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越揉了揉眉心,指尖按在眼眶上停了几秒,像是在逼自己清醒。
他走到窗前,推开窗,清晨的风带着淡淡的潮气灌进来。
他低头点燃一根烟,火光在指尖一闪,烟雾还未散开,就被他按进了烟灰缸,只留下未燃尽的焦味在空气里徘徊。
浴室的门在她身后合上,热水冲下来,拍在肩头,像是要把昨夜的触感一并冲走,可越是闭上眼,越能感觉到那些细节在皮肤深处留下的温度,他呼吸的节奏,他掌心的力道,还有那句不知是真心还是冲动的话。
她仰起头,让水从发梢滑过脸颊,试图让自己放空,可胸口的起伏依旧不稳。昨晚,她分不清是自己失了防备,还是他用某种她无法拒绝的方式逼近。
思绪翻涌间,她抬手抹去脸上的水,指尖却在发颤。那是一种介于慌乱与不甘之间的感觉,既想抓住什么,又清楚地知道,一旦伸手,就再也无法抽身。
外面,周越的脚步声已经消失,只剩偶尔传来的一些声音,像是在收拾什么。她知道他还在,却不确定他会不会等她走出来。
她低下头,水流打在耳侧,像一场临时的掩护,掩住了那些来不及整理的心跳。
夏知遥走出浴室时,周越已经换上浴袍,长腿随意地搭在窗前的扶手椅上,手里漫不经心地刷着手机。
晨光从肩头斜落下来,勾出他下颌线的冷峻弧度,眉眼清晰,却透着一点不属于清晨的沉默。
见她出来,他忽然抬眼笑了一下,像是随口找了个话题:“我爸还真问我,昨晚上有没有给你送回家?”
夏知遥脚步一顿,抬眼看向他:“你说什么?”
周越眨了下眼睛,语调吊儿郎当地补了一句:“当然是说好好送回去了,不然呢,告诉他咱俩在酒店落地窗前面……”
她没忍住,唇角一弯,靠在衣柜边,反击得干脆利落:“他恐怕会先杀了我。”
两人对视了一瞬,眼底都有一点掩不住的光。
下一秒,不约而同地笑了出来,像是在笑彼此的狼狈,又像是在笑这场荒唐的、带着熟悉味道的再度纠缠,只是笑意落下时,空气中依旧残留着未说出口的东西。
“你今天有事吗?中午要不要一起吃个饭?”周越问,语气平淡得像是不经意,可耳尖却微微泛红。
夏知遥低头想了想,轻轻“嗯”了一声。
话没说完,身影已经逼近,周越宽阔的手臂一伸,将她牢牢圈进怀里,动作带着不容拒绝的自然。
她肩膀微微一紧,本能地轻轻挣了一下,却没真推开,反而被迫贴近他的胸口,隔着浴袍,她能清楚感到他心跳的沉稳有力,像每一下都在告诉她,别想逃。
“不是说吃饭吗?”她靠在他肩上,语气带着一丝无奈,却压不住尾音里那点被他牵动的慌。
“我现在饿的不是那个。”他低声在她耳边说,嗓音低沉,带着笑意,又像带着一场蓄谋已久的占有。
热气拂过她的耳廓,顺着颈侧滑落,烫得她整个人微微一颤。
下一秒,唇被吻住。
这一场几乎是默契达成的缠绵,没有试探,没有语言,只有呼吸与心跳交错,像是从沉默里一路延伸出来的延迟释放。
他的唇很热,带着清晨的气息,也带着昨夜余温未散的执拗。
她回应得不急不缓,像是在印证什么,又像是在赌气般拒绝先退一步,指尖不自觉攀上他的肩膀,感受到那一瞬间他呼吸的骤沉。
阳光越照越亮,斜斜地铺在他们的肩背上,仿佛要将昨夜的秘密都晾晒出来。
可在这一方狭小的空间里,他们像在逃避,又像在一次次确认彼此的存在,没有人说“我们和好了”,也没有人问“你是不是喜欢我”。
可在这样的清晨,在这样一场无声的依赖里,情欲已经成为唯一能说话的方式,替代了所有原本该开口却不敢开口的话。
第60章 Chapter 60 周越,你很聪明……
中午, 他们下楼去了街角那家泰国餐厅。门口的风铃被推门声带得轻轻作响,混合着香茅和椰奶味的热气扑面而来。
菜单递到手里,周越靠在椅背上, 侧过脸看她:“你先点。”
夏知遥扫了一眼, 淡淡道:“冬阴功汤。”说完把菜单推回去,“剩下的你随便点。”
周越挑了下眉, 唇角勾着笑:“行,那我可不客气了。”他低头刷刷点了几样, 咖喱螃蟹、蛋黄焗龙虾、香茅牛肉,青木瓜沙拉,菠萝饭, 都是夏知遥喜欢的海鲜。
夏知遥拿了一块虾片,抬眼看他:“你点这么多,吃得完吗?”
