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墨闻倒是愣了一下:“你不是和我说,在杀青宴上吃饱了?”
那还是高铁上,他问她的。
她一是不想麻烦,二是一开始,她是想找盛微瑶去单独庆祝的,所以早就刻意留着肚子,在他面前也就谎称吃饱了。
但,盛微瑶还没问,她反而先向他开了口。
这种在计划之外的决定,她很少做,因为不确定结果,以至于她被一种铺天盖地的慌乱裹挟,心口不自觉开始砰砰快跳起来。
事到如今,桑芙实话实说:“一点点饱,那里的菜很多我都不喜欢吃。”
“你要是不方便话,也……”
“方便。”
未出口的尾音,都在他坚定有力的两个字中彻底消散。
车厢昏暗,庄墨闻微微侧着些脸,眼底弥漫开的笑意模糊不清。
这一段路都不方便停车,庄墨闻轻咳了一声,语气一如往常:“你先看看,想去哪里吃?”
桑芙低头,就去拿手机:“哦,好。”
……
最后坐在一家附近口碑不错的餐厅。
如果要填饱肚子的话,中餐一定是第一选择。
但庆祝的话,饱腹都是其次了,所以桑芙选了一家西餐厅。
她勾了几道招牌,把菜单给庄墨闻。
两个人吃不了太多,庄墨闻补了几样,正要交给服务员时,面前的桑芙却忽然开口,叫住他:“庄教授,等一下。”
她翻过菜单,低着眉眼,神色认真地选了一会儿。
“我还想要一杯香槟,谢谢。”
桑芙说完,抬头对上庄墨闻意外的神色,她顿了顿,又把菜单还给他:“庄教授,你喝吗?”
她问完,反应过来,自顾自地回答:“对了,你不喝酒,而且要开车。”
“既然是庆祝,偶尔一次也情有可原。”
说罢,庄墨闻随手接过菜单,递给服务员,温声说:“两杯香槟,谢谢。”
至于车,找个代驾就好。
她开心,他总不能扫她的兴。
服务员带着菜单离开了,身影渐渐消失在视线里。
桑芙收回目光,看向庄墨闻:“你酒量好吗?”
“戒了好多年了,以前还可以。”庄墨闻说,“况且只是一杯而已。”
他反问她:“你呢?好像没见过你喝酒。”
上菜前,服务员给他们各倒了一杯温水,桑芙喝酒一口,说:“分时候吧,我也很少喝。”
她说着,脸上浮现出浅浅的笑容,“今天高兴嘛。”
她很少喝酒,对她而言,喝酒这件事情是比较私人的,还伴随着一些不确定因素,例如醉酒等后果。
这个潜在中的后果,假如对面不是真心相待的朋友或者她愿意信赖的人,桑芙也宁可不让它发生。
并不是每一个场合、每一个人都能让她敞开心扉。
所以纵使她今天真的真的很开心,杀青宴上,她还是没碰酒。
可在庄墨闻这里,桑芙总是能获得前所未有的安定,好像什么都不用担心。
不多时,几位服务员端着餐盘上来,菜和酒都上齐了。
“请慢用。”
桑芙握着酒杯:“干杯。”
酒杯在半空中轻轻碰了一下,桑芙抿了一口,眉头没忍住皱了起来。
他一顿:“喝不惯?”
