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一说,别人也看出来了。
这时陈染又把另一份笔录拿出来,跟前边那个对照,这个人说话显然要直一些。
“答:房曼妮比廖敬贤小十二岁,好不好的就那么回事吧,谁让小廖自己愿意。他连房曼妮那个哥都能养,咱们这些人能说什么,说白了,是他家私事,说多了也怪遭人烦的。”
杨信刚搓了搓下巴,说:“看来,死者妻子的情况得调查得细一些。”
另一位借调来的民警却道:“死者在山里死的,他妻子没在山里,怎么加害他?”
“这可不好说,万一用咱们暂时查不出来的慢性毒药呢,用时间长了,说不定正好在山里发作了。”
几个人大开思路,猜测了好几种死因。
这时陈染注意到杨信刚手上的图片,她拿过去瞧了一眼,说:“死者脸颊侧面和手臂上都有擦伤啊,面积还不算太小。”
“我也刚看到,法医之前没放这么多图片,我让小齐找出来的。”
陈染又瞧了一眼,说:“如果这两片皮肤上有什么特别的痕迹,比如针眼、班点或者蚊虫叮咬的包,经过这种程度的擦伤之后,可能就看不出来了吧?”
杨信刚点头:“有可能看不出来,据法医判断,他们看到尸体时,死者死亡时间应该超过二十四小时了。”
这时到了午休时间,有人过来招呼他们吃饭。
陈染看了下房曼妮哥哥房怀武的笔录,决定下午写个摘要,把自己看材料总结出的疑点先列出来。
在这份笔录上边,写着房怀武的职业,他曾是一位药厂的化验员。这个职业引起了陈染的注意。
更巧的是,房怀武的户口信息显示,他竟属于莲山所管辖。
吃过午饭,陈染没回宿舍休息,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拨通了蔡剑的电话:“蔡哥,你帮我查个人呗,重点查他失业的原因。”
没过多久,蔡剑就给了她回复:“房怀武在药厂上班时,贪污过公款,厂里报案后把他开除了。”
“这个事在刑事拘留报告书上有记录,理由与依据那一栏说明了他被刑拘的原因就是贪污公款,数额巨大……”
没过多久,又有新的笔录被人送了过来。
小齐从陈染这边路过时,看到她办事极为麻利,态度也有所改观。再跟陈染交待事情时,温和了不少。
但陈染没怎么搭理他,杨信刚注意到了,趁着空闲时间跑过来跟陈染说:“舒服了,就该这么治他!”
人一忙起来时间就过得很快,到傍晚时分,陈染终于把手头所有的笔录都录入并整理完成。
这些资料稍晚点都得打印出来,晚上开会还要用。
六点二十左右,办公室里的人都换上便装,随着专案组负责人任队去了刑警大队附近的一家酒楼。
队里人多,他们也没有提前订房,就在一楼大厅找了个两个大桌子,一帮人围坐在桌边吃饭。
晚上还要开会,所以没人喝酒,大家忙了一天都挺饿,菜上齐了就开始闷头吃饭。
陈染背后那桌有一大家人在聚餐,老中青齐聚,饭吃得挺和睦。
陈染用筷子夹起一粒花生米,突然感觉到,后面那桌有什么东西朝她这边飞了过来。
她眼角余光一瞥,身体已经很自然地做出了反应,往旁边歪了歪。
她其实可以挡住的,她甚至伸出筷子拦了拦。
但她筷子伸到中途,又退了回来。
然后一只鸡腿便呈弧状从她肩膀旁边飞过,猝不及防地砸到一个人碗里,将他碗里的匙砸出来,直飞到小齐脸颊旁边。
那家一个男人赶紧过来道歉,连说了几句不好意思才回桌。
陈染默不作声放下筷子,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小齐:……
他身边几个同事不禁笑起来,有人拿起他袖子往他脸上抹了一把,说:“行了,都干净了,吃饭。”
任队也在这一桌,就在她斜对面坐着,自然看到了刚才她伸筷子又撤筷子的小动作。
这姑娘反应太快了,换个人十有八/九来不及躲,更不用提还有时间去思考要不要拦了。
对于刑警大队里那些小浪花和队员之中的情绪,作为一名刑警,他怎会全无察觉?
