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你在说什么鬼东西。”江浸月嘴角抽搐,毫无形象地翻了个白眼,“我是眼红他新剧的女主角!曾姐打探过了,他下一部戏很可能要下海,从电影下海到电视,女主角还没定。”
许尽欢的工作和娱乐圈有一小部分交集,但重合度并不是特别高,对谢子衿也只是停留在听过名字,未曾合作过的阶段,因此兴致缺缺。
但她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哪怕江浸月絮絮叨叨将娱乐圈的那些内部八卦,谁谁谁抢了谁谁的角色,谁谁背后的金主又是某某。
一餐饭,许尽欢独自埋头吃饭,时不时嗯两声当做回应。
她和江浸月的相处模式一贯如此,女明星要严格控制体重,吃块肉都要计算卡路里。
江浸月巴拉巴拉,讲八卦的同时,权当转移注意力;等许尽欢把一桌山珍美味吃得差不多,她刚好也讲累了。
“喏,喝口水润润嗓子。”
许尽欢沿着木桌面推过去的水杯,江浸月接过来喝了几口,问道:“你说这事儿到底怪谁?”
许尽欢:“……”
席间她东耳朵进,西耳朵出,根本没注意话题到底延展到哪了。
“双方都有问题。”两边各打五十大板,和稀泥。
她话音刚落,江浸月一口水噗得出来。
房间里寂静几秒,狼狈的女明星很是诧异:“你居然觉得自己有错?!!许尽欢,你是被人夺舍了吗,居然有一天我能听见你承认自己也有错!”
“……”许尽欢扶额:“再重复下最后的问题。”
江浸月:“一夜情,你放着我哥那么好的天菜不睡就算了,挑谁不好,挑了天擎的律师,这以后我哥要是知道了得爆炸。你说这事儿到底怪谁?”
题干很长,江浸月的语速也很快。
许尽欢花了好几秒钟的时间,才理清楚她说的到底是哪件事。
明明之前还在聊娱乐圈内的各类狗血八卦,在她埋头干饭的时候,江浸月单口相声的素材已经跳跃到她头上了。
许尽欢撤回之前回答,纠正道:“谁都没错。”
“那颜煦呢,他咋办?”江浸月追问道。
许尽欢放下筷子,懒洋洋道:“凉拌。我和颜煦没可能,你少乱磕cp。什么都磕,只会把你磕成恋爱脑。”
她很早就知道,颜煦喜欢她。
颜煦的掩饰并不算高明,而女生的心思总比男生要细腻一些。
不论是许尽欢还是江浸月,高中时就看出来他对许尽欢明显异于其他人的态度。
许尽欢一直在等,等颜煦主动开口,然后她不留余地拒绝。
“为什么啊!咱们仨关系好到能穿一条裤子,你要是当我表嫂,我做梦都笑醒。”江浸月哀嚎道。
“别挠头,发型会乱。”许尽欢伸手抓住她崩溃想抓头的手臂,正了正神色。
对付无可救药的cp党,正主当面宣告be是来得最快的解决方式。
“我是不婚主义者,我俩没可能。”
“那,万一以后你想结婚了呢,人的想法是会变的。”
许尽欢嗤笑道:“那也不可能是颜煦。天擎是做大做强,即将上市了不错。可别忘了,他另一个身份是颜家独子。”
“江浸月,你觉得你表哥的婚姻,能逃开商业联姻的定律吗?”
她的话轻飘飘,如同春风中飞扬的柳絮,轻如鸿毛;但在有心人耳中,却重若千钧。
叽叽喳喳一中午的江浸月,只觉得浑身发冷,她艰难道:“可是我哥喜欢你啊,颜家也不需要商业联姻来巩固势力。”
许尽欢叹了口气,有些无奈。
江浸月被家里保护得太好了,在学校里有她和颜煦护着,小公主一时兴起要混娱乐圈,当了明星也有公司和经纪人护着,靠山足够硬,娱乐圈那些见不得光的龌龊,不会让小公主看见。
许尽欢不同,她从15岁母亲去世后,现实和命运永远在教她直面世界的残酷。
脱离家里需要付出的代价,许尽欢比任何人都清楚。
如果不是许婉婷去世后,温仲带着小三和私生子登堂入室的荒谬举动,她或许也无法做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举动,和父亲撕破脸来脱离温家。
许尽欢不觉得一个有脑子的,事业有成的正常人,会为了虚无缥缈的爱情和家族搞得鱼死网破。
除非,是她一样带着遗憾和恨意出逃的疯子。
在孤立无援,四面楚歌的情况下熬过来,有多痛苦,许尽欢比任何人都清楚的知晓。
“算了,等你长大一些就明白了。”她抬手帮江浸月整理一下发饰,重新插好头上坠着宝石的簪子,笑道:
“行啦,江大明星就别操心我的感情啦,你自己操心操心。上回伯母还说要给你介绍对象呢。”
“别提了,现在男的质量好差,我妈非让我去相亲,结果那男的见到我就喊出声,结果引来一堆路人,一群人追着我在商场里跑,最后还是我哥出现,把我带进男厕所才躲过一劫。”
江浸月仰头长叹,活像一条被相亲吸干了水分的咸鱼,看得许尽欢想笑。
午间闺蜜小聚的时间总是短暂的,一晃眼两三个小时眨眼而过。
