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那盒什么阿胶糕,还是被他碰撒了,他可怜兮兮去捡,萧萧果然流露出不耐。
在她走过来时,他一下慌了神,怕她生气,像医院那次,全然不认以前的感情,那份冷漠,每每梦见他都要惊醒,他连忙解释,不是故意的。
萧萧还是生气了,让他上楼去。她以前最烦的就是他老是少爷脾气苛待程雪意,他应该忍住的,会不会连以后连邻居的客气也不给他了?彻底的,一句话也不理他了?
他怕得要命,迫切擦干泪,从洗手间出去找她。
“呃啊……”重势里蓦地一扇打,打断了他的回忆,他一下吃痛,没忍住喑哑泄声,忙把脸深埋枕间。
门外声音愈发近了,是赖英妹陪邓书丽从前厅出来了,经过穿堂,到后面起居的卧室来安寝。
“妈,天也黑了,你早点休息。”赖英妹送老太太回房,老太太的卧室就在隔壁。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谢义柔总觉他能清晰听见隔壁门在合页上转半圈,再碰上墙壁的动静。紧接,他也被转了半圈,侧躺被从后面捞起半边,一下失去丝枕的消音,只能齿尖噙住唇肉。
细听,隔壁的门似乎一直在开开合合,吱唧吱唧吱唧响个不停,甚至还有慢快频率。
直到耳畔轻笑,他轰的一下,潮漉漉的脸一片绯红。
“是谁的声音?”偏偏继笑声之后,还不准备放过他。
然而,隔壁真的传来让他警铃大作的声音——
“我先去看看萧萧。”邓书丽话落,似乎两人脚步一转,朝这间房来了。
“她喝多了,估计睡呢,家福给她煮解酒汤去了,一会儿就端来。”
“那咱们先等等,等家福来了再进去,别吵她两回。”邓书丽说着,和儿媳妇便在门口暂停了下来。
两人聊着白天寿宴上的事,说说笑笑的。谢义柔几乎快把唇咬烂了,又是半圈,他已经面向天花板了,另半边膝腘也被捞折了起来,疯狂被轧。
“什么声音?”聊得正欢,赖英妹竖耳辨听,问老太太,“好像萧萧在说话。”
老太太年纪大耳力不如年轻人,“哪有,萧萧一喝醉就睡,你听岔了吧。”
厚墙另侧,谢义柔呜咽的音量仿佛呓语,在魆黑昏暗里只有近在咫尺能听见,“萧萧不……要说话……我勾住了。”
片刻前,他捱不住势,越发上滑,结果猛地被捉住下扯,愠声让他勾住,醉中音量全然没克制。他像弃船漂流,手脚紧勾浮木,侧看像打坐,不过却毫无打坐的平心静气,他快疯了。
门外的赖英妹放松下来,“也是,萧萧是这样,她酒品好,醉了也只是安安静静睡一觉。”他们哪知道,话里醉了安静睡觉的女儿,一墙之隔,耸打出急遽的脆响。
片刻后,洪家福端着解酒汤来了。
赖英妹这才敲了敲房门,“萧萧,喝完梨汤再睡吧?”