但只要案子破了,这都不重要。所以他并没有干涉的想法,大家都是成年人,是警察,并不需要有人时时护着。
但陈染这小动作背后的心眼却让他明白,这姑娘还是有点记仇的…
“还有十分钟,大家抓紧时间吃,回去整理一下,七点四十咱们再开个会。”
任队这番话说完,两个桌边的人都开始抓紧时间干饭。
第31章 借调 打报告,搜山!
七点半刚过,二楼的会议室就来了不少人。这次梁潮生没过来,主持会议的是二中队任队长。
“把今天收到的笔录和调查资料都发下去, 大伙都看看,看完了有什么想法可以畅所欲言。”
作为借调上来的民警,陈染已提前把这些资料打印装订成数份, 任队说完, 小齐便把这些资料都发了下去。
会议室里暂时没人说话,全是翻动纸页的声音。
有人一边看一边皱着眉头,明显是在思考。
“都看完了吧?有什么想法, 说说看。”
任队说完,一位中年刑警说:“廖敬贤与其妻房曼妮年龄差为12岁,从几份笔录上来看,廖敬贤对房曼妮比较纵容,为了讨房曼妮欢心,还把父母留下的三室一厅借给房曼妮兄长房怀武住, 房怀武日常生活花费也由他负担。”
“房氏兄妹二人目前主要经济来源都来自于廖敬贤, 如果没有第三者及其他方面问题, 房氏兄妹不一定会想杀害廖敬贤。”
“不过有人反映, 前几个月有人给房怀武介绍了一个对象,女方要求房怀武名下有房,还要一万块彩礼。”
“但房怀武名下无房,那他是否想过把他妹夫的房子据为己有呢?那笔彩礼钱他会不会想让妹夫给他拿?”
好几个人表示赞同,对普通人来说, 无论什么时候,拥有一个三室一厅的房子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凑足一笔彩礼也不轻松, 因为房子和彩礼而起的家庭纠纷实在是太常见了,
廖敬贤近亲属就只有一个姐姐,其姐还在国外定居,如果他死了,其名下财产就全都要由房氏兄妹支配了。所以说,房氏兄妹是有杀人动机的。
任队点头,点了另一个人让他说说想法。
“行,那我也说几句。”
那位刑警清了清嗓子,“从房怀武的口供来看,对有关于廖敬贤的问题,他大都采取回避的态度,很多问题都用‘不知道’‘不清楚’这样的词汇来回避,这种回避的态度就说明了一些问题。”
“是啊,房怀武住着妹夫的房子,平时与房曼妮来往也多,对于廖敬贤的情况他理应知道很多。不论是关于对方的工作、收入还是进山找矿石的事,他都不可能一无所知。他这种回避的态度,恰恰表明了他心虚。”另一位刑警接着说道。
在场的刑警大都是有数年工作经验,都能从笔录上看出许多问题。经过初步讨论,会场上大多数人都觉得房怀武兄妹比较可疑,值得对他们深入调查。
陈染来开会之前,就知道,她能从笔录上看出来的问题,这些刑警应该也都能看出来,不然他们也没资格坐在这里了。
这时有个人问起了之前就困住了众人的问题:“房怀武兄妹确实有做案动机,但我们现在还不能确认死者的真正死因。”
“就算我们所有人都认为房怀武可疑,但死因一日不明,我们就没办法证明他与此案有关。”
说到死因,现场又静了下来。这件事连法医也没有精准的结论,只说是急性呼吸窘迫征,与外伤、感染和休克有关。
陈染之前一直没发言,这时会场上无人说话,她就举了下手,说:“我说几句吧。”
在场的人一下子都向她看过来,有人想着,借调来的民警发言一般都不积极,这姑娘能主动站出来说话,或许她有些特别的想法也未可知。
“你对山里的情况最熟,你说吧。”任队抬手,示意她说话。
陈染坦然说道:“从法医介绍的情况来看,死者死亡与感染和外伤可能并没有直接关系。我觉得,或许死者是因为休克而亡。”
“前些天我去过国道古墓现场,当时考古队负责人胡老先生曾说过,他们出外考察会随身携带急救包,包里包括各种蛇虫药,还有专门针对蜂毒的抗过敏药,连肾上腺素都有。”
“肾上腺素就是专门针对野外突发休克的情况准备的。”
“他们经常出野外,都知道野外过敏源很多,蜜蜂、马蜂、各种虫子,还有很多种类植物的花叶都有可能引起过敏,如果有人体质特殊,发生休克也不是罕见的事。”
有些人刚开始并没想到她一个年轻女孩会说出什么特别的事情来,听到这些,很多人的眼神都变得认真起来。
任队其实想过这些,但廖敬贤要真是因为过敏产生的休克反应而死,那他不就算是意外身亡了吗?
