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信刚大着胆子举了下手,二中队队长瞧见了,示意他说话。
“领导,我想问问,死者身上有没有虫蛇叮咬的痕迹?”
“叮咬的痕迹有几处,可能是蚊虫,死者没有被蛇咬过。”
杨信刚这回没话了,他想着一般蚊虫叮咬的话,不至于因此死人吧?
法医见他没再接着问,就咳了声,说:“关于急性呼吸窘迫综合征我说一下,造成这种死因的,一般有三种情况,一个是创伤,一个是感染,再一个就是休克。”
法医只说他专业范围内的情况,后续的侦破思路他不会再参与,所以说到这里他就坐了回去。
梁队轻咳一声,示意手下放映了一张图片。
陈染和其他人一样,都朝那张图片上看过去,在那张图片上,赫然摆放着十几块蓝色的矿石。
是铜矿石,看颜色有点像孔雀蓝。
这种矿石陈染在青云山的确见到过。但现场人多,她又是新调过来的,所以她什么都没说。
梁潮生也没有主动让她站出来发言,只是瞧了她几眼,随后道:“这是在死者背包里发现的铜矿石,案情基本上就这样,大家回去后都思考一下,如果有什么想法,可以先向任队报告。”
“散会。”
案情介绍会暂时结束,陈染准备跟随其他人一起去领生活用品。
走到半路,杨信刚用胳膊肘碰了她一下:“哎,刚才那案子,你有没有头绪?”
陈染没说有,也不说没有,见旁边无人,才轻声说:“发现死者的狮头峰并不是死者死亡的第一现场,我觉得,第一现场说不定在铜矿附近。”
“那么大的山,一时半会怎么找铜矿啊?”杨信刚觉得为难。
“不难啊,要找铜矿,可以找有紫铜花的地方。”
“你俩先过来一下”俩人正小声说着话,二中队任队长不知什么时候从旁边一个办公室里出来,看到他俩,就招手让他们进去。
第30章 借调 口供里的漏洞
办公室有两张办公桌相对摆放, 二中队队长任队坐在靠门的位置。
“你俩是魏桥所的杨信刚和莲山所的陈染对吧?先坐下。”任队指了指侧面靠墙的椅子,示意他们俩坐下。
这次借调过来的新人,有几个人是队里看重的, 这几个人任队打算一个一个都叫过来单独谈话,当然他这么做也是出于梁大队长的授意。
“对面这位是青云山派出所的滕副所长,你俩认识吗?”看着对面不怒自威的中年人, 陈染和杨信刚都点头, 表示认识。
陈染刚到刑警队大院时,就见过这位青云山派出所的滕副所长。这人像刚见时一样,只点了下头, 面上没什么笑意。
“今天会上说的事,你俩有没有什么想法?”任队不再耽误时间,很快将话题拉入正轨。
杨信刚在城市长大,青云山他去过,不过他去的都是开发的景区,那部分只占了青云山很小的一片, 更大的区域他根本未曾深入了解。
刚才的会议只是简要介绍了一下案情, 更详细的资料他还没看到。比如笔录、现场详情, 更多尸检与毒检资料。
但他也不是全无想法, 先表了态:“死者身上击打痕迹力道都不算太重,对方不像是下了死手。”
“所以我觉得与死者发生冲突的人不大可能是偷猎者,倒有可能是附近的山民,比如进山采药或者采蘑菇的人。”
“冲突原因不明,但那个人也许并没有杀死廖敬贤的想法。”
“至于其他问题, 我打算先看看更详细的卷宗再说。”
他说得坦然,这种坦然看在任队眼里也可以理解为对自己能力的自信。
任队点头道:“我们已经派了一些人手去找死者廖敬贤家人和亲朋,后续会有笔录送到队里, 这些你们想看都可以看。其他资料现在队里就有,有什么要看的,去找小齐。”
说完这番话,他看向了陈染。
刚才陈染和杨信刚的话他隐约听到两句,陈染话里的一些想法其实也跟刑警队里的几个人不谋而合。
“刚才你是不是说死者第一现场可能在铜矿附近?还可以凭借某种植物来找到铜矿?”任队说话时,心里还是有几分期待的。
这个案子拖了一个多月,时间真的长了。他最担心的是,耗费这么多人力,最终得到的结论却是意外死亡,不涉及到他杀。
要真是这样,大家加班加点都是为了什么?
