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那个大汉从魏桥所的人手下挣开, 两人很默契地上前,冲到那人背后,一人踹出一脚。
陈染踹的是腰,蔡剑踹的是屁股。
大汉应声倒地,脸直直地扑向柏油路。
魏桥所的人很快赶过来, 将他从地上拖起,戴上了手铐。
四个大汉很快全都被控制住,被警察推着站成了一排。
魏桥所的罗副所长也在这儿, 他走过来端详着大汉的脸,回头跟蔡剑和陈染说:“你俩踹得可不轻,看这脸让柏油路给蹭得,跟狗啃一样。”
大汉又疼又气,也知道被人偷袭了。他记着刚才警察们所站的方位,所以他神志清醒过来之后,扫视一眼,就知道是哪个把他踹趴下的。
刚才那股劲他到现在还没缓过来,屁股还好,那地方都是肉,再疼疼不到哪儿去。腰上才疼得厉害,疼得他连呼吸都不得不放轻。
看他梗着脖子瞪向蔡剑和陈染,一位警察过来叱道:“看什么看?你还有理了?”
“说吧,死者姓什么叫什么?你们四个跟他是什么关系?”
大汉被推了一把,冷哼道:“他是我爹,不行吗?”
至于死者姓什么叫什么,他却没说。
那警察看出他是个刺头,没再搭理他,又去问另外几个人。这几个人没有先前的大汉那般强势,但也像他一样,说死者是他们爹。
这番回答把问话的警察都快气笑了,眼前这四个人,高矮胖瘦长相完全都不一样,说他们是四兄弟,死者是他们的爹,有几个人会信?
看他们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魏桥所的人也不再继续问。反正法医马上要到了,等尸检结果出来再问也不迟。
交警和两个警察在对现场情况做记录,魏桥所的罗所暂时无事,便带着几个手下过来向蔡剑和陈染道谢。
“刚才幸亏你俩帮忙,要不然咱们想抓那小子还得费点劲。”
“顺手的事儿,那家伙身上有点功夫,你这人手有点不够。”蔡剑说道。
罗所又看了看陈染,冲她点了点头,虽未说什么,态度倒是很和蔼。
但陈染却有点异样的感觉,因为罗所身后那几个民警瞧着她的眼神有点怪怪的,好像带着点幽怨。
她之前在国道工地那边是见过罗所的,但她确认自己没见过那几个民警。所以一时有点不明白,那几个人为什么要这么看着她。
这事陈染不知道原因,蔡剑倒是知道点。
所以他看着那几个民警的眼神,只觉得好笑,却也不点破。
魏桥所几个民警看到陈染时,心情确实有点复杂。
最近他们所领导去分局时,遇到了分局领导和法制科的人,都听说莲山派出所最近递上去的案子办得很漂亮,法制科都挑不出多少毛病。
尤其是东明超市赌博案,莲山所对赌博案两名主犯给出的起诉意见书堪称完美,事实清楚,证据充分。审核后只需要对一些细节进行修改,就可以继续走流程,省了法制科很多事。
人就怕比较,这一比较下来,魏桥所这边就被比下去了。
领导回来后,痛定思痛,决定要对所里所有警员进行培训,包括常见的执法错误、常用法规强化学习,以及各种案例分析等等。
这两天他们所领导就让人带着他们分析了莲山所处理的东明超市赌博一案,他们脑子里现在还有一堆刚讲的概念,比如非法拘禁与绑架罪的区别,比如法条竞合,比如普通法与特殊法的关系等等。
想象一下,一帮三四十岁的警察忙完工作还得到会议室里听课,一边听一边做笔记,多少是有点心累的。
而这一切变化,其实跟莲山所新进的女警是有一点因果关系的。
凭心而论,他们最近也确实学到了东西。但一想到他们因为陈染的出色而被领导训的情景,就多少有点窝心。
读书的时候,会被别人家的孩子比下去,时不时听老师和家长说你看那个谁谁谁,上班了还得被其他所一个新警给比下去,这日子真是越过越爽了……
陈染:…她到底做什么了?
