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身就要走,周越却猛地伸手,挡住她的去路:“夏知遥,你就不能……”
“能什么?不能!”她停下脚步,侧头望向他,目光冷静得几乎麻木,像一场久战后的疲惫,“不能像个正常人一样跟你聊天?还是……不能假装昨晚什么都没发生?”
周越的手僵在半空,最终缓缓放了下来。
这时,门被推开了。
“哟,你俩又开始了?”郑晓天一眼就看出不对劲的氛围,他慢悠悠扫了两人一眼,语气半是调侃半是无奈:“这公司一早上清静不到一小时。”
他走近几步,目光落在夏知遥身上,像长兄一样劝:“说话能不能别老这么刀子嘴?让让我们家小周,行不行?”
夏知遥挑眉,语气凉得像窗外的风:“他要是能听得进去人话,我用得着?”
周越刚想开口反驳,又被郑晓天一个眼神制止了。
“行了,行了,”郑晓天摆摆手,语气仍旧轻快,“咱们主业是做投资咨询的,不是当情感调解员。”
他顿了顿,忽然朝夏知遥笑了笑,语气意味深长:“你倒是嘴硬心软。就不怕把人家小朋友骂哭了?”
夏知遥没接话,端起水杯走了出去。
周越站在原地,眼神还定在她刚才站的位置,喉结轻微滚了滚,却一句话也没说。
郑晓天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低声说:“兄弟,有些话不是在茶水间能说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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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Chapter 52 你我都能染指,……
随着时间推移, 周越的到来,在公司掀起了不容忽视的风暴。
他带着华尔街打磨出的锋利气息,战略眼光凌厉精准, 出手冷静果断。短短几周内, 他便提出一系列重组方案,毫不犹豫地触碰了夏知遥亲手搭建的体系。
他主张改弦更张, 打破既有格局,以强硬、侵略性十足的策略抢占市场份额, 没有温吞的妥协,没有保守的过渡,他的思路直直刺入那个她曾夜夜推敲、亲手一砖一瓦搭建起来的核心。
这场革新在团队内引发了地震般的震荡。
财务部的人在茶水间低声议论:“终于有人敢动真格的了。”而市场部的老员工却在休息室里愁眉苦脸地抱怨:“这样搞下去, 之前的客户关系全得重来。”
会议室里的争论声比往常高了几个分贝,有人支持,有人质疑, 空气里弥漫着紧绷与不安。
而夏知遥,唯独不能轻易表态,那是她用心血打下的根基, 每一个环节都倾注了她的思考与坚持,如今却在他笔下,被几笔冷静的批注划去, 里面有不甘, 也有刺痛。
更让她难受的是, 她不得不承认, 他的很多想法, 确实有道理,那种精准的市场判断,那种毫不拖泥带水的执行力, 正是她在某些时候缺失的。
她一次又一次在心里对自己说:“公私分明,不掺感情。”
她清楚,周越的很多方案无懈可击,那些数据推演精准得令人挑不出毛病,市场切入点干脆凌厉,执行思路高效得几乎让人心生敬意。
她甚至能预见,只要落实,这些改变会在短期内为公司带来明显的增长。
可她的胸口,却像被什么硬生生卡着。
那些被划掉、被替换的,并不仅仅是方案上的几行文字,而是她这些年一点点推敲出来的逻辑,是她无数深夜盯着电脑屏幕、用咖啡压住困意才定下的判断,是她和团队一次次试错、磕磕绊绊换来的经验。
现在,全都被一句“需要调整”轻描淡写地取代。
理智告诉她,这是对的。可情绪却在反问,如果这些年搭建的东西如此轻易就能被推翻,那自己曾坚持的意义又是什么?