如果是这样,他这个专案组就没有必要再存在下去了。他和梁潮生重组专案组的提议也就成了没必要的事。
可他凭直觉认为,这个案子不会这么简单。
他脑袋灵光一闪,想到了一种可能。
就在这时,陈染面带疑惑地道:“我其实有点想不通,廖敬贤经常进山,野外经验一定很丰富。如果他真有过敏史的话,他应该会随身携带一些急救用的器具和药品吧?但在他的随身物品清单里,我并没有看到这些东西。”
任队刚刚也想到了这一点,他当即表示赞同:“你说的有道理,就算没有过敏史,经常出野外也会备些必须的药品。有过敏史那就更得准备了。”
在场的人不免会想到一种可能,廖敬贤很可能带了,只是那些东西掉落在了哪个地方,丢在山里的可能性更大些。
陈染其实还有些话想要说,但现场还有其他人没发言,她便点到为止。反正她提出了这个可能,有些人受到启发,说不定会有些新的想法呢。
果然,有位年轻刑警兴致勃勃地道:“如果他日常出行都会准备这些东西的话,跟他熟悉的人很可能知道。”
“我觉得稍后还可以对房曼妮和相关人等做进一步的询问。还有药店,尤其是廖敬贤家和单位附近的药店,都要去调查下,看看他是否常去那里买药?具体都买什么?”
这个提议得到了几个人的赞同,如果一个人常去某个店里买药,药店的店员对他肯定会有印象的。这个调查不仅可行,工作量也不算大,值得做。
陈染的发言如同一把钥匙,像打开了一扇门一样。杨信刚也突发其想地说:“任队,我也有个想法,平时我跟朋友去深山一般都会结伴。廖敬贤这个人体魄不算很强壮,他要是经常进山的话,会不会也与人结伴呢?”
“对呀,如果真有这么个人,或许我们能把他找出来,就算这个人没有杀人嫌疑,他也会提供一些外人不知道的情况,比如廖敬贤是否有过敏史,他外出会不会带药,还有他外出时真的几个月不跟他老婆联系吗?”
又有个刑警说:“我们最开始找到房曼妮,并通知她廖敬贤的死讯时,她曾说过,她丈夫一旦进山,两个人可能会几个月不联系,所以她没及时报失踪。”
“现在我怀疑,房曼妮在说谎!”
“从廖敬贤平时对她的态度来看,就算房曼妮不联系他,他也不至于几个月都不联系对方吧……”
众人一阵头脑风暴,案情竟变得明朗起来。
任队轻吁一口气,说:“从房怀武的过往职业情况来看,如果他想害死廖敬贤,是有可能从这些药品上动手的。”
他这么一说,案情似乎变得更明朗了,如果廖敬贤带的药真被调了包,那他一旦突发休克,等待他的恐怕就是死亡了。
想通这一点,有位刑警拍了下大腿,说:“很有可能啊。从我们掌握的情况来看,房氏兄妹非常可疑。”
“他们若想动手,从廖敬贤随身药品上动手脚的确是最稳妥的办法,这样他们也可以有不在场证明。”
陈染也是这么想的,这确实是一种说得通的解释。
当然,最终结果没出来之前,谁也不敢确定这个猜想是不是真的。可他们的工作就是这样,面对未知,只能凭借手头掌握的线索做种种设想,之后再去求证。
这时,门外有人敲门,听声音看上去很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