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青栩少有这么热情主动的时候,尽欢都没反应过来,眼看箱子到他手里,她也不好抢过来,只能说了句“谢谢”,然后跟在他身边往校门口走。
杜青栩一米八几的身高,却远比其他同龄人都瘦弱,即使今天有阳光温度也只有几度,他连一件稍微厚一点的外套都没穿,提着箱子下楼,走得却很稳。
从宿舍楼下一直到校门口,杜青栩才把箱子给她,他问:“你车打好了吗?”
尽欢眼睛在盯着前面,她看到钟晏的车已经停在路口,于是笑了下,然后才回答杜青栩的话。
“不用,我家里有人来接。”
她朝杜青栩再次说了句“谢谢”,让他要忙的话就先回去,她也马上就回家了。
尽欢还记得跟他说了要请他吃饭来着,上次因为钟先生她离开了,说好了下次要请,她想了下,就等下周一组会结束后请他去吃个饭,正好也请谭老师一起。
尽欢朝着车走过去。
钟晏正坐在车里等。
说好了来接她就再忙都会来,今天先接她回家再去公司,毕竟生病的孩子需要多照顾一点。
尽欢上车后,钟晏目光缓缓从她面上扫过。
脸色看起来还可以,脸颊看起来是健康的红润,听他的话裹着羽绒服还戴了帽子围巾,进到车里后,她自己把帽子围巾都脱了下来。
司机开始掉头,拐弯过去,钟晏视线从校门口扫过,他顿了下,目光收回,温声问:“同学送你出来的?”
尽欢应了声:“是啊,我一个课题组的同学。”
送出来很久了,看着人上了车还在那里看,倒不是说其他的……钟晏笑了下。
“怎么了?”尽欢好奇地眨眨眼。
“没事。”钟晏并没把这个当一回事,他往座椅后靠,语气淡淡,“回家吧。”
尽欢没想到钟晏会忙到这个地步。
他送她回家之后又去了公司,竟然只是因为昨天答应了她会来接她,所以抽空来,送她到家之后又去了公司。
钟晏不确定今天要忙到什么时候,说如果他不回来就让她自己先吃晚饭。
他走后,尽欢一个人开始收拾东西。
她开始把衣帽间一点点填满,钟晏留给她的地方有那么大,她的衣服根本装不满,尽欢盯着还剩大半的空间在想,看来这是提醒她该买新衣服了。
明天就去买,一定要把他留给她的地方装满。
还有她的一些小东西,都不是很起眼,就是看起来和这里的房间格格不入,尽欢在思考她应该放哪里才更好。
尽欢边收拾东西边在家里各个地方转悠,晚上到饭点了钟晏还没回来,尽欢也没发消息打扰他,就自己先吃。
钟晏回来的时候已经快十点。
晚上在公司随便吃了点,忙到根本没胃口,他进衣帽间换衣服,看到里面他原本空出来的地方已经差不多被装满了。
女孩子的衣服大多是浅色系,和他的衣服形成完全反差,就像是她送给他那束花的颜色……钟晏淡淡看过去,能想象到她是怎么认真仔细地把自己的东西按照他收纳的方法,分门别类放进去。
钟晏看了一圈,闻到一点女孩子才有的独特的香味。
他换了衣服,见卧室亮着灯,门没关,他推开门,坐在床上的人闻声回头。
她双腿盘坐在床上,穿着自己的睡衣,脚上放着电脑,一眼看过去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字——在写论文。
看到钟晏回来,尽欢下意识看了眼屏幕上的时间,才发觉自己一写竟然都到这么晚了,她左右看了看,自己刚刚吃的饼干袋子还放在床头,她赶紧扑过去拿了扔进垃圾桶,手里电脑按了保存合上放一边。
钟晏就站在门口,看她忙手忙脚,他没说话,静静等着她「忙完」。
“钟先生。”尽欢还坐在床上,她喊了一声,赶紧解释说,“没在床上吃,是吃完了才上来的。”
钟晏淡淡点头:“嗯。”
尽欢又指了下自己电脑:“我本来准备睡觉了,想起来还有点没写,就把电脑拿过来了。”
她在宿舍的时候就是这样,有时候要睡觉了突然想起有要写的,就会直接拿电脑过来,床这个东西吧很神奇,坐在上面写东西好像都比待其他地方写得更轻松。
钟晏走过来,没说她,只是问:“在写什么?”
“是谭老师之前要我发表的论文。”尽欢想起他和谭老师是朋友,她当然有什么就说,因为她的专业实验周期长,数据产出慢,她写一篇论文需要大量的时间和数据支撑,谭老师对小组的同学没有太严格的要求,但至少在此期间,一篇期刊论文是需要有的。
尽欢都很惭愧自己总是落后,进度跟不上同课题组的同学。
她学习方面的事,钟晏并不会在家里多谈,没有再继续问,只是温声道:“没关系,在哪都可以写。”
顿了顿他叹口气:“小心腿别坐麻了。”
钟晏是办公和休息两件事分得很开,不过他倒也没觉得尽欢这样做是坏习惯,可能是代沟吧。
尽欢还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腿,没注意到确实有点微微发麻,她盘着腿往前挪了挪,仰起头问钟晏:“那我不太懂的地方能请教您吗?”