“吃不了就打包带回去。”周越说得理所当然, 唇角还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菜很快上桌,金黄的咖喱酱浓稠泛着热气,螃蟹壳在光下泛着亮色, 龙虾外壳被烤得微焦,蛋黄香混着海鲜的甜气,一下子就勾起了食欲。
他看着夏知遥低头喝了几口冬阴功汤, 又象征性地吃了些沙拉和龙虾螃蟹, 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她吃得极慢, 每一口都像在勉强自己, 纤细的手指握着筷子, 整个人安静地坐在那里,仿佛只是完成一场必须走完的流程。
窗外的阳光斜斜照进来,将她的脸颊映得白得几近透明。她本就瘦, 如今的模样却像是被风一吹就会散掉,连影子都显得轻。
周越的目光深了几分,低声开口:“你在纽约的时候,吃得还挺多的。”
夏知遥的筷子顿了顿,没有抬头,只是淡淡道:“那会儿有食欲。”又像是随口一说,“而且冷,身体自然想多摄入一点热量。”
周越没说话,只轻轻地“嗯”了一声,像是把什么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咽了下去。
她不肯解释,他也不想逼问。只是那份克制背后,隔着桌面的距离,像压着一层看不见的潮水,一旦松开,就会倾覆一切。
可越是不说,就越让人在心里一寸寸陷下去,就像他脑海里,那片暴雪中的夜景,总是止不住地回放,她穿着厚外套坐在他对面,脸冻得红扑扑,一口一口地吃着牛肉饭,嘴角的笑意那么真,像个终于放松下来的人。
而现在,她安静地坐在他面前,手指修长,却连刀叉都握得没有力气。仿佛那一晚的她,只存在于他的记忆里。
夏知遥的动作微微一顿,抬眼看他,眸光清浅,却带着一点被戳破的恼意,“人会变的。”她语气淡淡,却隐隐透着防备,“胃口也会变。”
“可你不是这种变法。”周越盯着她,神色复杂而沉重,“不是正常的变,是……那种让人看着都不舒服的‘硬撑’。”
夏知遥沉默了片刻,手指下意识摩挲着餐刀的边缘,指节泛白。她弯了弯唇角,却没笑进眼底:“那你别看。”
话一出口,她自己也怔了一下,像是没想到会说得这么尖锐。
周越没接话,只是将夏知遥面前的碗拿过去,默默盛了些菠萝饭,又把剥好的蟹肉和龙虾一一夹到她盘里。动作很慢,却带着不容拒绝的自然。
夏知遥忽然又笑了笑,声音压低,像是在自我调侃:“那时候是真的饿得快,白天培训,晚上打工,三顿吃泡面也能干完两千字PPT,现在倒好,没活干也吃不下饭。”
周越抬头看她,那一瞬间,眼神像是被什么轻轻绊了一下。他说不清,她这句话是在开玩笑,还是在陈述一个他从未真正了解过的事实。
“你要是继续这样不吃,真撑不住。”他把盘子往她那边推了推,语气像是最后一次提醒,又像是在替自己找个理由,“吃一点,哪怕只为我爸那高血压不犯,也行。”
这话终于让夏知遥笑了出来,她低头舀了一勺菠萝饭,放进嘴里,咀嚼得很慢,“行吧,”她轻声应了一句,像是随口,却带着几分真心,“为你爸的血压。”
周越忽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唇角微微一勾,俯身压低声音:“是不是因为……刚做完,所以你不想吃东西?”
夏知遥正低头咀嚼,动作一顿,抬眼狠狠瞪了他一眼,眸色里带着明显的警告:“你再说大声点,让所有人都听见啊。”
周越像没看见她的警告似的,语气还带着笑,不依不饶:“到底是不是?”