笃笃笃。
“不然明天早起要头痛。”
房门细微的抖动在谢义柔眼底陡然放大,他几乎哭出来,洪叶萧偏偏还像以往那样,举着满手垂坠的蛛丝,问他这是什么。
“嘘,萧萧,嘘,别说话,好不好。”他轻声轻气,紧绷的神经还要分在那扇话音徐徐的房门外。
“萧萧?”外面再度扬声。
他脑子乱成浆糊,在回忆自己进来时有没有反锁,偏偏面前视野一边剧烈抖簌,洪叶萧不忘紧催他:“说啊。”
忽地,金质门把手被拧动,门外的疑惑和纳闷隐约透了进来,“反锁了。”
他尚不及松口气,眼前等不到回应的洪叶萧愈发脱缰了一样,几乎打散了他抱浮木的姿势,他忙小声回:“我的,唔……我的。”
“怎么回事,家福你去拿备用钥匙来。”赖英妹怕女儿在里面醉得不省人事。
“你的什么?”殊不知在谢义柔眼里,她不要太省人事了,甚至还能逼问他。
谢义柔饱受击打,神思混乱不已,一下是外面要去拿钥匙,一下是洪叶萧的促狭。
他又怕又耻,“我的……”咽哭着说出了那两个字。
该怎么办?要是被撞破,萧萧知道他恬不知羞做的这事,不可能原谅他了,她本就因为自己摔了程雪意的东西不理自己了,他追过来叫她的背影,她也不应,只朝房间去,他冲动地跟了进来,后来,主动权反而在她手里,他知道晚点洪家长辈会回来,可是几番喊停也没用,一眨眼就到了晚上,这切还没停下来。
“等一下……萧萧。”他压低着哭腔,想和她商量,可是她视线却停在下面,他情绪一紧绷,淋的比平时都多。
一边随手扯了个什么被角的,去捂,反而被她反手拍开,像观察到一个神奇现象一样,自己一集力,翕口就泻流珠白。
“他们,他们,要进……”他断断续续抽噎,被她的毫无章法给折磨得崩溃不已。
笃笃笃。
“萧萧?怎么回事,昨晚就叫不应……家福,快拿备用钥匙来!”熹微晨色里,外边依旧传来老太太担忧的唤响,脚步渐远。
吵醒的是洪叶萧本人,打量进满室狼藉,神思一下归位,枕自己手臂的谢义柔还困睡着,眼底淡青,丝毫没被吵扰。
“醒醒!”被她摇醒时,懵懵憕憕掀眼,又耷拉下去,依旧偎靠过来抱,沙哑低绵地嘟囔着不要了。
“谢义柔?”她抽回手,叫他一声没反应,自己去衣柜那扯了件睡袍,拢在身上。
再一会儿老太太就该拿备用钥匙来了,她先把那些凌乱的衣服裤纸团和工具一脚两脚踢进床底下,转眼一看,谢义柔还藏在被窝里睡得清香。
便拾起床头一块腕表,在他脸颊和脖子贴了一下。
“凉。”他缩了缩颈,果然就悠悠转醒。
“萧萧……”话音未落,被她扯坐起来,拉下床,塞进宽敞的乌木衣柜里。
他似乎从睡意里醒得还不够彻底,坐在衣柜角落,黑白分明的眼睛盈满无措。
“别出声。”不等他开口,她话一出,关上了柜门,回身把那些枕被之类的一把抱回床,稍理了理。
一抬头,锁眼被转动,门开了。
三个长辈见她无恙站在床边,大松一口气。
她掩面打了个哈欠,“妈,奶奶,爸,你们怎么来了?”
赖英妹叉腰,“你吓死我们了,昨晚喊你不应,想着是你睡沉了,就没让你爸爸拿钥匙开门吵你,结果早上还不应,你奶奶都被你吓一身冷汗。”
她拾步过去,抱手倚在半开的房门旁,挡住他们随时进来的脚步,“喝多了没听见。”
赖英妹没好气瞪她一下,“对了,柔柔失踪了,电话也没人接,谢家急死了,派人找了一晚上,你知不知道他的去向?”
“……不知道。”洪叶萧抿了会唇,最后说。
“行,你洗漱一下,来吃早饭,该去你小姨家拜年了。”赖英妹三人见她安然,便聊着天走了。
洪家福宽慰老母亲:“柔柔准是在哪个朋友家过夜呢,一会儿就回隔壁院子了。”
赖英妹撇嘴:“你又不是不知道,隔壁的宝贝疙瘩,一会儿不见就要满世界找,怕磕了碰了,就他那个脾气,谁还能欺负他不成……”
三人背影渐远,洪叶萧反锁门,回身去开衣柜,光亮斜照进半扇在漆黑里,隔壁的宝贝疙瘩,原本剔透凝脂的白肤,红痕醒目,仰脸看她来了,扑过来抱,被她扯开。
“昨晚怎么回事?”
