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来,你回头做好方案发给我就行,”张冲频频点头,低头夹了两口菜说,“阿杨说你回来都没几天,执行力很强了。你之前在北京哪上班的?”
“Convey旅途。”她如实讲。
俞津杨也瞥她一眼,张冲有些意外,放下筷子说:“看来你也不知道。”
俞津杨“嗯”了声:“不知道,我俩好多年没联系。”
张冲点头说:“那是个大厂啊,怎么不做了?”
李映桥低头给自己夹了一筷子,慢条斯理地嚼了会儿,言简意赅说:“营销战略和理念都不太合。”
张冲问:“做到什么位置了?哪个事业部的?”
“品牌公关部,”李映桥反问道,“张叔好像很了解Convey?”
张冲笑笑:“我们和OTA本就是生态链的上下游啊,Convey是头部,我们有深度合作的。不过我认识你们的营销VP,张宗谐。也算半个丰潭人,之前在潭中读过书,你应该有印象,我记得你们潭中每年都有他捐赠的奖学金。他今年是不是聘任CMO了?”
李映桥筷子停在半空中,恍然道:“你和张总……你俩不会是亲戚吧?”
“算不上,刚好是本家而已,当年俞总资助过他,不过也算是奶对人了,从管培生到CMO,他只用了七年。”
李映桥没接话茬,转头看了眼一言不发的俞津杨,后者头也不抬,正在专心致志地啃他的鱼骨刺,面前盘子里摊着一条完整的鱼架骨,真跟只猫一样,吃鱼能脱骨。
“你前几年在芝加哥做什么呢?”她突然问。
“做机械表。”
“做到什么位置了。”她有样学样,张冲从小就觉得她是最不好忽悠一个,也是挺睚眦必报的。
俞津杨终于不再折腾那只鱼骨架,自己都笑了:“回来这么久都没关心过我在芝加哥做什么,张叔一盘问你,你就是来盘问我是吧?报复心这么重啊。怎么跟你讲?我花了五年时间,连一只手表的机芯都没研究明白。”
“哈,这么菜?”李映桥说。
张冲笑着说:“他逗你玩的,那个时候本来他要回国的,那个品牌马上要成立中国区的定制中心,他本来可以回来做中国区品牌战略的负责人,但原先那芝加哥小伙子在中国结婚了,说什么都不肯回去,他只能在美洲区发展。”
“喵,你可以啊。”李映桥顿时有点刮目相看,“你现在是打算自己做品牌还是?”
他往后一靠,笑了声:“我不是在你景区做猿人吗?”
“说正经的。”
“想是这么想来着,”他再次低下头,将桌上剩下的菜都扫了个干净说,“但四一哥说,只要我不创业,家里剩下的钱还够我和甜筒花一阵子。”
张冲也这么讲:“确实,这五星级酒店别看着恢弘大气,挣得也不多。还有一家年年往里倒贴钱的玩具公司,这几年都是拆东墙补西墙的状态了,阿杨最好还是别有梦想。”
一顿饭吃完,张冲提前回了。俞津杨驱车送李映桥回小画城的门口,李映桥下车时突然回头看了他一眼说:“喵,我记得你以前跟我说过,你老了想干嘛来着?”
他想不起来了,这种小学时候的梦想,他真是随口一讲。
“想当爹。”她一拍脑门,想起来。
“我没想过。你别把四一哥的梦想按我头上。”他无语。
“不是吗?”李映桥说,“不管了,反正我还是支持你要有梦想的。”
“怎么支持,出钱还是出力?”