钟晏点头:“当然可以。”
尽欢一喜,正要开口问,钟晏去拿贴身衣物,缓声道:“我先去洗个澡,回来慢慢和你说……好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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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 “是我抢你被子了?”……
浴室传来水声,尽欢盯着门在看。
她今天收拾东西的时候就发现了,钟晏家里真是寡淡得过分,清一色的东西全都和工作有关,家里没有除他之外任何人的痕迹。
尽欢又低头看了看自己。
她不确定她在钟晏这里可以被当做什么,不那么小的年龄差让她在他面前稚嫩得像个孩子,他对她好,是因为他人本身就有这么好。
钟晏从浴室出来时,尽欢正慌张张收回视线,她装作看向门口,然后再转回头,欲盖弥彰地冲着他笑了笑。
她的小动作无一不被他收在眼里,总喜欢偷着看他还要慌不择路地掩饰,她鲜活地像春天里才长出来的花,钟晏眼角弯起一点笑意。
对这样的孩子总容易格外有耐心,钟晏在床边坐下,看向她:“有什么要问我的?”
哦,哦哦哦。
尽欢反应过来她是有正经问题要问的,于是刚刚偷看的心虚就变成了底气,她打开电脑,把自己还没写完的论文给他看。
“谭老师说,我的逻辑链有问题,我自己其实改过一遍了,但这个地方总觉得衔接不上。”尽欢把她为难的地方指给他看,这不是借口,是她真的需要帮助。
谭老师之前看她初稿的时候就跟她说了,在她数据都收集完的情况下,后期的分析更尤为重要,这需要她有足够的书籍阅读量和逻辑分析能力,不巧的是,尽欢两样都不太行。
“我先看看。”钟晏拿过她的电脑。
他一手拿着电脑放在腿上,垂眼看过去,目光沉下时神色认真,一行行看下来。
尽欢坐在他旁边,本来也跟着他的视线在看电脑,目光不自觉就转到他的侧脸。
钟先生做任何事都认真,他思考时眉心会微微皱起来,气息沉稳,从她的角度看过去,他这一点皱起来的眉心反而显得他有点性感。
尽欢暗暗在想。
钟晏认真看了一遍。
她初稿交上去后,听老师和同组人的意见已经修改过两遍,总体没什么大问题,就连小细节她都兼顾到了,而她显然是对自己还有更高要求。
这样的做事态度是很不错的,应该鼓励。
钟晏目光停在那行字上,他说:“这一段话,你是为了证明什么观点?”
没等她回答,钟晏又说:“这个观点和你的中心论点有所出入,看起来融入得很好,但实际你应该想想……这一段,应该在这里吗?”
钟晏转头看向她,然后抛出这个问题。
尽欢看看他,又看向屏幕,她眨眨眼,思索片刻后:“是哦。”
“我书房里有几本书,明天找出来给你看。”钟晏说,“那还是我研究生时期看的书了。”
钟晏的专业和她大体相同,却又不完全一样,他毕业之后开始接手家族事业,没有再深耕于自己的专业,不过那些书他都有好好保存。
尽欢听他这么说,了然似地点点头,她从他手里拿过电脑,又连接上下文看了遍他指出来的那一段,忍不住感叹:“还是您厉害。”
他如果当老师,应该会和谭老师一样有所成就,说不定更厉害,是那种她想选都看不上她的导师。
说起谭老师,尽欢好奇问:“您和谭老师是大学同学?”
钟晏点头:“嗯。”
见她低头不说话了,钟晏主动问:“怎么了?”
尽欢摇摇头:“没什么,就是觉得……您和谭老师说的一些话很像。”
同一个老师教出来的,有所相像再正常不过,就像她和杜青栩,都是谭老师的学生,他们的思路也会偶尔撞上,这都是很平常的事。
钟晏不太在意,漫不经心回了句“是吗”。
他伸手按了按太阳穴,眉间有疲态。
昨晚几乎没睡,今天又忙了一整天,纵使钟晏身体素质还不错,这样高强度的忙碌也会心有余而力不足,他低声喊她:“尽欢。”
“……我想先睡会儿。”
尽欢往旁边挪,给他让出位置来,他低低喊一声她的名字,喊得她心脏在“怦怦”地跳,手撑着床面有点慌不择路,伸手想去扶他又缩回来,轻声问:“您、您在这睡吗?”
钟晏:“不然呢?”
尽欢把电脑放到床头去,然后还伸手过去帮他把被子掀开,乖巧说:“那您睡吧,我肯定不打扰您。”
钟晏眼睛半闭上,看她连被子都帮他掀开,他眼角余光看到她的动作,然后乖乖挪到一边去,他躺下去,眉间还是不自觉地皱起,累的时候是这样,身体的劳累会反映在脸上,眉头像上了锁一样松不开。
一道轻柔的风从他鼻尖扫过,钟晏嗅觉触觉都很灵敏,他感觉到柔软的手指扫了扫他眉心,轻轻说:“您好好睡哦。”
钟晏这一觉睡得很熟。
他醒来的时候是凌晨三点,房间灯已经关上,只有床头的一盏小灯还开着,床的另一边还躺着人,侧着身体躺在角落里,可能因为太靠边,只有脚这块沾了一点点的被子。
钟晏眼睛微眯起,支起身来,把被子扯过去给她盖上。
床很大,她睡觉只占那一个小角落,一张床睡出了天南地北的距离,被子才落到她身上,人就醒了。
尽欢才睡没一会儿,还没睡熟,她睁开眼看到近在咫尺钟晏的脸,他目光深邃,冷静从容,她睁着眼,第一反应就是定定地看着他。
钟晏声音有些哑:“被子盖好。”
就算房间温度不低,她一个才退烧的人,还是要多注意。
尽欢反驳:“盖好了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