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做什么?!”
路屿声音都变调了。
“不要乱动,”秦铭遇这才开口,“你在医疗救护机上。”
“诶?”路屿转动眼珠,余光瞥到周围几名穿着统一红色马甲的医护,自己则被安置在担架上,固定住身体的是安全绑带。
意识到绑架只是自己刚清醒时的胡思乱想,路屿嘴角抽搐了一下,竭力保持淡定。
“原、原来是这样,我们要去哪里?”
手掌传来温热的触感,秦铭遇倾身握住她的手,“回贝林,还有半小时就到了。”
路屿不禁又产生了我是谁我在哪里的疑惑。
她明明在塞汀岛上,秦铭遇怎么会突然冒出来?
“郑瑜呢?”路屿脱口而出。
握着她的那只手掌僵了一下,下一刻变得更加用力,秦铭遇的表情依旧没有变化,和她在暑假前见的最后一面时同样冷淡,似乎敛住了全部的情绪。
“他没有跟我们一起,”秦铭遇顿了顿,又解释起来,“他伤得不重,这里位置有限。”
路屿支起脖子,机舱尾部还有一副担架,看不清是谁躺在那里。
秦铭遇按住她的额头,让她重新躺好,解答道:“那是贺子澄,他还没醒,先回贝林的伤员只有你们两人。”
“我应该不严重。”路屿觉得自己用了伤药,身体又经过了NPC模拟器的强化,虽然现在到处疼,但都是能忍耐的程度,也能动弹。
这么想着她又挣扎着想把绑带解开,从担架上下来。
“需要拍片子确认,”秦铭遇说,“躺好别乱动了。”
周围医护人员的目光扫来,路屿僵着脸朝他们笑了笑,又小声道:“我真的没事,其实睡一觉就好了。”
“你坠落的地方离悬崖高度差二十米,”秦铭遇声音陡然低沉,“搜救队找了一天一夜,这是只睡了一觉?”
虽然他表情严肃,十分具有压迫感,路屿的思绪却逐渐飘远。
一天一夜,大概早就过了海神号返程的时间点,她白白浪费了塞汀岛度假时光,难得换到的皇家套房,连一晚都没住到。
郑瑜的一万兰索白花了——也许是两万,他自己也没有安心度假。
“你怎么会恰好在塞汀岛?”路屿索性放弃讨论伤势,转而换了个话题。
“不是恰好,司嘉航昨天早上告诉我你被蛇袭击的事。”
塞汀岛医疗条件落后,司嘉航在得知路屿被袭击后立即通知了秦铭遇,虽然后来又改口,说不必派飞机接人,但秦铭遇依然调来了医疗机,宁愿在抵达后虚惊一场。
经过一天的准备,到了塞汀岛没找到人,却遇到了满身泥泞的郑瑜一行人,再折返寻找,她已经底失去了踪迹。
之后就是彻夜的搜寻,除了路屿,一艘载着贝林公学学生潜水的船也没返回。
彻夜未眠的搜寻就像一场噩梦,特别是最后从珊瑚脊断崖处往下看,发现低处的石头上挂着生死不明的女孩,他甚至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停了。
秦铭遇没有详细说明经过,只是垂下眼帘,拇指和食指下意识捻着。
两人在飞机上大眼瞪小眼太过难熬,路屿干躺着,浑身不对劲,秦铭遇并不健谈,分手后更是寡言少语。
没撑多久,路屿就忍不住开口要自己的东西,好在被运上飞机的时候,秦铭遇特地带上了她的包。
把学徒背包拿过来的时候,他手指摸了一下上面挂着的小人,“这是什么?”t
“孟思亲手做的挂件,可爱吧?”路屿干笑。
秦铭遇没说话,将包放在担架边,路屿又艰难地往口袋里摸手机,却摸了个空。
口袋里也没有,包里也没有,手机大概是坠落的时候掉在了哪里。
这可是才买了几个月的新手机!
路屿欲哭无泪,秦铭遇问:“怎么了?”