被床头嗡呜不止的手机来电打断,她伸手去捞,发现是他的手机,备注是【谢石君(不原谅)】,不知道他和谢石君发生了什么,这半年他都对谢石君爱搭不理,估计是对方哪里惹恼他了,偏偏他十分记仇。
“他的电话不用接。”谢义柔掠了眼来电显示,脱口而出,只顾着目光左右逡巡,发丝微乱,微惑自语,“我的衣服……”
“在床底下,”洪叶萧眼看未接电话已然99+,顾不上眼前的混乱,把手机递给他,“先接吧。”
第26章
谢宅。
谢义柔倚坐在床头, 被子隆起屈膝的形状,半垂着羽睫,抿唇不语。
旁边是气得用拐杖杵地的谢老爷子, “柔柔你说啊, 是谁把你怎么了?”
片刻前,正吩咐四处再找, 甚至准备报警的谢家人急得团团转。
却见谢义柔立在厅口,身上衣着完好, 还是昨儿在寿宴的有几道绗缝的鹅绒服,系着纯羊毛的围巾, 他向来怕冷,一入冬比不得他哥哥, 在外能穿大衣,当然, 也可能小时候出门一味怕他着凉给穿厚, 结果御寒能力反而丢失了。
人囫囵个出现, 他们放下心来, 老爷子正要唠叨他外套拉链也不拉, 眼尖发现他下巴内侧有枚指甲大小的红印, 紧盯着问缘故。
他立马往上遮了围巾,说是蚊子咬的。
大冬天哪来的蚊子?老爷子追问,他推说要去洗澡,结果洗完从浴室出来,穿的是件高卷领的廓形薄线衣, 宽宽松松的, 手缩在袖洞里,脖颈也藏在高领里。
他们更是生疑, 待他睡着掀开他衣领一看,全是渗紫的一枚枚红痕,连腰两侧掐得也是指印,活像海棠被人在花瓣上用力摁出深色印子。
活了大半辈子的人自然知道这是什么,老爷子气得啊,自家的宝贝疙瘩,出了门不知道在哪让人糟蹋了。
也顾不上扰他清梦了,把他喊醒来,只是他一直抱坐着,领子沿拉到下颌,露出半张脸,一句话也问不出来。
“乖,告诉爷爷奶奶,谁把你弄成这样的?”章梅清半哄半劝。
“没谁。”
谢义柔吱了声。
“洪叶萧?”
一旁沉默的谢石君忽然道出这个名字。
谢义柔立时抬脸,“不是她。”
又恹恹低回去,“反正是我自己自愿的,你们别问了。”
“自愿也不能——”老爷子捺出长气。
他皮肤本就白,一簇又一簇的咬痕格外触目惊心,加上那掐出来的印子,像被谁虐辱了,怎么不叫人着急上火。
“我没事,你们出去吧。”他好困好累,只想补觉。昨晚他又怕又耻,晕了过去,也不知道外面有没有拿钥匙开门进来,应该是没有的,因为后来他迷迷糊糊醒了,洪叶萧还在狂弄他,抵墙上、门板上、甚至镜上,最后断断续续淋的全是透明水渍,洪叶萧偏偏刺激他,在后边问他是谁不害臊,他愈发克制不住地淋,偏偏哭也不能放声,得憋着,隔壁还睡着人。
以前绝不会这样,他嚷疼喊停她往往就依他了,可昨天嗓子哑透了她也置若罔闻。
“困的话,下午那个彩排就别去了,大哥帮你推了。”
看他缩回被里,谢石君眼神示意二老别再问了,帮他掖了掖被角。
彩排是为某台的一档元宵晚会演出做准备,那是场大型晚会,影视歌各路当红流量艺人都被邀来了,届时是直播的形式,彩排尤为重要。
谢义柔饶是再不想搭理谢石君,这会儿侧躺着,也冷生生搭腔:“我要去。”
否则他真会推掉,可谢义柔想在音乐路上站得更高,他记得萧萧的话,长辈的意见关系到感情的长远。
“睡一下就不困了。”他困倦扯出个哈欠,又催,“你们快出去。”
谢石君只好依他,劝着二老走了。
*
冷冬薄阳渐渐西沉,拜年回来的洪叶萧坐在沙发,旁边是家人在围炉煮茶,她盯着那串水烟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