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荔缘觉得很别扭,甘衡一本正经的,就像和她不熟,对她产生了一点正常的好奇。
“……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程荔缘说。
“不喜欢看书吗?”“看一点吧。”
“那你名字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叫这个。”
“不知道。”程荔缘当然知道,以前甘衡在家也问过她,她不好意思说。
程揽英说怀她的时候做了个胎梦,梦见自己去了天上,一个长得跟嫦娥似的仙女在吃荔枝,请她吃了一大把,跟她聊天,还把手上一只乱扑腾的小奶狗塞她怀里,她就醒了,之后没多久就查出怀孕。
实验课下了课,中午她和余雅芹一起吃饭,对面两个女生端着餐盘坐下了。
程荔缘抬起头,她不记得她们以前会坐这里,这两个女生是班上最活泼开朗的两个。
“程荔缘,你爸爸妈妈是干什么的。”她们脸上带着笑容,语气倒是非常和善。
程荔缘才二年级,不懂得问题是可以不回答的,对方问的也不是什么难题:“爸爸是教授,妈妈是会计。”
“那你爸爸在哪个大学呀,我爷爷是中科院的院士。”对面紧追不舍,“对了你家住哪个小区来着,他们说你家住金陵紫府,不对,还是乌海那边的望舒台?”
乌海是天然湖泊,是甘衡他家小区临近的那个湖泊,湖很大,生态隔离带之外,圈了一小片格外金贵的地皮。
一看到家里地址写着乌海境望舒台的,老师就知道这个小孩是衔着金汤匙出生的。
全校除了甘衡,也就两三个。其他大都在国外,或者国际私校。
程荔缘看着她:“没有住那边。”
“那是哪里?你不好意思说吗,我家在琅椛道。”“……”
“专心吃午饭,不要聊天哦。”老师过来提醒她们,无意间帮程荔缘解了围。
接下去两天,有很多人来打扰程荔缘,不光女生,还有男生。
一切只因甘衡正常和她说话了。
甘衡平时极少和女生说话,除非必要沟通,他只跟男生玩。
他们多方面打听程荔缘家里,程荔缘要么眨巴眼睛,要么不说话,回答也只是那么一丁点信息。
余雅芹有点担心,以上所有流程,她都经历过一遍。
“缘缘,你不要什么都告诉他们,不说话就可以了。”她小声说。
“没关系,他们也不能把我们怎么样。”程荔缘安慰她。
艺术教室上完课,路过走廊,两个小姑娘被闫谢良他们拦住了。
闫谢良用他那惯有的大嗓门说:“程荔缘,你知道余雅芹的妈妈上次家长会没来吗?”
余雅芹紧紧抿起嘴,眼睛里冒出小朋友直白的怒火。
程荔缘拉着好朋友的手,很平和地说:“你有什么事。”
闫谢良对余雅芹说:“你妈妈不来家长会是不是因为要上班?我妈妈从来不用上班!”
余雅芹怒气冲冲地说:“那又怎么样?”她脸蛋本来就像苹果,现在更红了。
闫谢良拖长了语调:“听说你们家住关山二村建设巷,上次填表我看到了,你好可怜哦。”
那边是老城区,有很多老破小的学区房。
余雅芹:“你才可怜!”
闫谢良嬉皮笑脸转向程荔缘:“我看到你妈妈来送你上学,你们家居然没有司机,怪不得你的鞋子也很便宜,和余雅芹一样的牌子!”
程荔缘低头看了看自己干净的鞋子,国产的,她知道班上很多人的鞋子是大牌童装线,她从来没有在意,她和余雅芹穿的其实不差,她们两个的家,也都是中上家庭。
只是在闫谢良他们的眼里,她们就像两个无意间闯入了花园聚会的奇怪游客,和他们的世界格格不入。
旁边陆陆续续走来了几个女生,站到了闫谢良身后,似乎是在看热闹,在看程荔缘会怎么回答。
她们这边,只有孤零零两个人。
上次好心劝告她的女生,催促她:“程荔缘,你快过来吧,别跟她玩了,她们家住那种小区会有传染病,上次流感大爆发,就是他们家那边传出来的!”
