间,会袭击土著,这种熊体重很沉,不像马来熊一样能攀爬。
树屋底下涂了有驱熊的药草汁,还安装了光感振动器,看标记是以前政府军留下的,大概是为了刺探犯罪集团的大本营,长期埋伏在这里。
比起被犯罪团伙抓住,不知道要遭遇什么,程荔缘宁愿待在这里。
王芃苣跟她说起了那个犯罪集团,说电诈只是他们最下层的来钱方式,产业规模的一小部分。
“收购银行卡电话卡,提供场地,包吃包住,还请了老师培训洗脑你,每天被枪指着打电话,打不够时长,就要受各种酷刑,等人麻木,学会话术,把其他人骗倾家荡产,然后洗钱,通过地下钱庄汇到境外,端掉一个窝点,新的窝点长出十个,洗钱换个平台继续。”
“所以被骗过去之后,要救人很困难?”
“很难,有些地方武装可以合作,有些和电诈集团共生,反政府的,跨境抓人得跟当地政府谈,手续办好,人可能都没了,境外公司做外贸给电诈集团提供支持,电诈的能拿出全套合法手续,政府抓不到把柄。”
程荔缘默默听着,在这人迹罕至的雨林,她短短几天经历的心理起伏和内在成长,比大学和工作加起来都多。
王芃苣跟她讲了很多残酷的事,生命无常的事。
什么不听话的,业绩差的,直接转卖,当性奴当血奴,卖赌场当筹码,还有的直接被拉去配型,血型器官型号记下来,麻药也不够量,活摘器官,好几次中缅联合行动,他们找到的很多受害人尸体,内外都是残缺的,场面宛如人间炼狱。
王芃苣这样心性坚毅的,都留下了不小阴影,他们队里一个新人当场吐了。
为了不沦落到炼狱底层,那些被骗进园区的,会拼了命打电话,一旦业绩好起来,园区管理层就会给他们各种好处,还修配套的医院,幼儿园,学校,让他们把家里人一起接过来,过好日子,等两年他们自己被提拔成管理层,人生不就逆袭了。
“除了人口贩卖,最可恶的还有贩毒,”王芃苣淡淡地说,没有深入展开,“我们的卧底牺牲了很多,这片土地的业障太重了。”
程荔缘有种感觉,黄秋腾和侯小言应该已经获救。
她不确定甘衡那边。
甘衡去了大本营里面,之后发生了什么。
她现在只能全心集中注意力,保证自己和王芃苣存活下来。
当天半夜,程荔缘模糊惊醒,听到一阵呓语,是王芃苣,她过去检查,发现王芃苣发烧了。
程荔缘用物理手段给她降温,到了天亮,王芃苣清醒了一点。
“这儿太潮湿,我伤口可能感染,暂时走不了了。”王芃苣镇定地说,让程荔缘帮她把导航仪拿来,在上面设置了一会儿,然后让程荔缘把包裹拿来。
里面装的是她们有限的工具,还有在之前护林站找的补给。
王芃苣为她整理出了可以带身上的东西,装进防水袋。
“直线方向,往东北走,大概五公里能到这片区域,这里有个临时补给点,有卫星信号,到了就按这个微型发射器,行动组会定位过来。”
程荔缘点了点头,脸上没有多少表情,王芃苣看她脸色就像即将上战场,开了两句玩笑,让程荔缘不要这样紧张,要相信自己。
白天光线充足,吃了一顿早饭,程荔缘正式和王芃苣告别。
她爬下了树屋,踩到了地面,向王芃苣挥手,王芃苣心情反而比她轻松,笑着对她点头,在雨林这么些天,两个人没有水源洗澡,只能接点溪水洗洗脸,所以头发都结成块了。
王芃苣还把一些淤泥涂到了她身上,说可以掩盖气味,程荔缘转身向外走,走到边缘,忍不住回头看王芃苣最后一眼。
王芃苣姿势都没变过,坐在树屋上望着她,不知道为什么,从这个距离看,王芃苣显得很渺小,是个完全平凡的人类,但神情镇定,微笑着打了个手势,声音很轻,程荔缘听不见内容,听得出音调:“记住,向前走,别绕路,别回头。”
程荔缘点点头,转身走了,绕过粗壮的树干,走出几十步后,入目都是层叠的绿,哪哪都长一样,跟复制粘贴似的,在导航仪上,可以看到原来的小点。
程荔缘没空去感受。
王芃苣从头到尾都没给程荔缘半点心理压力,就像她们只不过参加一次露营求生,输了也没什么,没说丧气话,说你一定要走出去之类的,更没煽情。
那些本该提到的字眼,王芃苣半个字都没提。
程荔缘全神贯注注意周遭动静,两个人走和一个人走,风险完全不一样。
前方出现了一个陡坡,下面是密集的藤蔓区,导航仪显示她必须穿过去,程荔缘谨慎地观望了一下,捡了个东西轻轻扔下去,确定底下没有深泥潭,拿起王芃苣做的简易登山杖,斜着身体一步一步下去。
穿过藤蔓区花了她很长时间,她要注意蛇和虫子,中途又攀爬了一段路,拖慢了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