其实专案组再次成立之前,上级和刑警队内部也是有分歧的。有些人认为没有必要再把精力耗费在这个案子上面,队里可还有好几个案子悬而未解呢。
但梁队直觉这个案子里的死者不是意外死亡,坚持重设专案组。他当时也表态赞成梁队的提议,两个人当时的说法几乎相当于向上级立下了军令状,怎会没有压力?
这时陈染点了下头,说:“死者背包里携带十几块铜矿石,这说明他在铜矿停留过一段时间。就算那里并不是死亡第一现场,也有可能留下一些目前还没发现的线索。”
“至于能指示铜矿的植物,这不是什么秘密,别的人也有知道的。”
任队表示确实如此:“没错,你说的这些我们也考虑过。”
“至于你说的植物,咱们队里有人知道。滕所也说过,是一种紫色的花,这边山民都叫紫铜花,也有叫铜草花的,可能还有别的叫法。当然,也有别的特异作物存在。”
“现在的问题是,不是常年进山的人不太好确定山里到底哪些地方有这种花。听说小陈你从年幼时起就在山里过寒暑假,对山里情况应该比较熟吧?”
陈染这回确信,刑警队的人应该在某个时刻调查过她的背景,不过背景调查这种事对他们来说都是必经过程,所以她没什么特别想法。
“还可以,比普通人熟,铜草花长得最盛的地方在青云山北麓海拔一千米左右的地方,叫三环坡。”
“前几年有个外乡人想把那片山承包下来种松树,种的松树长到一定树龄会用来种茯苓。当时他带了一些人携带仪器上山考察过环境和土壤情况,也去过三环坡。那片矿就是当时发现的。”
“不过那片矿面积不大,没有开采价值。”
任队听到这里,有点奇怪:“这么多人上山堪察,滕所你们没听到风声?”
滕所在的青云派出所负责青云山南麓山脚下十二个自然村的治安,还真不知道山北麓发生的这些事。
实在是山太大了,若有人怀着某种目的,悄没声的扎进山里,办完事就走人,不知情的人还真难以发现。
陈染帮忙解释道:“那伙人上山堪探之前没跟附近的乡镇打招呼,要不是中途来青云观歇脚吃饭,还在聊天时说漏了嘴,我也不会知道。”
“听他们的意思是怕基层乡镇有个别人吃拿卡要,所以先偷偷上山,把情况摸清楚了再去找人谈承包的事。”
“后来他们没承包三环坡那一片,因为土壤里铜含量太高了,一般作物都不适应,选了另外一片地方承包,好像离三环坡也不是很远。”
一提到三环坡,滕所长就知道具体位置在哪儿了。
出于谨慎,他问陈染:“除了三环坡,还有哪个地方紫铜花比较多?”
“有个地方花倒不少,不过那一片极难走,想徒步到达,普通人办不到。”陈染不假思索地说。
任队点了点头,心里已有了判断。
死者廖敬贤并不是运动健将类型的人,只能说是个健康男人,结合陈染给的信息来判断,他背包里的矿石极有可能就是从三环坡里找到的。
但是否要派人去三环坡寻找线索,这件事还要等最近调查的结果再看。
因为山里情况复杂,又那么大,即使锁定了三环坡这个地点,真要搜查,也要派很多人去。到时候人吃马嚼的,是要耗掉不少经费的。
话说得差不多了,陈染主动说:“任队,没什么事我和杨信刚去领生活用品了。”
“行,你俩赶紧去吧,记着找小齐领饭卡,中午你们先去食堂吃饭。”
陈染和杨信刚向办公室里的两个人道了别,先去领了生活用品。
陈染住的宿舍跟男宿舍一样,是六人间,都是上下铺的铁床,挺简陋,和她高中宿舍差不多,跟大学宿舍比就有差距了。
不过刑警队女警很少,有个内勤已经成家了,平时不住宿舍。所以这间宿舍目前只有两个人住,路上她听人议论,说跟她同舍的人是法医助手,才来刑警队一年。
陈染没看到人,只看到收拾得干净整齐的床铺,还有一点淡淡的消毒水味,看来她这舍友是个干净的人。
刚进来时消毒水味还有一点呛,过一会儿她就适应了。
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陈染和杨信刚就到了二楼一个大的办公室。任队说的小齐就在办公室近门的一张办公桌上忙着。
“这是你们俩的饭卡。”小齐中等个,皮肤挺白,把饭卡交到两个人手里,又招手让他们等一下。
“这是刚送过来的笔录,跟死者廖敬贤有关,这些资料得抓紧时间录入,你们谁电脑用得好,打字快?”
