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姐姐你好,你和哥哥还没有结婚,我这样称呼有点冒昧了。”江白僵着肩膀,也不知道祁星是不是这个意思。
林芸并不责怪,只是轻声细语对他们俩说:“我先去跟阿聿打声招呼。”
林芸走后,祁星立马对她比了个大拇指:“反应挺快,别让她占了便宜,这女人配不上我哥。我年年看她不舒服,今年是最不舒服的一年。”
“怎么了?”江白满脑谜团。
“没事,她不重要,过了今年应该也没什么关系了。”祁星漫不经心道。
江白心存疑惑,但是祁家的关系太复杂,一个人接一个人出现,她如果都问一遍缘由,只怕这大宅的八卦一天听不完。
第20章 除夕 压迫感
室内待久了, 热气上来,江白脱了外套,佣人给她挂在了餐厅后面的檀木柜子里。
据说祁聿的父亲和祁承中午都不回来了, 老爷子便说早点开宴。江白跟着祁星回到席间, 他带着江白坐在了次席,说白了就是小孩那桌,席面有些许的差别, 多了很多糕点。
小姑和她的女儿陈玉也坐在这桌上, 陈玉看了眼江白,意有所指:“之前也不见表哥这么闲啊,连自己的婚事都没工夫操心,没想到现在养着小猫小马还不够, 还收了个……”
小姑看似阻拦实则帮忙:“陈玉,食不言不懂吗?”
祁星掰了个帝王蟹腿, 放在江白碗里, 他慢条斯理擦干净手:“那你比起我哥确实太闲了,二十几的老姑娘吃家里的、住家里的,也没见有个正经事业。”
“祁星你嘴巴——”陈玉声音大了一点, 就被她母亲按下。
“你外公还在和你大哥哥们聊事情,你那么大声要把屋顶掀翻,让他们笑你吗?”
江白从头到尾没有吭声,她实在不擅长交际,不过心里也对母女俩有了底,大概是不喜欢她的。江白尝了尝祁星夹来的蟹腿, 虽然心里想着好鲜甜但也只是安安静静咀嚼。
祁聿和林芸挨着落座的,两人就在老爷子身边,江白抬头正好能看到他们。
他胃口一向不好, 席间大多数时间在跟老爷子和长辈聊天,偶尔夹了点清淡的菜,也没动几次筷子。林芸就忙着给他剥虾剥蟹,细声软语劝他多吃一点,两人看着十分和睦。老爷子中气足,满桌人都能清晰听到他调侃两人的话语。
“你们小年轻真是这不急、那不急,老头子我看着都要急死了。”
“我和阿聿相处这么久,其实心里早把各位长辈视作家中的亲人了,急不急的也不妨碍我孝敬爷爷。”林芸端起酒敬了祁老爷子一杯。
陈玉冲母亲小声道:“年年都说这婚事有变数,二表哥出了这档子事也没人拆了他俩啊。”
小姑冲陈玉拧眉教训道:“说什么呢,咒你二表哥不好?在外面说的话也不经脑子过。”
江白看着对面被大家夸着郎才女貌的两人,突然有点小小的失落。
在南城时她对祁聿的痛苦无法视若不见,她对祁聿日益增长的同理心让她早已忘记贺舠的忠告,江白想向这个“哥哥”再靠近一点,她甚至渴望着孤寂的人生里能有真正的“哥哥”。
而到了京津却发现对方还有如此多亲密无间的人,身体孱弱备受他挂念的弟弟、体贴温柔的未婚妻,她完全是这场宴会的局外人,有她无她都一样,江白好像又变成了那个失去父母独自在房间流泪的女孩。
但这样的想法太狭隘,像是一种嫉妒,江白闷在自己心里。
长辈未离席,晚辈也不能。老爷子还在席上坐着,所以江白就在旁边安安静静听这些上层社会的女士聊天,投资的公司赔了多少、创始人之间的恩怨瓜葛、最近拍卖到的首饰,再到家中小辈的感情学业。
江白看到替他们开门的那位管家面色凝重地走到老爷子身边,他声音不轻不重:“我去看老太太,似乎时间不多了,吃不下说不出,要不让到场的孩子们都去见见老太太最后一面。”