蔡剑越看越想笑,怕陈染看出来,便背过身去。
法医乘坐的车终于到了,罗所立刻带人迎过去,简单地对他说了下现场的情况。
法医朝着蔡剑等人点点头,戴好口罩手套之后,就将死者身上的衣物剪开。
在死者胸腹部,有被车轮辗压的痕迹,但边缘没有皮肉翻卷和肿胀的现象,明显没有生活反应。
“嗯,这伤是死后造成的,很明显的事。”
法医说完,又让民警帮他给死者翻了个身,露出背后的皮肤。
陈染也过去瞧了一眼,死者背部受压处赫然有一片片的尸斑。
“没什么问题,死者被车撞时,已确认死亡。死者死亡后有被冷冻的迹象,具体死亡时间暂时不能确定。”
事情发展到这里已没什么悬念,这帮人就是在利用死尸来进行诈骗。
但摆在魏桥警方面前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题,那就是这个尸体是从哪来的?
是买来的,捡到的,还是被这几个人从坟墓里挖出来的?不管是哪种,尸体被他们拿到路上来诈骗,不仅是敲诈勒索,还都涉及到了侮辱尸体罪。
除此以外,也不排除这死者是被这几个人杀死的,所以接下来还要进行详细的调查。
尸体很快被拉去殡仪馆,等待进一步调查。
魏桥所的人向陈染和蔡剑告别,也乘车离开了现场。
丘佳乐一行人并没有急于离开,那几个老板旁观了容城市警方对案件的处理过程,本来愤怒的心情也好了一些。
他们没有过来打扰陈染和蔡剑,但丘佳乐在带他们离开之前,特意走过来向陈染道别,还跟她说:“晚上有时间的话,我请你吃饭吧,顺便把上次说的信拿给你,你帮我揣摩揣摩这事儿该怎么办?”
上次相亲时,陈染曾说丘佳乐最近桃花运旺。当时丘佳乐提及,确实有个人总写信骚扰他,还偷了他的贴身物品。
陈染便答应了:“我尽量吧,照常下班就见一面。”
“好,那就说定了,到时候我把地点发你,离你单位不会远。”
两人在路边道别,上车后一位老板好奇地问丘佳乐:“小丘,刚才那小姑娘是你什么人啊?”
“一个朋友。”丘佳乐不打算跟这些人说太多,他平时跟许多老板都维持着不错的关系,也很擅于跟他们相处,但自己的私事并不打算随便让人知道。
回到莲山派出所不久,所里来了个报警的年轻女孩。
女孩身着黄白色波点连衣裙,脚上穿着黑色鱼嘴凉鞋,进来时满脸气愤。
陈染收到通知,过来查看情况,一眼看到女孩脸上两个眉毛不一致。她右边眉毛是正常的,有点淡,眉尾偏短。左边好像是刚刚纹过眉,眉形略直,黑而粗,不是一般的难看。
这眉毛纹得也太不专业了!
而且纹眉的话,为什么只纹了这一边?
陈染猜测,她过来报警可能跟纹的眉有关系。
果然,那女孩进来后,看到接警的警察就滔滔不绝地说:“我要报警,我家附近有个纹眉店敲诈勒索。他们宣传的时候说纹眉有优惠,特价一百块。”
“可是你们看看,他们给我纹的有多难看?”
旁边有警察看到了她纹了一半的眉,也觉得那家纹眉店太垃圾,就这技术也敢出来给人纹眉?看着就像贴上去一个黑色的蚕一样。
但凡正常一点,也不至于纹成这样,总不会是故意的吧?
