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钟后,一位刑警把车停在栽种着大柳树的院落门口,那道铁栅栏门开着,除了他们的车,门口还停着一辆绿色的面包车。
他们还没下车时,就看到那辆车,车上的人顿时没了疲惫感,全都支棱起来。
这辆车应该就是包医生的吧?车牌号也是一致的。
“你们两个在院门口守着,别让人跑了。我带人进去。”王队吩咐道。
院内东向有一间房光线比较暗,一个中年男人盘腿坐在榻上,在他面前有个香案,香已经插好了,只是尚未点燃。
他给人看事一般都是看香燃起后烟的形状,来作判断。
在看事儿之前,他问面前的人:“你想问什么?”
“大师,帮我看看,我是留在容城好,还是先离开?”那人戴着眼镜,正鞠坐在一个蒲团上,双手合什,态度很恭敬。
第75章 警队重器 乔装
盘坐的中年男人点燃了香炉里那一支香, 淡淡的烟气开始向上升腾,在半空中幻化成各种各样的形状。那男人端坐不动,手掐着诀, 包德兴见了,也不知道这个看事的人到底是哪个门派的。
没有想象中的神仙附体,也没有说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 这位大师看上去安静又凝重, 让人在旁边不敢发出大一点的声音,生怕给大师造成了干扰。
香燃到三分之一处,大师终于抬起眼皮, 薄唇轻启:“你不必离开。”
不用离开吗?这能行?包德兴心里不确定,客气地追问:“大师,能不能解释一下?”
大师瞥了他一眼,眼皮随即又耷拉下去,并没有要继续做答的意思。
介绍包德兴过来的朋友见大师不再说话,赶紧示意包德兴奉上准备好的红包。
红包的具体数额并没有规定, 都是看着给。一般是二十以上, 二十至五十之间居多, 当然也有给几百甚至上千的。
包德兴感觉这次来得亏了, 他又搭人情又搭上一百块的红包,连多问一句都不行,就这……
但大师这种人玄得很,他也不敢随便得罪,所以他客气地把红包放到大师身边的小盒子里。
大师站起来, 掸了掸衣角,做出送客姿态,包德兴只好背上背包, 转身准备离开。
这时门开了,五六个青壮年男人鱼贯走过来。看到这伙人,大师果断后退,避到了一个柜子旁边。
带包德兴过来的朋友感觉新来的几个人气势很盛,他下意识要拉着包德兴侧身避开。
对于这些人的身份他倒没有起疑,只当这些人也是慕名而来,跟包德兴一样,是来求助于大师的。
他拉了一下包德兴没拉动,再拉一下,包德兴居然抖了抖,还是没动。
王队一眼看到了屋子正中间的眼镜男,他的长相和与八院简历上的照片差不多,跟汪佳惠同小区的人描述的也一致。
“包德兴,对吧?”王队声音里没有感情色彩,问话后便盯着包德兴的眼睛,观察着他的反应。
是他没错了,在对视那一刻,王队就确定他们没找错人,包德兴身上一定有事。
否则他在突然见到他们这些人的时候,不至于在刹那间摆出谨慎和防御的姿态。像他朋友那样的反应就比较正常。
“不,不是,你们认错人了。”包德兴马上摇头否认。
这些人气质特别,肯定是警察!
他想过有一天会被警察找到,但他从没想过,这些人居然会来得这么快。
明明他做事很隐蔽,该清理的也清理了,这些警察到底是怎么找到他的?
他百思不得其解,但在最初的震惊过后,也反应过来了。
他那朋友大吃一惊,盯着包德兴欲言又止。那一刻他已失去了表情管理,眼里的震惊和疑惑根本瞒不过王队等人的眼睛。
王队二话不说,示意手下把包德兴抓了。“就是你,不必否认了,想确认你身份很难吗?”
王队说话时,杨信刚和其他人已迅速上前,控制住了包德兴,并给他戴上了手铐。
包德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没再挣扎。事实上他想挣扎都没用,他连一个正常男人都打不过,还能从这几个大汉手中逃走?
他那朋友再次陷入震惊之中,张着嘴,好一会儿回不了神。
包德兴满腹怨气地看了眼躲在墙边和柜角的大师,质问他:“你不是说我不必离开容城吗?我没离开不也出事了?”
大师平静地道:“是否离开,决定权不在你手上。”
“说你不必离开有问题吗?你以为你想离就能离开?”
包德兴更生气了:“刚才要你一句解释那么费劲,现在话倒多了。”
大师没搭理他,心道跟你们这些人多话,不是破坏他高人的形象吗?
王队看了眼离他们三尺远的大师,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他问你什么了?”
大师这才走得稍近了一点,客气地说:“没问别的,他想知道是留在容城好,还是去外地合适。”
王队点头,又问包德兴那位朋友,得到了同样的回答。
这其实也可以从侧面上证明,包德兴身上有事。这才促使他想丢下八院带编制的工作,远走他乡。
去外地的目的当然很明显,就是想逃走,以躲避警察的抓捕。
之所以还想问问是否该留在容城,应该是舍不得放弃这边打拼多年的事业,另一方面还心存侥幸,赌警察不会查到他身上。
包德兴确实是这么想的,他也的确心存侥幸,认为警察不会找到他头上。
这年头破不了的案子并非个例,他做案时很小心,包德兴比较自负,觉得别人能躲过去,那他为什么不能呢?