她朋友也开口:“对啊,你可以和我们一起玩,甘衡觉得你人不错,你人肯定不错。”
余雅芹红了眼睛,身体紧紧绷了起来,好朋友面临一个选择,只要松开她的手,走向对面,好朋友就不用这么累,不用被她连累,被一起排挤了。
程荔缘越过人群,看到甘衡站在人群之外,闲淡安静地看着她,眼睛里转动着很深奥的她看不懂的东西,近乎不像一个孩子的眼神。
余雅芹仿佛预感到了自己的命运,垂下头,慢慢松开了程荔缘的手。
松开到一半,被程荔缘重新紧紧握住。
余雅芹怔了怔,低下的脑袋停在那,慢慢抬起,没有光的眼睛又亮了起来。
程荔缘不哭不闹,就看着对方,很理性很冷静地说:“你们每天都说一样的话,好像复读机,不累吗。”
她拉着余雅芹直接转身走了。
程荔缘终于明白了甘衡的意思,他的话就像一封邀请函,她加不加入,他早已知道。
他知道她会做出什么选择。
以前在甘衡家,她隐约能意识到他们家里的差距,董芳君像她姨妈一样,弥合了这些物质上的差距。
学校就像另外一个环境,那些差距没有消失,反而更加清晰刺眼。
天空中的黑色月亮,慢慢变大了。
闫谢良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程荔缘不带情绪的眼睛,松弛的表情,看他的眼神,让他有种恼羞成怒的感觉,就像她完全无视他,她凭什么敢看不
起他?
“我就说吧,我爸爸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程荔缘和余雅芹就是一种人!”
“对,她和余雅芹一起玩,她爸爸妈妈肯定也离婚了。”
女生男生议论了起来,说的最激烈的,居然是之前那个邀请程荔缘加入她们的女生。
程荔缘和余雅芹态度驯顺一点,愿意捧着他们,像他们罩着的跟班那样,他们也会对她们很亲切的,谁让她们那么清高又装模作样?
他们气愤地诋毁着程荔缘和余雅芹,一转头,看见了甘衡站在那边。
所有人噤若寒蝉。
每个人在家都被他们爸妈耳提面命过,进了一班,不要惹那个叫甘衡的孩子,不然爸爸妈妈会有大麻烦,家里也不能让他们住大房子,坐头等舱和私人飞机了。
甘衡比他们都高,像高年级的孩子了,他眼睛雾蒙蒙,黑漆漆的。
“怎么不说了,继续说啊。”他轻飘飘的话语响起在他们头顶。
那天所有小孩后续如何,除了甘衡本人没人知道,反正他们没有再骚扰过程荔缘。
甘衡晚上回家,给程荔缘的儿童手表打电话。
程荔缘没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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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求你了][摸头][垂耳兔头]明天进入高年级,写初中那边写啦[玫瑰][橘糖]
第35章
程荔缘盯着来电,想了想,把手表小心放下,开始写作业。
她妈妈为了不让她眼睛疲倦,给她买了个几千块的灯,照在桌子上方,光线特别柔和。
他们要为三年级的课程做准备,尤其是英文和数学。
临海实验的外语教学质量,和一流国际私校持平,数学课更是甩开那些私校。
很多学生会参加国内国际数学竞赛,还有其他编程,机器人比赛之类的。
程荔缘英语不错,数学中规中矩,有一点吃力。
“缘缘想进宣平的话,数学分数还需要提高。”数学老师告诉她妈妈。
宣平是临海实验小学的对口初中部,小升初成绩进入年级前段,就有机会直升。
如果不直升宣平初中,那她转来临海实验就没有意义了,她爸爸一直反复这么告诉她。
手表屏幕亮起,甘衡锲而不舍地给她打电话。
程荔缘有点苦恼,她不想接,可是甘衡一直打过来。
“喂?”程荔缘最终还是接起,声音有点轻。
“怎么不接我电话。”甘衡的声音压在她耳膜上。
当时他帮她在手表上设置好了联系模式,“我给你打电话,你要接哦。”
程荔缘说:“好。”
甘衡笑了,说她声音软软的好像蒸好的牛奶米糕。
“我写作业,静音了。”程荔缘说,“有什么事吗。”
甘衡没有提白天的事:“班上要是有人对你态度不好,你直接跟我说,不要瞒着。”
他的语气成熟而平静,仿佛什么都知道。
程荔缘明白,他有自己的规划,不可能全天候注意力都放在她身上,随时关注她和周围人的互动。
这是很正确的处理方式,为什么她心里还是有一点难过。
“岑岑哥哥。”程荔缘叫了一声。
“嗯,怎么了。”他声音很好听。
“以前余雅芹被欺负的时候,有人帮过她吗。”程荔缘的声音低了下去。
你,帮过她吗。
甘衡的声音一点没受影响:“为什么?我不知道啊。”
程荔缘怔住,以为甘衡多少会解释两句,他语气如常,仿佛不觉得这是个什么沉重的问题,重点只在她为什么问起其他人。
“你今天帮了我。”程荔缘有点混乱,费力地想表达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