她表情复杂放下酒杯,吐了下舌头,“好酸。”
桑芙说的都是实话,她真没喝过几次酒,爸妈虽然不在家,但是对她一直管得严,上了大学才好一些。
小说大爆那年,她和盛微瑶也是为了庆祝,就喝过那一次,但那时候她们是去大排档喝的啤酒,度数不高,味道也更容易接受。
早就听说香槟酸度极高,但没有想到那么酸。
不过再一回味,又甜甜的,还有覆盆子的香气,是好喝的。
庄墨闻握住水杯,正要往她那边推,让她喝点水冲冲,却见桑芙双眼紧闭,又仰头猛喝了一口。
香槟度数虽然不算太高,但香槟含有丰富气泡,比其它酒,更易醉,更别提她还喝了一大口。
庄墨闻自然清楚这点,但桑芙速度太快,他抬起的手僵在空中,拦都拦不住。
好在酒杯放下,她神色如常,没有半点异样,连脸色都没变。
“好像还可以。”
看不出她酒量还不错。
庄墨闻松了口气,默默收回手。
“先吃东西。”
桑芙点点头,把餐盘移到自己面前,她慢吞吞地把食物往嘴里塞,然后慢吞吞地嚼,直到猛地一个抬头,她突然感觉很奇怪:“庄教授。”
“嗯?”
“我面前怎么有两个你?”
庄墨闻:“……”
坏了。
……
等她吃得差不多了,庄墨闻去结了账,然后才回到原来的位置上。
才离开这么点时间,她趴在桌子上都快睡熟了。
纤长的睫毛轻轻颤抖着,白皙的脸颊终于弥漫开迟来的红晕。
不太忍心,庄墨闻把她的包挂脖子上,想把她抱起来,但是刚碰到她的胳膊,她就醒了。
“走了吗?”
她除了神情有点恍惚,反应有些迟钝之外,其实不太像醉了。
还是像平时那样安静,说话也没有什么醉意,只是咬字比平时更加绵软。
“对。”庄墨闻仍俯着身,回答她,“我叫了代驾,很快就到了。”
“那我们去外面等吧。”
“好。”
桑芙站起身,庄墨闻就在她身后半步跟着她,出门时,他抬手握住门边,她的脑袋就轻轻砸在他的手背上。
出了门,行人纷纷,庄墨闻还是伸手把她拉到身边,“小心点。”
她一言未发,乖乖地站在他身边,随后抬起脸,静静地看了他很久。
庄墨闻对上她的眸子,明明被酒精影响,她的反应变得很慢,眼睛却像黑宝石一样亮,在路灯下,像镶满了星星。
他愣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问:“怎么了?”
她还是看着他,过了几秒,像是大脑才接收到他的话,她很有礼貌地说了句:“谢谢。”
字正腔圆。
庄墨闻失笑,给她拉了一下乱了的围巾:“不客气。”
“谢谢你。”她看向车流,又重复了一遍,“庄教授。”
代驾过来还要一段时间,庄墨闻怕她在风里冷,就带着她先坐进了后座。
桑芙先坐进去,她动作很慢,可是坐进去也坐得很端正,一点也不歪七八扭,庄墨闻跟着进去,关上门。
“头疼不疼?”
他从车里抽出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拧开给她:“先喝点水。”
他说什么桑芙做什么,两只手握住水瓶,就喝了一口。
到底是醉了,喝得有点急,水顺着她的下巴流到围巾上。
庄墨闻给水瓶拧好放回去,拿纸给她擦了擦,一摸围巾,挨着她脖子的那块也湿了,尽管擦掉了表面的水渍也是湿哒哒的。
车里封闭,没有风,他问:“围巾摘了好不好?”
她点头。
庄墨闻一圈圈把她围巾摘了。
摘围巾时,桑芙一直盯着他,就像以前那样,很大方,但又和以前不太一样,不知道是不是醉了的缘故。
庄墨闻只当她是醉了,给她解完围巾,又用纸给她脖子上水擦干,动作间,忽而听到她出声:“你为什么总是要靠我这么近?”
他动作一顿,视线上移,看着她红扑扑的脸,和满是醉意的眼睛。
半响,他哑声:“你讨厌我靠近你吗?”
桑芙摇摇脑袋,垂下眼睛,睫毛在她眼睑处落下淡淡的阴影。
“我不知道,”她抬手,捂着胸口的位置,“可是你一靠近,我心里就痒痒的。”
“痒痒的?”
她点头,“你心里痒痒的吗?”
他看着她,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