杨信刚以前是一指禅党,现在虽然在纠正,五笔里的字根也都背了,但盲打他还不太行。所以他先看了眼陈染。
“我来打吧,我打字速度还行。”陈染刚好想看看这些最新的资料,所以她伸出了手。
小齐面色淡淡地把一叠笔录放到她手上,眼神没怎么看她,还透着点不耐烦,他这态度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以杨信刚的性格,很想问问这个小齐到底怎么回事,但陈染把他拽住了。
她拿着资料到了小齐指定的办公桌旁,才跟杨信刚说:“我以前不认识他,所以我跟他之间应该不存在私人恩怨,他刚才耍态度可能有两个原因,要么是因为咱们俩借调的身份,大家不熟,没什么情分。要么是因为这个案子他不愿意办。”
杨信刚这时也回过味来了,他以前就被刑警队借调过,那时候负责接洽的人也是小齐,当时这个年轻人态度还是可以的。
所以杨信刚暗自猜想,小齐可能也不愿意7.22专案组重建,可能认为这是浪费资源的行为。但他小胳膊扭不住梁队的大腿,不愿意也得听上级的安排吧。
刑警队里像他一样想的可能并不只他一人!
陈染负责录入这些新送来的笔录,杨信刚也没闲着,和其他几个借调人员坐在同一间办公室里,互相传看从小齐那拿来的资料。
当然,资料在拿到手之前,都要签字,拿的时候签字,还回去的时候同样要签。
陈染打字很快,办公软件用得也很流畅。轻脆的键盘声不断响起,挺有节奏感的,听久了并不烦,有个借调来的民警甚至会想,这声音还挺适合晚上催眠的。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陈染速度慢了下来,到后面她甚至停下打字的动作,拿起几张笔录来回察看。
杨信刚正在看死者尸体图片,发觉陈染的异常,他抬头往这边瞧了一眼。
他叫了一声,陈染没什么反应,见状他拿着手头那张图片走过来,问陈染:“哎,看什么呢?”
“这几个笔录单独看的话,还说得过去,仔细再对比下,好像有点问题。”
陈染手上拿着三份询问笔录,其中两个人是死者廖敬贤在书画院的熟人,另一个则是他妻子房曼妮的哥哥,也就是他大舅哥房怀武。
两个书画院的熟人笔录上的说法比较接近,都说死者廖敬贤在书画院人缘不错,轻易不会得罪人。他总能找到各种各样特别的色料,价格也公道,这让他在书画界同仁中间很受欢迎。
大家有什么活动,也都愿意带着他。
钱财方面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在他们印象里,廖敬贤赚钱来源不少,不会缺钱的,没听说他跟谁借过钱。至于别人是否从他那儿借过钱,他们就不清楚了。
这样看来,廖敬贤算是个中规中矩的人。
谈到廖敬贤的妻子,两个人的说法就不一样了。
“你看这里。”陈染指着一个人的笔录说。
“问:廖敬贤的妻子房曼妮女士你认识吗?他们夫妻感情如何。”
“答:算认识,他们私事我不清楚。”
说到这里,陈染指着笔录上方说:“这个人答话方式前后不一致,前面回答得很详细,言语中对廖敬贤此人很欣赏。后面就很简略,给人不想多说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