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彦没有办法,只好开车带她回去。江白坐在副驾驶上,看起来像是焉焉的小白菜,唇色苍白,有气无力地看着窗外。徐彦一联想到晚宴自己的临阵脱逃以及祁聿的话,看到江白就愈发心虚。
“你要不要吃点什么,我去买。”他抱着一种迟来的弥补心态。
江白属实没力气,摇了摇头,鬓角的发丝因为冷汗丝丝缕缕地贴在额头上。
徐彦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继而专注地开车。
江白回到房间后喝了口热水,她嘴唇都已经干得起皮,随后去衣帽间换了沁汗的脏衣服,躺上床闭眼休息,只有把身体蜷缩起来才能缓解一两分不适。
诺拉跟着她上楼,跳到枕头边上,过了许久见江白都没有理它,它自己趴在旁边舔毛,舔完自己的舔江白的头发,介于黑发太长,它把脖子昂到天际也弄不顺,慢慢作罢。
现在才临近中午,她睡不着,只是闭着眼睛假寐,但这样痛经的感觉则更加明显,变得剧烈或是缓解,想摆脱都摆脱不了,一会儿冷汗还是流到了脖子上。
咚咚——
“请进……”江白气若游丝。
祁聿端着一碗红糖蛋进来,他把碗放在旁边的床头柜上,还隐隐冒着热气。
“吃点再睡。”
江白撑着身体坐起来,但她吃不下去东西,只喝了红糖水,暖气下肚,舒服了两秒。
祁聿没有叫她吃完,也没有离开,只是突然道:“有没有后悔来我身边?”
“祁家情况复杂,我只想着你和他们大概率不会深交,所以也没有过多给你介绍家里人的情况。这几天你既然没来问我缘由,我就当你都记得那天在酒店发生的事。”
江白没想到他这么敏锐,但她当下的反应已经透露了自己知情,不可能再编个谎言来欲盖弥彰。
“我看到徐彦哥和那位祁家大哥在一起,他们聊到了你的名字,我想知道是什么事,就凑过去偷听,被他的保镖抓到,他们把我蒙晕了,后面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他们聊我什么?”祁聿问下去。
“徐彦哥问那个人,那场车祸是不是他干的,我不知道他具体指的是什么……”
“你聪明,就不用在我面前装愚笨了。”祁聿看着她,识破了她话里的小补丁。
“就像你想的那样,祁家没有那么安宁,这样你还愿意留在我身边吗?”
江白说不出什么滋味,她难受居然不是因为祁聿事先隐瞒、祁聿对她的利用,而是他此刻问她要不要离开。
“如果我说我有害怕的时候,你会再找一个继承人吗……”
祁聿摸着手上的戒指:“不会,我已经没有耐心再去培养一位合适的继承人,而且有几个人会像你一样胆大心细?”
“我不后悔我们之间的约定,只是也会被这种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如果你多提醒一句,也好过我完全没有防备心。”江白看着他,顿了一下,“爸爸妈妈去世的时候我就知道人终有一死,但我还是贪恋这世界上的好风景,总想着多看一眼,再等着他们来接我……”
祁聿触动,如墨的眼睛望向她,江白蜷缩在被子里,侧脸压着枕头,没几分肉,只看到清晰的脸颊骨上有几缕弯弯绕绕的长发,她的眉眼都是平静的,一如她往日安静乖巧的性格。
他该提醒什么呢?告诉她兄弟之间有着杀母的血海深仇,这些血腥残酷的事情总是不适合让小孩子知道的。
他抽出几张纸巾细细碾掉她脸颊的冷汗:“不用这么悲观,我会让你平平安安地去读大学。”
她抬起眼睛,圆圆的瞳孔看着他,如猫儿灵动,似乎在盼着他多承诺两句。