经纪人卡着点敲门,来催江浸月下去,德基活动的现场已经布置好。
“走吧,我和曾姐送你过去。”许尽欢帮江浸月整理好流速裙摆,催促道。
如果说新街口是南京人流量最大的市中心,那德基广场一定是南京富人最多的地方。
全球各大奢饰品牌,在德基多如牛毛,随便进一家店橱窗里摆的商品,标签后准是坠着一排0。
江浸月在内娱咖位不算大,二线小花,但近期几部剧爆火,隐隐有飞升一线的趋势。
德基中庭人山人海,手机闪光灯连成一片。
许尽欢不太喜欢人多的地方,把江浸月送到活动候场区,打了个招呼就离开。
她下午还有其他安排。
既然已经把钥匙给出去了,那白下区房子里的老物件都要搬出来。
那间房许尽欢没怎么住过,只有每年清明回来祭拜,和年底过年拜年的时候,到外公家住小住上一阵。
房间依旧保留着多年前许婉婷在时的风格。
许尽欢把墙上褪色的小虎队海报揭下来,小心翼翼叠好夹在书里。
她一点点地收拾着许婉婷的闺房,那个女人曾经年少的花季细致地整理进她带来的纸箱里。
“欢欢,外公知道你心里有怨气。”一贯中午十足的老人,不知不觉脊背已然佝偻。
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对小女儿和外孙一时心软,那势必要外孙女吃亏。
许尽欢把书柜里的书依次放到箱子码好,才抬头看向门口的老人。
不知何时,外公的眼角细纹多了起来,去年清明和她下棋还爽朗硬挺老人,那股精神气已经少了许多。
“没事儿,我理解的。”许尽欢蹲下身继续整理箱子,“小姨毕竟是您的亲生女儿,您不好拒绝她也是人之常情。要是我妈妈还活着,应该也不会拒绝她的双胞胎妹妹。”
“腾个空房间罢了,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您不用自责。”
把一间房搬空比置办一间空房,要容易得多。
十几平方的屋子不大,许尽欢一个人整理好也才三个大号纸箱。
许婉婷结婚前的前二十几年,都被她妥当地浓缩进三个纸箱里。
给每个箱子拉好封箱带,许尽欢手机上约了快递上门揽收。
等快递员的间隙,她坐在客厅摆好象棋,陪外公下搬走前的最后一盘棋。
祖孙两棋艺都不错,棋路都是属于快刀斩乱麻,排兵布阵动子几乎不需要思考太久。
“将军!”黑色的炮隔着士吃掉红方将。
“外公技术又精进了。”许尽欢淡笑着认输。
许老爷子收回握着红将的手,掀起眼皮看向离家的外孙女:“欢欢,今天让你房间腾出来除了浩然上学的事,还有一层考虑是,今年过年不用回南京的,留在沪市陪陪你爸,这么多年他也不容易。”
许尽欢猛地起身:“外公,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他怎么对我妈的您都忘记了吗?”
“外公年纪也大了,有些事情外公比你清楚。婉婷生前,温仲没有对不起她。”
“好了,我不想再提这个事情。他到底有没有对不起我妈,我有眼睛会看。”许尽欢深呼一口气,压下眼底的晦暗,转身就走:“快递员到了,我把箱子搬下去去寄。”
没有人可以劝让她放下。
如果放下了,那这些她的倔强算什么呢,简直就是彻头彻尾的笑话。
签字贴单。许尽欢看着三个纸箱被运上快递员的三轮车,盯着它慢悠悠地驶离胡同,离开原本的家。
她没有再上楼,仰头看了眼外公家的楼层,望着阳台那几盆要死不活的吊兰,和这座自十年前就开始逢年过节收留她的老房子告别。
“这下真成了无家可归之人了。”许尽欢自嘲道。
清明的假期还有几天,相映成趣也处在集体休假中。
许尽欢不急着回沪市,她漫步在种满高大的法国梧桐街头,想再看看这座六朝古都。
沿着街道一路向前,她没有目的地,流离失所之人本就无处为家。
揣摩着外公给温仲开脱的话,许尽欢怎么都想不通,是什么样的理由,会让风烛残年的老人松口原谅婚内出轨的前女婿。
许尽欢怎么想都想不通。
这个世界好像坏掉了。
翻涌的情绪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急切地需要一个出口宣泄情绪。
不知不觉,她又走到了N大门前。
古朴的校门,郁郁葱葱的校园,学校似乎在这个肮脏发世界中成了唯一的象牙塔,保持着纯真本色。
阳光灿烂明媚,许尽欢站在N大门口魁梧的梧桐树下。
她独自站了许久,摸出手机打了一通电话。
“喂,沈砚舟,之前的人情,现在方便兑现吗?”
“稍等。”电话那端沉默了几秒钟,旋即是推门响起的转轴声。
沈砚舟似乎是从某个会议室里出来,声音平缓有力:“我的承诺永远有效,你的要求是什么?”
“沈砚舟,我想睡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