有家庭医生在场,要是还有得挽救,管家也不会说出这么严重的话,老爷子叹了口气:“都去吧。”
四周一片沉寂,所有人纷纷站起身来。出乎意料的是所有人的表情除了严肃没有任何别的情绪,严肃到甚至有点冷漠,不像是面对一位至亲的离世。但宴前所有亲属聚在一起时,看着是那样的家庭和睦。
江白走到祁聿身边,轻轻叫了一声:“哥哥,我去吗……”
“去看一眼,然后我让小星带你回房间休息。”
祁星朝祁聿点了下头,带着江白跟上大伙的脚步。
祁老太太如今九十高龄,一生没有得过大病,身体微末时也没有遭受病痛折磨,除夕离世,在祁家人眼中也算是一种寿终正寝。只是传统有“新年不丧”的习俗,这个年可能要过得复杂些。
江白站在很远的地方,只是从缝隙中看到了一张枯黄的脸,微微张着的嘴巴,老太太一下都没动过,可能已经没有意识了。毕竟对江白来说这是个陌生人,还是个陌生的“死人”,她看着不舒服,缩到靠近门外的角落。
祁星余光瞥见她的神色,带着她出门:“走吧,他们要送奶奶去医院了,你在这儿等我一下,我有事先跟我哥说一声。”
一群人都凑在这里,不要太混乱,因为祁聿坐着轮椅不方便,所以一直都远离人群,在庭中的凉亭坐着。
祁星翻出手机,打开相册,递到了祁聿面前。
照片很模糊,是一个男人半脱裤子压着一个女人的场面,图片里十分裸露。他们是在餐桌前,照片正对着的是男人的屁股沟,而且是从上至下的俯拍,所以看不清两个人的脸。
祁聿看着照片里女人被压在餐桌上的手,她中指处有一枚婚戒,5.03克的环状钻石戒指。
他顿时心下了然,是他父亲跟林芸。
“照片哪弄来的?”
“闲的没事从祁承的电脑爬虫出来的,他还不知道,”祁星收好手机,“今天中午奶奶去世,下午父亲和祁承就该回来了,我担心祁承用这件事做文章,刺激你或者爷爷,所以提前跟你说一声,有个准备。”
祁聿神色如常,对着弟弟点了点头:“照片收着吧,我心里有数。照顾好小白,我今天没空回来了。”
“你去忙吧,我带着她回去了,哥。”
*
果然如祁星预告的,她不早点走春节就没法回江青了。祁星带着她回去休息,江白临走前看了眼祁聿,一片混乱,他估计也抽不出时间安排她。
想到祁星的提醒,江白问他:“你怎么知道明天我走不了了,你猜到你奶奶今天不行了?”
祁星抿抿唇:“这我没猜到,昨天下午奶奶还是能进食的。我原本想的是另一件事,不过应该不会发生了。”
“回不去,你不会哭鼻子吧?”祁星回过头看她,他脸颊的酒窝随着笑容渐隐渐显。
江白摇头:“我跟奶奶说一声就好了,晚几天回去也没关系。”
祁星带她去了自己的房间,侧院整个一楼都是祁星的,因为爬楼梯对他心脏负荷大,所以卧室、书房、多功能大厅都放在了一层设计里。
祁星的书房跟他哥哥一样,塞满了书,不过他的凌乱许多,书桌上摆着乐高、地球仪、天文物理书,外面那个阳台上放着一台精密的望远镜,有一些长得很奇怪的灯,可能是自己的手工,书下面压着的演算稿。
他的卧室是半开放的,与客厅隔着一道山水屏风,江白一眼看到了他房间里精密的吸氧设备、AED和瓶瓶罐罐的药物。
祁星放了两杯花茶在多功能客厅中间的茶几上。
“随意坐,这里有热茶。”
“你一直都没有出过门吗?”
“我读书学习一直都在家里,哥哥给我请的家教老师,学什么也很随性,全看我兴趣。”
“这些书看着好难,你居然能看懂,好厉害。”
“是吗?不过我跟外界脱节很久了,有时间专心学习。”听到江白的夸赞,他眼睛亮了起来,略微有一些骄傲,不过转头又像少年一样害羞谦逊起来。
江白感受到他的情绪,直接转移话题:“哥哥他们大概多久会回来?”
