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她晚上喝了多少,担心她酒劲上来会难受。
刚刚喝过醒酒汤,没那么难受,谢清慈摇了摇头,“没有,只是不困。”
她上一次喝酒还是高三毕业的时候,和同学一起吃饭,喝了两杯果啤,状况也和现在差不多。
她当时还以为自己是有些酒精过敏,怎么喝了两杯就这样,后来去医院检查,发现不是过敏,就是单纯酒量差。
这些年偶尔也会陪着老太太和周女士喝点红酒,会微醺,但没再像这样过,她以为自己是将酒量锻炼上来了,于是今天柯朦和段思妤给她倒酒的时候,竟然胆大包天地同意喝了第二杯。
与一般醉酒的人倒头就睡不一样,她是全无睡意,甚至会有些话痨,她刚刚其实已经很克制了,担心梁京濯会觉得她奇怪,凭借着那点清醒的意志,一遍遍告诉自己,闭嘴,不能说太多话。
听她说不困,梁京濯收回了打算关灯的手,躺了下来,偏头看向趴在另一边枕头上的人,协商一般哄她:“那我抱抱你?”
谢清慈歪着头,眨着眼睛看了他几秒,觉得这个提议可行,爬起来朝他张开的怀抱中挪过去,依旧是趴着,只是位置从枕头变成了他的胸膛。
一侧的耳朵隔着睡衣单薄的意料贴在他的胸口,听见了潜伏在之下有力的心跳声。
“梁京濯。”
“嗯。”
“你的心跳好快。”
身边的人趴到了身上,梁京濯收拢臂弯,揽住她,应了声:“嗯。”
“梁京濯。”她又叫他。
他耐心地应:“嗯。”
“你会觉得我话多吗?”
“不会。”
她今天和他说的话快赶上他们在一起这么久说的话的总和了,他并不烦,甚至觉得难得。
枕在胸前的人不说话了,在他以为她是睡着了时,她忽然抬起了头。
灯火昏暗,她看着他,眼睛亮亮的,“你讨厌我身上的酒气吗?”
他拨一拨她耳边的头发,回答:“不讨厌。”
“那你亲亲我,证明一下。”
“……”
无需忖度,梁京濯已经十分确定,等她酒醒一定会后悔,但他却很享受这一刻的温柔小意。
顺应她的要求,抚住她的脸颊,去吻她。
两下轻啄,含住她的唇瓣将吻加深,他吻得温柔,她回应得也很温柔。
淡淡酒气与洗漱过的清新气息交缠,鼻息间是滚烫的温度,她口腔中的温度也是。
平息下去的热血下涌,紧绷的躁动卷土重来,但梁京濯没打算在这种情况下放任私欲的蔓延。
她头脑不清醒,让他有种自己是在趁人之危的感觉。
微微偏开微喘的呼吸,扣住她的后颈,亲一亲她的额角,轻声哄她:“睡觉吧,明天你起来要头痛了。”
说出口的嗓音都变了声调,是低沉的磁性。
谢清慈虽说有点醉了,但还是清晰感知出搂住她的身体的变化,她看着他,停顿两秒,忽然问:“你会自己解决吗?”
这个问题其实挺寻常的,没什么好避讳,柯朦之前说过,这就如同男人看不看片一样,答案是毋庸置疑的,必然会。
但她觉得好像有点不符合他的人设。
今天也是大胆了,居然好意思问出口了。
梁京濯略顿,唇线平直,很久没说话。
谢清慈忽然觉得这个问题好像的确很隐私,这样问有点太没礼貌,于是低下头去准备重新趴下,“你当我没问。”
话音刚落,上方传来一声沉缓地应答:“很少。”
她的动作骤然一顿,很少这个词很巧妙,有但是并不多,她又抬起头,很好奇的样子,“上一次是?”
她记得之前上生理课,了解过一个词,叫做不应期,实践下来她发现这种东西好像并不是会一直存在,至少他们之间好像很少有。
梁京濯又一次沉默了下来,看着她的眼睛,好像也有些不自在,移开视线,喉结不自觉轻滚了两下,半晌后才启唇,“上周。”
谢清慈茫然地停顿了片刻,忽然想起了什么。
上周他们通过一次视频电话,她当时已经准备睡觉了,但是三天一次的通话频率好像成为他们之间的一种规定,她还是接了起来。
通话界面刚接通,他先是一怔,随后偏开视线,问她:“你打算睡觉了?”
她一开始还没发现他的刻意回避与不自在,应了声:“嗯。”
直到目光往上方自己的那个小框里扫了一眼,忽然发现了点不同寻常,睡衣的领口有些大,她当时趴着的,领口之下完全就是一览无余,直达腰部。
反应过来后,她连忙捂住胸口坐了起来,红着脸闪躲着目光转移开话题。
最终这通电话也没持续太久,气氛实在是太过奇怪,她找理由说自己要睡觉了,他也没多说什么,就这样挂了电话。
“你……”现在忽然回忆起来,并与这段记忆对上号,谢清慈再次脸热了起来,“你流氓呀!”