“不是。”她把刀叉放下,语气淡淡的,却刻意转移话题,“你还是多吃点吧。”
他盯着她的眼睛,似乎想从她的表情里看出些什么,可她已经低头舀了一勺汤,神色平静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周越刚放下刀叉,手机屏幕亮了一下,他下意识抬眼看了夏知遥一眼,才接起电话:“喂,妈。”
那边语气轻快,夹着一点熟悉的唠叨味:“你在家吗?我今天带了点东西,顺路给你送过去。你别乱放,记得冰箱要收拾干净点,家里该打扫了。”
“没在家,”周越语气温和地打断她,“我和夏知遥在外头吃饭呢。”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哟?她也在啊。”
“嗯。”他看了一眼对面的夏知遥,她正用纸巾慢慢擦拭唇角,听到他的回应,动作轻轻顿了一下。
周妈妈笑着说:“那正好,你吃完饭回家一趟吧,我在你那放点东西。”
“好。”周越顿了顿,低声应着。
挂了电话,他随手把手机扣在桌上,看着她,挑了挑眉:“我妈带了点东西来我那,让我吃完回去一趟。”
夏知遥“嗯”了一声,她的神情平静极了,像是一个局外人,正安安静静听着别人的家常。
周越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拿起水杯喝了一口,又随口说:“我妈她其实不知道咱俩现在……这样。”
“我知道。”夏知遥语气淡淡的,既像是在回应,又像是在提醒,她一直都很清楚。
周越微微眯了眯眼,像是在随意闲聊:“你知道,那你没什么想法?”
夏知遥抬眼看了他一瞬,眉眼里没有情绪波澜,唇角甚至带着一点似笑非笑:“你希望我有什么想法?”
周越没急着回答,只盯着她看,带着几分探究的锋利,又掺着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期待,“比如,”他语气慢下来,低得像是在试探,“希望她知道。”
夏知遥的眼神依旧沉稳,像一潭风吹不皱的水:“你想听真话还是好听的话?”
“真话。”周越盯着她,声音低沉。
夏知遥抬眸与他对视,唇角缓缓上扬:“真话就是,不想。”
那一瞬,周越的笑意像是被抽空,眼底的情绪压得更深,他靠在椅背上。
“知遥……”他刚开口,语气比平时更低,也更慢,像是要把某句话试探着推到她面前。
可夏知遥像是看穿了他的意图,在他话音还没落下前,就淡淡截断:“别说了,我不想听。”
周越的手指顿住,眉间的弧度微微一沉。
她语气平静,却像一盆冷水,浇灭了他刚要燃起来的那点冲动:“我不想要那些有名字的关系,也不想让别人来定义我和你。”
“就算我想给,你也不要?”他的声音极轻,像是怕别人听到,又像是在自问。
夏知遥低下头,慢慢擦了擦唇角,神情依旧不动声色:“周越,你很聪明,该知道,有些关系,不取名字反而活得久。”
吃完饭,周越结了账,两个人上了车,夏知遥靠在座椅上,一路无话。
周越解开安全带,淡淡说:“上去吧,我妈应该已经到了。”
进门时,玄关里已经摆着几只购物袋。
周越扬声说:“妈,我们回来了。”
周妈妈从厨房探出头来,一见他们两个,一脸笑意:“哎哟,这不是知遥吗?好久没见你了,比上次见又瘦了点儿,正好,这些是刚买的水果和点心,你们一会儿尝尝。”
夏知遥一见到周越妈妈,立刻换上那副温柔得体的笑容,声音清亮又带着恰到好处的亲近:“阿姨,好久不见,您还是这么有精神。”
她一边掰着手指头算,一边笑着补充:“咱们这不是也有好几个月没见了吗?您怎么还越来越年轻了,是不是最近羽毛球打得又精进了?”
周妈妈被说得忍不住笑出声来,眼尾都带着褶子:“就你这张嘴,还是这么会说话。”
夏知遥换好鞋,一边环顾客厅,一边装作第一次来的样子四处打量,眼里带着夸张的惊讶:“装修得不错啊,就是太空了,周越,你回来这么久了,也不想着好好收拾收拾家。”
周越还没开口,周妈妈立刻接上她的话,语气半带埋怨半带打趣:“他们男人懂什么呀,每天就知道上班,他这上了半天班,我都不知道他忙些什么。”
周越懒懒靠在沙发边,语气平淡:“现在我外派到知遥姐他们公司,做投资总监。”
“怪不得。”周妈妈笑着摇头,“真是巧啊,这么多年还在一个圈子里打转,你们这关系也算一直没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