不过祁聿没说话了,毕竟他是说到做到的人,言多失真。
祁聿丢掉手里的纸团,微微向前倾身,长臂一伸,绕过江白抓住了诺拉的脖颈提了起来,他捏着小猫的颈子按在膝上,对江白道:“好好睡一觉,等会起来了再让温姨给你做点吃食,等身体舒服了再回学校。”
诺拉挣扎了一下,扫着鸡毛掸子一样的大尾巴,他捏着诺拉躁动的前爪,操控轮椅出去,给江白关上了房门。
“出去玩,别打扰你姐姐休息。”门外他对小猫道。
江白看着阖上的门,久久没有回过神,仿佛刚刚的心悸是一种错觉。
她不停回想那一刻,祁聿伸过来为她擦汗的手,带来一阵淡淡的草木熏香味,平时洗衣房的阿姨最常备的那一款熏香。她从来没在自己的衣物上闻到过,但在祁聿身上就很明显。
那一瞬间让她幻视小时候她发烧,母亲轻轻落在额头上的晚安吻,就是那样宁静又无限令人回味的温馨和幸福感。
不过江白清晰地意识到这两者不一样。
因为她好像在这一刻突然领会了“喜欢”的奥义。她喜欢祁聿,不同于以往,一种特殊的情感在油然而生。
-----------------------
作者有话说:鱼是个很复杂的人,作为上位者,他更喜欢发出指令,得到结果,很难有人能洞悉他的全部想法,每个人看到的都是不完全的他。
就比如小白遇险的事,在徐彦眼里他的老板从一个尚且温和的人变得冷血无情,为了复仇根本不在意别人的命,这跟他的打工人观念背道而驰了。
贺舠不完全了解事情的全貌,他只会觉得祁家都是一类漠视蝼蚁的人,祁聿也是。
而在小白眼里,她是能感觉到自己被利用被隐瞒的,但她也能感觉到祁聿在给她安全感、保护她。
而鱼本身怎么想的呢,他确实把小白当诱饵,但他也有保全小白安全、给她一个无忧未来的能力,只是他不需要向别人陈述自己的能力和底气,所以在角色之间信任是一种心领神会的事情,角色也会因此做出不同的选择。[眼镜]
第27章 探望 痛苦
喜欢是一件令青春期少女无地自容的事情, 毕竟她哪里知道怎么隐瞒呢。只要想到对方在注视她,脚下的步伐都不禁踉踉跄跄,身子犹如羽毛一样轻飘飘的。
喜欢不从轻飘飘的脚步泄露出来, 也会从眼睛里飘出来。
四月, 墨子文刚结束竞赛从英国回来,就看出来闺蜜的异样。
她看着对方首次SAT考试成绩,那叫一个漂亮, 都看不出来是刚转IB课程半年的新生。墨子文膝盖撑在椅子上, 一只手搂着江白的肩膀。
“再刷一次成绩应该就前途无忧了,不愧是我家宝宝。不过成绩都出来了,你至于每天这样魂不守舍吗?”
直到墨子文审视的目光凑到她脸前,江白才回过神来。
“嗯?啊?你说什么?”
墨子文眯了眯眼睛, 视线缓缓平移,看向江白的身后, 贺舠刚刚从后门踏入班级教室, 他实习一月比墨子文还早些返校。大概是工作一月的关系,贺舠多了几分成熟和稳重,让隔壁班的小姑娘更加痴迷, 下课都要有意无意路过他们班级外面。
“我走的一个月,你不会和班长谈上了吧?满脸都写着春心荡漾。”
江白捂住半边脸:“没有,你别瞎想。”
墨子文扒开她的手:“真的假的,你这模样一看就在骗我,你不说实话我去问贺舠了。”
“反正跟班长没有关系,陪我去买杯咖啡吧, 走吧走吧。”江白拖着她的胳膊出门去。
大课间在外面活动的学生不少,江白和墨子文站在咖啡店前排队。
“你竞赛成绩怎么样?”
“嘿嘿嘿,裁判和导师都给了我们组最佳成绩, 至少申请UCL没问题!”
“太棒了!”江白抱紧她。
“你呢,想好去美国了吗?”墨子文问她。
江白笑容淡了下来:“嗯,必须要去,但有一点不舍。”
“放假就回来了!再说出国了没人管,我可向往了,我们可以约着去北欧看极光,怎么样 ?”