“手机丢了……”
“……”秦铭遇想了想,说,“等到了贝林,我会帮你通知其他人,和你父母。”
是这种事吗?虽然告诉其他人自己的状况也很重要,但此刻她完全不想在这种封闭的环境中面对前任,还不能玩手机转移注意力。
特别是机舱里还有一群沉默中假装隐形的人,实则八卦的眼神已经无比露骨。
最后半个小时的航程比想象中漫长,飞机降落在贝林的机场,已经有两辆救护车等候。
这还是路屿第一次清醒中被抬进救护车,明明可以自己走路,却煞有介事地被一群人拖着担架。
而秦铭遇自始至终都在担架旁,抬眼便能看到他的下颌。
第134章
这次路屿没有进入山景医疗中心, 而是直接送入离机场较近的市立医院。
天空一片漆黑,晚上的医院大楼有些冷清,做了身体各处的CT时都没有排队, 走廊上的灯半数都是关着的, 想来此时已经是深夜。
在拍了片子后,路屿就被安排进了病房,那些护士小心翼翼搬动她的身体, 像是担忧稍有不慎就会让她骨头折。
对此, 路屿还跟他们开玩笑,挥了挥胳膊表示自己强壮得很。
“千万别乱动!”护士连忙让她躺好,帮她换病号服。
脱下脏兮兮的衣服时, 路屿才发现自己的衣服已经破烂不堪,因为□□爆炸的波及, 背后和大臂后侧都有灼伤,伤口和布料粘黏在一起, 用剪刀剪了一会儿才将衣服剥离。
而全过程秦铭遇都寸步不离, 站在旁边紧盯着护士的动作。
路屿中途想让他回避,可一想到对方救了自己,或许是想弄清楚伤势到底如何,反正之前都看过,路屿想开后坦然了不少。
护士给她穿好衣服, 病号服十分宽松, 上衣后背处有三个系带, 被涂了药后凉凉的。
再次躺回床上后,路屿发现窗外已经天亮了。
病房门被敲响,秦铭遇起身开门,是有人送了食物。
秦铭遇拎着保温袋进来, 问道:“现在饿不饿?”
路屿愣愣地点点头,她好像饿过头了,先前没什么反应,被问了才后知后觉。
然后就看到他弯下腰,支起小桌板,又叫来护士,询问床调整的高度,再将床头微微摇起。
秦铭遇把保温袋里的吃的都拿出来,是粥食,配上了十分清淡的蔬菜和手撕鸡胸肉。
直到他舀了一勺粥,等凉了些,递到她唇边,路屿才震惊地意识到他是要喂她。
“吃呀。”
他的声音低柔,路屿顿时毛骨悚然起来,虽然已经有了被照顾的经验,可这是分手后的第一次,十分猝不及防。
好像那些互相攻击和录音曝光从未出现过,她以真实的身份和他维持着亲密关系。
路屿喝了一口,又讷讷道:“要不还是让护士……”
“护士不是干这种事的。”
“我、我是说护工,让护工来。”
秦铭遇瞥了她一眼,半晌,才缓缓道:“还没到上班时间,晚些时候会有护工过来。”
说完又面不改色地继续喂食。
这太诡异了,病房只有他们两人,秦铭遇沉默地一勺接一勺喂着粥,时不时还用纸巾擦拭着她唇边和下巴上不小心漏出来的汤水。
整个病房都充斥着她吸溜的声音,越来越大,在她耳中变得震耳欲聋,路屿逐渐也不像刚开始那般坦然,吃得越来越慢,只为了不让动静太大。
终于她开口打破安静:“现在几点了?”
“六点半。”秦铭遇看了看手机。
“几号?”
“八月八日。”
路屿记得自己是六号前去追踪纳迦利,竟然已经过了这么久。
海神号原定的抵达南滨的时间就是今天早上,也不知其他人如何,能否按时返航。
思索间,秦铭遇夹了一点鸡肉递过去,路屿下意识地吞入,紧接着发现他正直勾勾地注视着她的嘴唇。
路屿一想到自己满口油污的狼狈模样,便立即侧头避开他的目光。
“我吃饱了。”她绷着脸说。
“才这么点,不合口味吗?”秦铭遇问。
“不是……本来就没什么胃口。”纯粹是因为他盯着吃饭。
秦铭遇倒没有强迫她再多吃点,而是擦了擦她的嘴角,起身收拾东西。
动作很利索,路屿至今仍不习惯他这么伺候人。
这时候病房门被敲响,医生开门问道:“病人家属在吗?”
秦铭遇迎了过去,出去的时候把门顺带关上了,路屿听不到他们谈话的内容。
交谈的时间格外漫长,空旷的病房里,干躺在床上只能对着天花板发呆。
当秦铭遇回来后,路屿立即问:“怎么样?是不是可以出院了?”
他却摇摇头:“还需要住一段时间。”
路屿瞬间脸垮了下去。
“你的腰椎和右臂有骨折的迹象。”秦铭遇说。
脾脏破裂、腰椎和右前臂骨折,影像清清楚楚扫出那些触目惊心的痕迹,本来这样的程度至少重伤截瘫,但片子里显示骨折线已经模糊,骨痂也生长出来,明显在愈合。
医生说起那些不自然的伤口时十分疑惑。
“我都没什么感觉。”路屿忍不住抱怨。
“不用做手术,你应该庆幸了。”秦铭遇道。
“贺子澄呢?”路屿想到跟她一同回国的伤患,“他怎么样了?”
“肋骨断了,小腿骨折,他手术还没结束,可能会影响入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