她忽然觉得,这不仅是在讨论一套商业方案,而是在讨论她整个人的价值。
接受这些改变,就像是在承认自己之前的努力是低效的、不够好的,那种感觉,就像亲手否定了过去的自己。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喉间的那股酸意,逼自己翻到下一页。纸张轻轻翻动的声音,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清晰得过分,像是在提醒她,周越没错,可她也没错。
只是他们的“对”,不在同一条路上。
门外传来脚步声,郑晓天正与人低声讨论。
她听见他不急不缓地说:“改革总是要付出代价的,关键是,值不值得。”
值不值得呢?她忽然发现,自己没办法立刻回答这个问题。
夏知遥睁开眼,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目光重新变得清晰而坚定。
不管心里翻涌着多少不甘与抵触,作为这家公司的合伙人,她清楚,公司利益永远是第一位的,哪怕这意味着,必须亲手推翻自己曾经的坚持。
高层会议室内,气氛比往常更紧。谁都知道,这场会议将决定公司未来半年的走向。
灯光投在白色的投影布上,冷冷的反射照亮了前方的男人。周越站在光影交错之间,像一把正出鞘的刀,沉声陈述着他的提案,一个完全颠覆旧理念的新策略。
他主张抛弃以往强调温暖与陪伴的品牌形象,转而建立“速度、力量、掌控与话语权”的市场定位,用最锋利的姿态去撕开口子,占据主导,带着那种令人无从质疑的冷静与自信,像每一个字都已经在心中推演过无数遍。
夏知遥安静听完,指尖抵着笔,视线在屏幕上的数据与关键词上停了几秒,她清楚感受到,会议室里有目光正悄然转向她,等待着她的回应。
她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而坚定:“品牌,从来不是一场战斗口号的堆砌。真正持久的,是人与人之间的情感连接。”
她停顿了一下,目光直直落在周越身上:“你想要占据市场心智,靠的是信任,不是碾压。”
两种理念,如冰与火的锋面相撞,空气中似乎能闻到隐约的火药味,一触即燃,却又寸步不让。
会议一结束,屋内的人陆续起身,有人脸色凝重,有人若有所思,走出会议室。
郑晓天经过夏知遥身边时,停顿了一下,像是想说什么,最终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也离开了。
夏知遥没有动,仍站在桌边,感受着心跳在胸口的撞击。
“你能不能稍等一下?”她没抬头,语气尽量保持平稳。
周越顿了一秒,看着最后一个人离开,转身关上了门。
他看着她,等待着即将到来的风暴:“你想说什么?”
夏知遥淡淡地说:“你是投资总监,资本规划归你管理我没意见。但战略和品牌,也要由你染指?”
周越眉心一动,他能看出她在压抑怒火,语气依旧冷静:“我只是提出建议,团队会判断是否采纳。”
“可你明知道这不是建议。”她眼神直视他,语调陡然冷了几分,像是终于卸下了刚才在众人面前的伪装,“你是下场在改我整个体系。你动的是品牌基调,是定位,是我几年来一手搭建的东西。”
他沉默了片刻,喉结轻微滚动,然后缓缓开口:“因为它该改了。”
这句简单的回应,却像利刃刺进她最深的执念,那种被否定的痛苦和愤怒混杂在一起。
“所以你就踩着我来推进?”她冷笑了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受伤,“你从来都很擅长,不是吗?精准、果断、不留情面。”
周越靠近一步,眼神沉了下来,他能感受到她语气里的伤害,但更多的是愤怒:“你现在是在质疑我的立场,还是质疑我的专业?”
“我在提醒你。”夏知遥的嗓音已经没有情绪起伏,只有压抑到极致的克制,她的手紧握成拳,“公司不是你一个人的战场,别把这里当成你操盘的并购项目。”
他嗤笑了一声,像是终于也按捺不住那股积压已久的怒意:“那你呢?你是不是也太习惯所有人围着你转了?你以为你的体系就完美无缺,不容动一点?”
她没有接话,只是定定看着他,像在看一个越来越陌生的人。
这个眼神让周越心头一紧,周越盯着她,但更加逼近:“我们现在是合作关系,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
“我当然知道。”她语气拔高了些,眼神却更冷,胸口起伏得更快,“所以我今天才没有当场反驳你全部提案,可你也别装不知道,你这是在踩我底线。”
“我没有踩你,”他忽然笑了一下,却带着疲惫的锋利,眼中有种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我是在救公司,顺便救你。”
夏知遥眯了眯眼,仿佛在看什么笑话:“救我?”