“嗯嗯,好 。”江白心中的郁闷又散了一些。
下午放学后江白两步上楼放下书包,她不自觉搜寻祁聿的身影,在见到他的时候她总是含着一种变扭的羞涩,不敢直视、不敢抬头,甚至跟他讲话都觉得自己耳朵里充斥着剧烈的心跳声。但是不见他时,又时时刻刻期待偶遇、期待对话,想着他们之间可以聊的话题怎么那么少。
情窦初开就像是一次对少女身体的改造手术,改造完后,变扭的思想控制了她的四肢和大脑。
她贴到书房门口,里面也没有动静,三楼也没有人。
江白下楼问温姨:“哥哥出去了吗?”
温姨拿着她的小熊擦水帕,眉头紧皱:“今天先生去了市医院,晚上应该还会回来。我听他说弟弟身体突然不好,转到南城市医院做了个手术,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里。”
“他让我收拾出一楼的房间,医生带了不少设备过来,估计出院后会在庄园休养一段时间。但我猜小少爷病得不轻,很少看见……先生这么慌。”后面那句温姨声音很低,她就怕出口成谶。
“什么?”江白不敢相信,明明二月份见面的时候祁星看着还健健康康的。
江白看了下时间,已经到下班时候了,重症监护室都是有固定探望时间的,她现在去也来不及了。
温姨去给祁星的房间除尘,虽然有保洁阿姨,但她不放心,细致地检查每个死角。
夜晚过了十点,江白才听到了轿车的引擎声,她拉开窗帘,正好看见黄叔倒车入库。
江白穿着拖鞋下楼,祁聿风尘仆仆回来,面色有些疲态。
“星星还好吗?”
祁聿闻声看过来,江白还穿着学校的制服,裙边和衬衣下摆压出许多褶皱。
“怎么还不休息?”
“温姨跟我说祁星病了,上次在京津他还让我再去找他玩,我们都没有再见过面,明天我能跟你一起去医院吗?”
“手术很顺利,不过有几天的危险期,他还没有醒过来。既然想去见他,今晚早点去洗澡休息。”祁聿松了松衬衣的领口。
听到危险期江白心里一紧,问道:“明天几点走?”
“七点下来吃早饭。”
江白本想上去洗澡,余光瞥到祁聿的脖颈红了一片疹子,蔓延到了衬衣领子下面,她凑近了点,指了指祁聿的衣领。
“哥哥,你脖子上全是疹子,是不是过敏了?”
祁聿伸手碰了一下,他的手撇开领口,江白看到那片红疹蔓延到了锁骨上,十分骇人。
她紧蹙眉头,担心道:“有很多,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祁聿摸到细小的疙瘩,心里有了数:“湿疹,情绪引起的,不要紧。你早点去休息,明天走得早。”
“那你自己记得擦药。”江白一步三回头,不知道是多大的压力,他居然一整天都没有发现自己身上的红疹。
她一晚上也没睡好觉,一直在百度搜什么病手术后会有危险期,越看越担心。第二天闹钟响的时候,脑子无比清明。
四月天气微微回暖,她穿了条喇叭裤和白色的廓形衬衣,早上露气重又带了件灰蓝色的短款风衣外套,江白把长发随意挽了个丸子头,这样带个小包更加便利。
她七点准时下楼,祁聿就已经吃过早饭了,不知道是多早醒的。江白看向他的脖子,还泛着红,不过没有昨天那么吓人。
“湿疹好点了吗?”江白一边咬着黄油菠萝包,一边抬眸看他。
祁聿碰了下,没有昨天的疙瘩和痒意:“问题不大。”
他放下手上的平板,抬头看到江白愣了一下。
“突然感觉你像个大人了。”
她嚼着面包含糊道:“我都十七岁了,本来就不是小孩子了。”
江白脸上没有婴儿肥,五官和骨骼本就出落得明艳,脱了学校那身制服就像是去了学生味,稍加一点穿衣打扮就显得成熟明媚。可能也有国际学校氛围的影响,这儿的女孩子过了十五岁心理就成熟了,谈恋爱、打扮自己,逐渐蜕变得漂亮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