结果报警女孩说:“她们就是故意这么纹的,为了就是让我花高价改眉形,她们跟我要3000块,不给钱就说修不了,另一边也没法再给我纹。”
“我说我没钱,他们还不让我走,两个女的缠着我劝,非得让我出这个钱不可。”
啊?居然真是故意的,这真就是有点丧心病狂了。
办事大厅里有人看着女孩眉毛暗觉搞笑,但那店家的行为委实过分了。
陈染问道:“你是说,他们不仅临时通知你花高价改眉,还限制你的人身自由?”
“嗯嗯,就是这样,我没说谎。我跟他们打了一架才跑出来的。”
陈染与接警的民警对视一眼,心知这商家如果真做了报警女孩所说的事,那就是触犯刑法了。
“小陈,要不你跟路鸣去一趟吧,这有地址。”接警的同事把女孩刚来时填写的资料拿给陈染看。
上面有女孩的身份信息,姓名地址身份证号都有。
陈染看完后,问那女孩:“贾思雨,我现在要去纹眉店,你跟着去没问题吧?”
“我没问题,我可不怕他们。”这个女孩瞧着是个胆大的,拿出一副墨镜戴好,这才跟着陈染和小路出了派出所。
走到半路时,她还不确定地问陈染:“那家店里的人很凶,你去能行吗?”
“你放心吧,如果我处理不好,再向所里请求支援也不迟。”陈染给她吃了个定心丸。
纹眉店就在三垒街,离他们之前去过的小花园不远。
经过小花园时,路边有几个人在遛弯,这些人竟都认识她。远远看着她从车上下来,都纷纷冲她打招呼,有个人还问她:“小陈警官,你是不是又来办案啊?”
陈染猜测这些人应该常来小花园蹓跶乘凉,之前她在对甩鞭老头执法时,这些人也在,所以都认识她。
她没有停下来,边走边扬了下手,应道:“嗯,去那边看看,有人报警了。”
说话间,她和小路已带着报警的女孩过了马路,拐向报警人贾思雨说的靓点纹眉店。
那些路人瞧见了,都不蹓弯了,干脆也跟着她过了马路,跟到了纹眉店门口。
“就这家,里边还有别的客人。”
贾思雨扒着店门口的大玻璃窗,往里瞧了一眼,确认里边不只有店员,还有顾客在。
陈染他们进去时,店内刚好传来一阵争吵声,“太黑心了,不是说好一百块,做到一半告诉我得加钱,加就加了,还给我加到三千,你们怎么不去抢?”顾客的声音很激动,听起来她和贾思雨一样上当受骗了。
“你们放开我,凭什么不让我走?”顾客的声音变高,急促的争吵声中,还夹杂着与人撕扯的动静。
陈染在门外听到了,心知这家店确实如贾思雨所言,不只涉及诈骗,还存在限制顾客人身自由的行为。
来店里的基本都是女性顾客,由于身体条件受限,很多女顾客碰到这种事,即使再生气,也不想摊上麻烦,往往会按照这些人的要求把钱交了,赶紧走人。
这也就使得这些人更加肆无忌惮,继续用相同的套路来骗人。
这种事在一些不够正规的美容店也经常发生,有些店家会派人到处散发传单,以优惠的价格或者免费体验的借口把人吸引到店里,做到中途再以各种理由加价。
五一路那边有几家店已经因为这种事受到了处罚,三垒街这个店是单独设在居民区楼下的,倒成漏网之鱼了。
这时贾思雨忍不住催促陈染和小路:“你们听听,他们是不是跟我说的一样,又在敲诈人了?”
她说话时,陈染已经掀开门帘,带着小路进了店内。
柜台后有个年轻服务员听到动静,要出来接待。
但陈染和小路穿的都是警服,她又认出了刚离店不久的贾思雨,便猜到贾思雨报了警。
她变得局促起来,急着朝里喊了一声:“娇姐,有警察来了。”
听到有警察,里面的娇姐还没出来,被她们控制住的顾客先跑了出来。她跑得急,头发都散乱了,衣服也被扯掉了一个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