“晚饭前,不过在这之前我爸和我大哥回来了。”祁星看着手机上的信息,挑眉深深叹了口气。
江白跟着祁星出门,她头一次见祁常隆,这个人跟祁聿五官有相似之处,但是气场更加强大严肃,祁星向父亲和大哥作了介绍。
祁常隆当没有江白这个人存在,连个眼神都没有给,更别说打招呼。
江白就这样站在祁星身后,反倒是祁承听见她那声叔叔好,脚步顿了一下,冲祁常隆道:“爸,您先去医院吧,我留在家里安排好晚饭,免得回来各位长辈都没口热饭,顺便照顾他们。”
“你好,我是祁承,你叫什么名字?”待祁常隆颔首离开后,祁承微微躬身朝江白伸出右手。
江白没握,他就那样举着手,偏褐色的瞳孔直直地凝视着她,犹如狮子锁定猎物时的眼睛。
迫于被凝视的不舒服感,江白终于伸出手去,交握那一刻她感受到了男人厚重的茧和指腹粗糙的纹路,就好像是长期与某种器械工作。
“我叫江白。”
“没有改姓?”他挑起一边眉毛,这算哪门子妹妹。
“没有,这是我的出处。”
江白很直观地感受到了这个成年男人的压迫感。他看着年近三十,身高可能有一米九,明明是一张偏严肃的面孔,却偏偏总是呈着虚假的笑,让人不寒而栗。
这就是贺舠口中那个可能沾着亲人血迹的危险人物。
对方松开了她的手,直起身,双手插进西装裤兜里。
“跟着祁聿没吃苦吧?”
为什么会吃苦,江白细想反应过来这不是一句问候,或许是一种警告。
祁星拽住江白的手腕往身后带,他上前一步与祁承对视:“哥哥收养江姐姐是为了给外祖父外祖母尽孝,这次只是来认个亲戚,她说了不改姓,也不算真正的是祁家人。大哥你这么久没回来,倒是关心外人,也没见你问我身体好不好。”
“你这身体我还不清楚,”祁承的目光至始至终不曾从江白身上挪开,他扫过她锁骨下钻镶玉的白冰翡翠玉佛挂坠,“不过祁聿待这位妹妹倒是用心,小星你就不吃醋你哥哥有了更疼的人……”
“都是一家人,哪有偏心的说法。大哥不是要安排晚宴吗?现在厨房的菜单还没有换,大鱼大肉的让奶奶在天上看见多不舒服,你还是先去忙吧,我们就承你的福去偷闲了。”祁星懒得与他多费口舌,左右在这个人嘴上不可能出现好话。
江白跟着祁星一块离开,直到完全远离祁承的视野,她松开手心,全是暗暗捏着的汗。
第21章 婚事 失落
夜晚的家宴大半换成了素菜, 有几分斋饭的味道,不过味道仍旧不差。
用完晚宴,徐彦突然找到她:“祁先生让我送你去机场的酒店, 他今天忙回不来了, 为你定了明早八点的飞机,大概十点半落地江青,你还能赶上家里的午饭。”
祁星有些惊诧:“这么晚还要走, 不在这里歇一晚吗?”
江白想到祁老太太刚刚离世的事, 问道:“今天这么多事情,我直接走了这样好吗?”
徐彦拍拍她的肩:“他知道你思乡心切,说不能让你白期待一场,特意让我跑回来接你。祁家有什么事他能处理好, 不用想太多。”
江白心中涌出一股暖流,没想到祁聿会在这种时刻还替她安排, 她心中涌起一丝回家的窃喜, 面上却按捺着笑容朝祁星道别:“星星,谢谢你今天照顾我,下次再见。”
他鼓着嘴巴, 有些不舍:“好吧,下次再见,你要来看我哦。”
佣人从衣橱中拿出江白的大衣,她将衣服披在身上,最后冲祁星挥了挥手。
少年就望着她的身影,嘴巴张了张。
今天的晚饭用得很晚, 老宅到酒店的距离也不近,至少他们要横穿整个京津的一环路,江白看着内环高速外亮起的灯火, 她转过头问徐彦:“你走了,哥哥方便吗?”
其实她想说的是祁聿安全吗,但在他们眼里她好像不该知道这么多。
江白一想起祁承这个人就觉得内心惶惶不安,他对她展示出来的恶意是毫不掩盖的,因为她渺小、脆弱、稚嫩,祁星替她维护,祁承也没有收敛。
她猜不到祁承会对祁聿做什么,但总觉得祁聿身边有个亲近的人,才能帮到他。
“祁家人不少,我走了也没人会忽视他的。”徐彦回道。
到了酒店,黄叔开车回去了,徐彦开了两间房,把江白的行李放在她房间的中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