“你把你自己活成了品牌本身,一旦它失效,你连喘口气的空间都没有。”他语气不疾不徐,却句句带着逼近,目光直视她的眼睛,“我看得出来你累了,整个体系撑得住业绩,却撑不住你。”
那一瞬间,夏知遥感到自己被看穿了,一种赤裸裸的暴露感让她浑身紧绷。
“你以为你是谁?”她打断他,语气陡然一沉,眼中燃起怒火,“你说我撑不住?你来这里几天?凭什么对我做的每一件事指手画脚?”
周越的表情终于裂开一丝怒意,他走近一步,,他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低声咬字:“我凭的是这么多年的经验,而你明明知道我说的没错!我不懂你为了什么还是在硬撑……”
“你就是想赢。”夏知遥盯着他,声音冷得几乎没有温度,眼中却有种压到极点后的愤怒与绝望,“你一直都是这样,周越,永远只在乎输赢,从不问代价。”
他们靠得极近,呼吸纠缠在同一片空间里,彼此的体温近在咫尺,却像被过去那场沉默战役生生隔开。
周越看着她,那张熟悉到骨子里的脸近在眼前,可却觉得陌生,他本能地想反驳,却什么都说不出口,然后,他忽然察觉到了什么。
她换了香水,不再是她曾经最常用的那一款,那种带着柔和花香的麝香,现在的味道不一样了,更浓、更沉,麝香混着檀香,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
那味道不属于过去,也不属于他,他忽然有些迟疑了,那晚他们靠得那么近,几乎贴着彼此的皮肤,他为什么没闻出来?是她藏得太好,还是他根本没在意?
意识追上来的时候,像一记迟来的耳光,打得他耳鸣心颤,原来她早就变了,只是他,一直以为她还留在原地。
激烈的情绪在胸腔打转,终于化成一句压低的呢喃:“因为我……输不起。”对周越来说,那是一次迟来的、几近破碎的坦白。
夏知遥眼底划过一丝颤动,她感到自己快要失控了,却迅速将情绪压下去。
她咬了咬牙,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以后这种争议,开完会就说完,别在这种地方浪费时间。”
她转身准备离开,背对着他,声音冷静而清晰:“还有,下次再想染指什么,至少先问问我的意见,毕竟,那是我的心血。”
周越忽然笑出了声,不是轻松的笑,而是带着锋利与挑衅的低哑:“你我都能染指,我还有什么不能染指的?”
夏知遥的脚步顿了一下,猛地回头,眼神像刀锋一样凌厉,直接朝他竖起一个中指,毫不掩饰那份带刺的轻蔑,嘴里咬字清晰地丢下一句:“Fuck you!”
周越看着她这个动作,反而笑得更放肆,唇角的弧度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狎昵:“You just fucked me, didn’t you?””语气带着赤裸的挑衅与暧昧,像故意往她的逆鳞上碾了一把。
夏知遥气得手上一紧,猛地推开会议室的门,重重甩上,巨大的声响在走廊里炸开,像是用力将所有话堵在门后,不给他再开口的机会。
郑晓天坐在自己办公室,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公司这两年势头好得出奇,项目稳步推进,账上的数字一个季度比一个季度好看。
按理说,周越和夏知遥这两位顶梁柱,应该比谁都满意才对,可他偏偏感觉到,他俩不对劲。
会议上,他们配合得滴水不漏,客户面前,更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把活儿做得天衣无缝,可一关上门,那气场就变了。
郑晓天没急着把两人叫到一块儿。那样十有八九要炸。
他先把周越叫到自己办公室,顺手关了门,“说吧,最近怎么回事?”
周越眉峰一动,声音不咸不淡:“什么怎么回事。”
“别跟我装糊涂。”郑晓天懒洋洋靠在椅背上,指尖轻敲着扶手,“外人看你俩天衣无缝,我这老板一回头,怎么就跟斗鸡似的?”
周越没急着答,目光落在茶几上的烟盒,指尖摩挲了一下,却没抽出来,沉默半晌,他才淡淡道:“我确实想快点让公司改革起来。”
郑晓天眯了下眼:“嗯?”
周越抬眼,目光直直地撞过去,声音不急不缓:“你知道的,改革都会牺牲掉一些什么,你看看王安石……。”
郑晓天嗤地笑了声:“行行行,我懂。”
周越唇角动了动,没笑,只是把烟盒推到桌角,又推回原位:“不改革的话,代价可能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