“钱我没有,降龙十八掌倒是有一套。”说完,她掌风突袭而至,隔空袭击在他的腹部上,还摊平手掌在他面前运了两下功,高中那阵她沉迷金庸的武侠小说,还真研究了小半个月的降龙十八掌,刷题的时候,时不时给他来两下。
“呃啊。”他闷哼一声,顺势笑倒在车门上。
俞津杨一个练Popping的,全身肌肉可以说几乎是唯他任用,调动地非常自然且流畅,非常能配合她偶尔的动作和玩性大发。她又隔空推了下掌,他的腹部竟又跟着猛地向后震一下,李映桥略惊讶于他的核心控制游刃有余,人还比从前更配合,高中那会儿他嫌幼稚,有时候陪她玩得很敷衍。
于是她得寸进尺地又往前推了一掌,他没后退了,手势一下没收住,掌心攻击性十足地贴上他紧绷的腹肌,温热的皮肤厚度隔着T恤衫慢慢渗透上来,指尖甚至能感受到他细微肌理的起伏。
李映桥手被他扣住,下意识抬头,手腕和手心汨汨汲取着他的温度,他确实退无可退,人已经严丝合缝地贴在门上,攥着她的手不让她再碰,语气倒是很淡地问她:“玩够了没。”
第三十九章 (二更合一)
李映桥走时故意又在他腹肌上隔着布料报复性地狠狠揉了一把,“稀罕啊我?”
说完干脆利落地推门下车,一秒都没停留。俞津杨反倒被她突如其来的一顿摸给摸傻了,看着后视镜里那个趾高气昂、越走越远的背影,脸颊慢慢抵上方向盘,终于忍不住闷笑了声。
翻过面来,又无奈地笑了声。
唉。
……
接下来几天,李映桥忙得更是脚不沾地。猿人大会的视频正常上线,小画城各个平台的官方账号都收获了一波精神状态很美丽的粉丝,还有不少人在后台私信要报名参加扮演猿人。
“他们会咬人吗?”
“不会的,宝,他们都是我们的工作人员。”
吴娟负责回复各个后台的私信,开始还挺有耐心的,她几乎每条都绞尽脑汁地回复,李映桥说开始的活人感积攒好感很重要,一定要温柔耐心,所以才把这活儿派给美丽又善良的吴娟同志。
但画风逐渐开始跑偏。
“那可以咬他们吗?”
吴娟:“……宝,不建议,他们都是会正常拨打110的猿工。”
“可以摸腹肌吗?”
吴娟:“……哈哈哈如果他们有的话。”
“那可以掏他们裆吗?这个总有吧。”
“……”
吴娟从小到大就很乖巧,长得也是小家碧玉型。大学毕业后也听从家里安排找了个钱少事少离家近的工作,几乎没怎么独自出过远门,算是在父母庇护下长大的一朵温室小花朵。但她上网冲浪属于是荤素不忌的,偶尔还会翻墙看小黄漫。作为一个有活人感的官方皮下,看着越来越离谱的私信,她本来想回个哈哈哈哈哈算了。
结果手一抖,一串h里冒出个同母异父的字,她回复:“哈哈哈哈哈好。”
她自己甚至都没察觉到异样,等倒完水回来一看对面已经炸屏了。
“靠,你们真豁得出去!报名报名!”
“我和我姐妹们一起报名!”
于是这条消息的截屏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朋友圈传播开了——
不管真的假的,反正报名热线和后台私信都爆了。
连正在给张冲做方案的李映桥都接到了李姝莉女士的问候电话,让她放心飞,别在乎别人怎么想,只要不犯法,做什么妈妈都支持你,但掏裆犯法。李映桥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立马推开办公室的门出去,只见吴娟哭丧着一张脸坐在工位上,脸涨得通红,嗫嚅着叫了她一声:“映桥姐。”
李映桥看了眼一旁幸灾乐祸的潘晓亮,对吴娟说:“拿上手机进来。”又指指潘晓亮:“你,看一下邮箱,下周T厂的人过来,要做个景区数字化升级,把我发你的资料认真看一遍,别回头人家一问三不知。还有人事那边你问了吗?什么时候来新人?一件都没做,还在那笑呢,不知道的,以为你们潭中毕业的,就是招笑的。”
潘晓亮缩了缩脖子,不说话了。反正他们潭中人在哪就是容易招人嫉妒,呵呵。
直到现在,他其实都不知道,这个李映桥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
***
“爸爸,看我。”甜筒正扒拉着俞人杰的脑袋,让他看自己用彩笔给自己化的妆。
俞人杰忍着笑,在她脸上有印记的地方用手搓了搓,发现搓不掉:“漂亮,漂亮,甜筒最漂亮!但这能洗掉吗?”