梁京濯的表情是坦荡的无辜,“是你问我的。”
的确是她引起的话头,谢清慈无言以对。
其实在此之前梁京濯从没想过这方面,就算之前在影片中看见较为开放的亲密戏份时,他也只是出于艺术欣赏的视角去观看,他觉得因此就萌动欲念的行为是低级的、下流的。
生而为人,要有约束自己欲望的能力,不是由一丝目光所窥就能引发原始行为的动物。
可是他低估了他们太久没见面的威力,那天挂了电话之后他去洗澡,将水温调至最低也没能解决掉这个棘手的状况。
他本打算不管了,洗完澡换上睡衣直接睡觉,睡着了也就无所谓了。
可是一贯稳定且优良的睡眠质量在那天全然失效,他闭着眼睛在床上不知躺了多久,尽量用第二日工作的内容填满脑袋,希望能快点进入睡眠状态。
很可惜,并没有什么用。
密密麻麻,如同高速运转着程序代码的脑幕里,总时不时闪现那无意窥见的一隅莹白浑/圆。
最终在禁忌一般的画面再次浮现脑海时,他睁开了眼睛,认命一般攥了攥拳,起身下床,再次走进了浴室。
“而且,我想的是你,也不是别人,不能算流氓。”他看着身前脸已经红透了的人,严谨且正经地解释道。
谢清慈感觉脸上的热意快要蔓延向全身,“你在此之前没有吗?”
她才不信。
“没有。”十分肯定的回答,“只想过你。”
谢清慈伸手捂住了眼前这张诚实又直白的嘴巴,感觉自己要蒸发了,决定结束这个话题,“你不准说话。”
真是好奇心害死猫,她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梁京濯被捂住嘴巴,不能说话,只好用眼神表达不满,像是在说明明是你自己问的,现在又生气不让我讲话。
谢清慈松开手,重新趴了下去,过了很久,久到他又一次以为身上的人是睡着了。
她忽然再次叫了他的名字:“梁京濯。”
这次的声音清明了些许,不再绵绵软软的了,像是有很正经的事情要与他说。
梁京濯压一压身体里窜动的躁意,凝神于与她的聊天中,应了声:“嗯。”
胸前的人停顿了许久,才再次开口,“如果有一天,我们两家关系恶化,是一定要分出个彼此的关系,我们好好分开可以吗?我不会吵架,也不想闹得很难看,我们没有签署婚前协议,但除了我自己的东西,我不会要其余任何的东西,你不要冷冰冰地与我说话,也不要用很讨厌的
眼神看我。”
梁京濯骤然一顿,垂眸看向趴在胸前的人,她垂着眼睛,他看不清她的表情,但身前的衣衫已经感知了一阵潮湿的温热。
这猝不及防的一击像是一拳打进了心里,错愕不解。
他伸出手抬起她的下巴,视线骤然撞入一双朦胧的泪眼,在看向他的一瞬间,一颗泪从她的眼角滚落,带着热度的晶莹落在他的手背,像是烫进了他的心里。
心脏跟着被揪了一把一般,微酸微涩。
他看着她,神情肃整,“为什么这么说?”
她的眼睫轻缓颤了颤,眼泪继续扑簌簌落下,“其实那天那几个记者说得也没错,我们之间如果不是家族利益相关也不会在一起,我们……并不匹配。”
从他们开始的伊始,她就是这样认为的,也是这样告诉自己的,进入一段对于双方家庭来说有益处的婚姻,并且她也不排斥对方,就这样相安无事地相处,一年也好,十年也好,她都无所谓,但……
梁京濯看着眼前的人眼泪落得更凶了,他放柔声调,忽然明白了点什么,“所以,这是你一直与我保持礼貌克制距离的原因?”
他以为她只是慢热,如今发现也许不仅是如此。
泛红的眼眶乘载着已经快要积蓄不下的眼泪,她抬起眼帘看他,诚实地点头,“是,也不是。”
“我本来,真的只是打算与你就这样不知明日的相处的,真的到要分开的时候,我就什么都不要,收拾东西直接走掉就好了,可是……”
积蓄的眼泪又落了下来,砸在他的胸襟,也砸在他的心底,梁京濯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才知道,她是抱着必然要与他分开的想法与他结婚的。
心房无限膨胀,有些涩得发堵。
他没打断她,等她将接下来的话说完。
谢清慈看着面前这张初见时陌生冷峻,此时已经熟悉得印刻进脑海的脸,“可我好像有点喜欢你了。”
四下静谧,她的声音清晰地传入耳朵,梁京濯愣怔了一下,眉间的褶皱缓缓舒展开。
可是身上的人却哭得更厉害了,眼泪继续掉不停,“所以,其实你不用送我什么礼物,我也不要什么,只要你答应我,无论最终结果如何,我们平和地分开就可以了。”
此一时彼一时的心境,是她陷入这样为难境地的缘由。
她挣扎许久,决定正视这样的情愫,但是无法正视有朝一日,他们必须分开时,他用比初见时更冷冰冰的眼神看她。
今天周女士问她怎么想,她思考许久,告诉她:【我好像有点喜欢他了妈咪。】
周女士对于这个答案好像是欣喜的,发来捂嘴笑的表情包,说:【那就好好相处吧,互相理解,携手共进。】
她没想明白他们之间除了家庭,还有什么可以携手并进的地方,除了这一点,她也给不了他什么了。
说完这番话,谢清慈心里好受了点,她原本以为到了分开的那天她都不可能和他说这些的,这是她自己的秘密。
今天大脑稀里糊涂的,也就索性说些稀里糊涂的话好了。
她终于收住了眼泪,想要回到自己的位置躺好,“好像胡言乱语了,还是睡觉吧。”
梁京濯却没有放人,将她重新揽了回来,“你都没听我的回答,怎么就给出这样的结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