所以他没走,为了让自己安心,他特意找到这位大师住的地方,想从大师这里问计讨主意。
警车载着包德兴离开了河源村,返回河西区刑警大队。至于包德兴那辆车,已被一位刑警开了回来。包德兴的朋友也跟着警察去了刑警大队做笔录。
到达讯问室后,包德兴一言不发。他研究过法律,不是法盲,知道乱说话容易被警察抓住漏洞,所以他一路上一直在装死。
王队先叫人取了他的指纹和血样,亲自把指纹送到了痕检室。
这个时间,陈染和小朱等人已经把登云大酒店附近栏杆上的指纹处理好了。
“陈染,麻烦你做个加急,把包德兴的指纹做下比对。”
“行,拿来我看看。”陈染说着,把那张刚按好的指纹卡接过去。
包德兴的十指指纹和掌纹都在指纹卡上,不需要通过电脑比对,仅凭肉眼,陈染就把包德兴左手中指和无名指指纹勾了出来。
“这两枚指纹,曾出现在登云大酒店外的栏杆上。结合酒店保洁的证词,包德兴在杜向南遇刺前,的确曾经和凶手一起站在离案发现场仅十几米开外的栏杆处。”
陈染一边说,一边从电脑上调出他们在栏杆上所指到的十几枚指纹,其中有两个指纹是挨在一起的,被标注为6号和7号。
王队凭肉眼来回比对了一下,基本已确定,这两枚指纹确实是包德兴的。
“不错,有了这个证明,足以说明,杜向南出事之前他曾出现在现场。”
小朱也在旁边,他看了一眼,说:“汪佳惠家里也有这个人的指纹,厨房、卧室和客厅里都有。但厨房里的指纹主要是汪佳惠本人和包德兴的。”
小朱说完,拿出了他们在厨房现场拍摄的指纹图。这几张图片都带着背景,有的背景是墙上的瓷砖,有的背景则是大理石灶台。
“看样子,汪佳惠现在凶多吉少啊?也不知道她现在人在哪里?”
王队摇摇头:“暂时还不知道,任队亲自带人在查。”
“他们已经查到,包德兴父母去世后留下一个房子,在棚户区。那一带要拆迁,绝大多数居民都签了合同搬走了,留下不少空房,就剩几个钉子户还在坚持。”
“我们怀疑,包德兴如果真带走了汪佳惠,有可能把她藏在那里。当然,也不排除他会在河里或者野外抛尸的可能。”
那种接近荒废的住宅区的确适合藏人,本来就没几个人住,也没人过去,即使尸体臭了,也未必会有人发现。
陈染也知道那片区域,那个位置不属于河西区,离市中心有些距离,挺大的一片小区,除非用上警犬,否则想在短时间内找到人还真不太容易。
几个人正在说话时,一位刑警匆匆跑过来找王队。
“王队,找到包德兴老婆了,是二中队的老吴把人带回来的,她现在询问室。”
王队当即站了起来,临出门前,他征询了陈染的意见:“包德兴第二任妻子是医药代表,姓余,叫余依依,在丰乐药业上班。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现在已接近晚十点,考虑到陈染从一开始就参与了这个案子,如果天色尚早,王队会直接请陈染过去。但现在实在是晚了,陈染不是他手下的人,他得征求下对方的意见
“先看看吧。”陈染也想看看这位医药代表到底是什么人,她是否也参与了这个案子。
八院那位小护士曾说过,包德兴喜新厌旧,抛弃了第一任妻子,与第二任妻子余依依结了婚。
按照这位小护士的描述,陈染原以为她到询问室时,会看到一个小护士所说的妖娆女人。
但陈染和王队在看到余依依的时候,都大吃一惊,眼前的女人长相确实不错,但她太胖了,目测体重能超过一百七八十斤。
两人不禁对视一眼,心想这人不是药代吗?
一般情况下,药代的颜值和身材都是顶好的。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两个人的表情管理还算到位,短暂错愕之后,就恢复了正常。
王队看着询问室里的老吴和另一位刑警,不出意外,这两人眼里都有一抹促狭的笑,看样子是故意在看他和陈染的笑话。
“余依依,能说说你跟包德兴之间的事儿吗?”问过姓名和家庭住址等基本信息,王队便问到了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余依依也知道包德兴犯了案子,她没有什么抵触的情绪,口才也很好,说起包德兴简直是滔滔不绝。
“包德兴是骗子,早知道他自己和家里是什么情况,我根本不可能跟他结婚。”余依依开口第一句话就把包德兴打成了骗子。
陈染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手上则拿着一份老吴带回来的调查材料。
这些都是跟余依依有关的信息,从上面能看出来,余依依在包德兴与前妻未离婚之前就与包德兴公然同居,这一点有很多朋友和同事都能做证。
且在她与包德兴婚后这几年,她也没闲着,男女关系比较混乱。
看完这份资料,再听着那女人口若悬河地控诉着包德兴的种种不是,连续骂了半个小时都不停,陈染只觉讽刺。
负责做记录的刑警手上的笔哗哗往下写,书写时间有点长,写得他手腕发酸。但他还挺高兴的,因为这个女人说的很多情况对案子都有用。
余依依不仅提到了汪佳惠和包德兴之间的关系,还说包德兴是个没用的男人,动不动就萎了。谁都看得出来,余依依现在对包德兴一点感情都没有。
也许她以前对包德兴就不存在什么感情吧?
继续听下去,大都是两个人之间的感情纠纷,以及各种争吵。
余依依爱玩,对包德兴在外面的社会关系了解较少,也不清楚他平时会去哪里,所以暂时没有提到新的情况。
陈染听她车轱辘话来回说,再看着她那张脸,感觉她这种胖不正常,脸如满月,带着病态,像是激素用多了。
想到这儿,她冲老吴招了招手,问他:“有没有余依依的病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