甜筒胸有成竹地嘿嘿一笑,“哥哥,会洗。”
果然,俞津杨下班一进门就一言不发地抱着甜筒去卫生间了,等给人洗干净,单肩扛着出来又把人塞回到俞人杰怀里,自己转身去收拾被甜筒弄乱的客厅。
父女俩对视一眼,察觉到哥哥这两天心情不太佳,俞人杰摸着甜筒的脑袋,小声在她耳边问:“你哥怎么了?”
甜筒眨眨眼,一脸茫然地摇头:“不造啊。”
“你俩不玩挺好吗。”
“不造啊。”甜筒还是那句话。
“那你造什么。”
“大脑虎。哥哥是大脑虎。”
俞人杰笑:“你哥才不是呢,工作室有什么事了吧?你过去哄哄你哥。”
甜筒摊手:“哄不好。”
俞人杰捏捏她的小鼻子,试图巩固这段兄妹情:“怎么可能,你都哄不好,你哥最疼你了。你忘记了?你生病发烧的时候,你哥哥整夜整夜不睡守着你,隔半小时给你量一次体温,还用棉签给你蘸水润嘴唇。你爱吃草莓,你哥还在太奶奶那里给你种了一片草莓。”
甜筒不知道想到什么了,果然朝着客厅里正在收拾她那些杂乱无章玩具的男人伸出手,“哥哥,抱抱。”
“等会儿,”俞津杨拿着她的火车头,刚给她一截截都接好了,回头看她说,“车尾巴那截呢。”
“不造啊。”甜筒摇头,“爸爸,吃了。”
“……房间里找找,我没那么饿。”俞人杰说。
甜筒执拗地伸出手:“哥哥,抱抱。”
俞津杨只好把人抱过来,俞人杰正要掏出手机给唐湘打电话,被儿子一眼看穿。这几天唐湘被几个朋友拉出去旅游,俞人杰到点就打电话,一天四五个,唐湘都烦了,说又没个正事。俞津杨单肩抱着甜筒,弯腰把火车头扔玩具箱里说:“你别打了,妈好不容易出去玩两天,散散心,不见得多愿意接你电话。”
“哟嘿。”俞人杰听出一丝阴阳怪气,“什么意思,我这么不招人待见?”
“我没说。”说完,没再搭理他。俞津杨坐在地上,把甜筒放自己怀里,检查她的眼睛,甜筒死活不让,“躲什么,眼皮上这几个包刚长的吗?哥哥看看,要不要消个毒。痒不痒?”
“不痒。哥哥亲亲就好了。”
俞津杨发现甜筒很喜欢亲人,多半都是跟俞人杰学的,俞人杰有时候会当着他俩的面亲唐湘,他小时候还好,俞人杰工作太忙不怎么在家,很少撞见这种场面。甜筒来的时候,正是他俩最闲的时候,等俞人杰和唐湘意识到问题的时候,甜筒已经开始跟人无差别发送她的飞吻了,碰见个跟她差不多同龄,长得还行的,不管男女,她直接抱着就啃。
俞津杨盘腿坐在地上,无言又无语地看了眼他爹。
这事儿俞人杰已经没有了发言权,他身体力行地给甜筒证明了亲亲是爱的表现,好几次义正言辞地教育她不能这么乱亲,甜筒都会直接给他堵回去,你就是这样的呀。好在俞津杨在这方面一直都很光风霁月,他讲甜筒还愿意听两句。俞人杰每到这个时候就自动自发地滚着轮椅走了。
俞津杨严肃道:“你几岁了。”
“四岁。”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不管是我,还是爸爸。都不可以再亲你了。”
“有。”
“那为什么还这样,家里还有其他男长辈会这样亲你吗?”
“没有,但高典哥哥会。”
“哥等会儿打死他。”俞津杨想了想说,“甜筒,病从口入你知不知道?你要保护好自己的嘴巴,生病多难受你知道的,哥哥和爸爸都不随便亲你的脸,其他人就更不可以,好吗?”
甜筒重重点头。
俞津杨揉揉她的脑袋,正要给高典打电话,高典就电话进来了:“靠,喵,咱们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