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大概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
钟晏之前了解过,她之所以和姑姑一起生活,是因为她的父母早早离婚并且组建了新的家庭,所以她基本算只有姑姑这一个亲人。
尽欢垂着脑袋,头顶都写着愧疚,她不想让自己在钟先生看来像个异类,不然会让他对她的好感度直线下降的……本来这个东西她就很难有。
想到这里的尽欢变得很乖很听话,她送开抓着钟晏小臂的手,慢吞吞又躺下去——脑袋沉,还是很沉,眼皮重得抬不起来。
她很快又睡着了。
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睡着了总被梦魇裹挟,她一紧张就下意识让自己蜷缩起来,手攥成拳头在身前,脑袋靠近他腿边。
闻到他的味道,她脑袋往他大腿靠过去,感受到他身体的温度时才停下来,嘴里在呢喃着:“……daddy……daddy……”
这样一声声喊,语气可怜得像全世界都抛弃了她。
这种轻易能惹人怜的样子钟晏也会有所动容。
钟晏深叹口气,他往后靠,手臂自然落在她身侧,手指碰到几根她可怜垂在枕头上的发丝,柔软缠络在他指尖,这个动作……行成了一个让人有安全感的半包围。
他半垂眼,没什么情绪地低低应了声:“嗯,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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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七点尽欢醒了。
她从床上坐起,大脑缓慢开机。
想起来昨天晚上她好像发烧了,于是摸摸自己额头,现在温度已经完全正常,她小小舒口气。
很不好意思,住到这里来的第一天就发烧了,还劳烦钟晏照顾她,显得她这个人好麻烦。
唉,她不是这么麻烦的人啊。
尽欢缓缓转头,看到床头放着一杯水,看起来还余有温度,应该才倒过来不久。
她确实已经口干舌燥,发烧这个东西大概会烧干人的水分,让原本需要水的身体细胞变得干瘪,她拿起这杯水一饮而尽。
喝得见了底。
刚把杯子放下,房间门被推开,钟晏出现在门口。
他穿了一身深色家居服,看起来非常柔软的布料,见尽欢醒了,他走过来,视线缓缓审视过她。
尽欢心一下子揪紧。
他太过压迫感的视线让尽欢马上就开始反思,她昨晚肯定烦到他了,即使钟先生为人宽容,但任何人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
“对不起。”尽欢不敢和他对视,低下了头。
钟晏目光冷静,他沉声反问:“生病为什么要道歉?”
尽欢很诚实:“因为给您添麻烦了。”
钟晏淡声回:“没添麻烦。”
尽欢想起他昨天晚上还在忙工作,到很晚才回来,忙成这样了回来之后还要照顾一个生病的她,昨天晚上那会儿她迷迷糊糊好像醒了会儿,当时记得他一边照顾她一边还在工作。
钟先生人很好是真的,但她添麻烦也是真的。
“既然结婚了,那以后这样的事还会有很多。”钟晏起身去后面衣柜拿了一身新的睡衣出来,放在床尾,坦然道,“我以后要是生病,也需要你的照顾。”
既然结婚,那夫妻之间就不能这么计较,什么添麻烦不添麻烦的,本来就不应该这么说。
夫妻之间都是相互的。
“早饭已经好了,是先吃还是想先洗澡?”钟晏站在床边问她。
尽欢早上刚起没什么胃口,也可能是因为发烧烧得胃难受,她拿过新睡衣,说她要先去洗澡。
退汗之后,到现在汗虽然已经干了,但还是有点黏糊,她肯定要先去洗澡。
钟晏“嗯”了声,给她拿拖鞋到床边,想起她昨天在外面吹风,他于是多说了两句嘱咐她:“不要洗太久,不要再着凉。”
尽欢把脚放进拖鞋,听着他说话,点点头,又点点头。
他说一句她就乖乖答应一句。
尽欢动作很快,她知道自己现在身体正虚弱,不敢洗太久,很快洗完擦干,把衣服穿好,脖颈上的一点水都仔仔细细地全部擦干。
再出来时钟晏在门口等她。
他在等她一起吃早饭。
早上特地给她熬的粥,红豆南瓜圆子粥,阿姨还在里面放了一点阿胶,圆子点缀在红豆沙里,白白胖胖的一个,光看起来就有食欲。
昨天晚上因为哭过,现在眼睛红得厉害,眼眶肿得微微酸胀,尽欢低头吃东西,小口小口地从喉咙里咽下去。
钟晏也只吃了一点,他看对面的人动作停下,咽得缓慢,他轻声开口:“因为我昨天晚上离开让你害怕了?”
尽欢抬头:“啊?”
钟晏看着她,沉下声音道:“昨天晚上你哭得很厉害。”
人总是因为有情绪在才会体现出来,钟晏想她会哭的原因,或许是刚来到这里本就陌生,他又在第一天离开,留她一个人,房子确实大了,他待久了不觉得,她一个小女孩,大概会害怕。
尽欢不太记得什么哭不哭,她摇摇头否认:“不是因为您。”
钟晏大概没休息好,他声音有点哑,缓声道:“不是的话那样喊?”
尽欢懵懵的:“什么?”
钟晏目光微沉,顿了顿,似在低声琢磨这个词,而后面上带着笑意地看她:“……daddy。”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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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什么坏毛病?
尽欢从发懵到大惊失色也就两秒时间。
她嘴巴微张,慌张地眨眨眼,回想自己脑子不清醒的时候可能真的说了什么,没办法,她这个人是没有定力的,自己什么死样子自己最知道。
尽欢在想要怎么跟他解释。
这大概算是一种不太见得了光的癖好,会被当做某种异类,尽欢不想才和钟晏成为夫妻就被他这样认为,她绞尽脑汁在想解释的话。
说她做梦梦见她daddy了?
天呐,她那个只贡献了一个精子然后就什么没再管过的父亲,她最多还能尊称他一句“父亲”了,钟晏也知道她的情况,她本身就算得上是一个没有父亲的人,只有姑姑才是她的亲人。
说她其实不是在喊“daddy”?
那还能有什么其他的吗?
puppy?baby?
尽欢这思考的样子全落在钟晏眼里,他倒觉得她的反应很可爱,可爱到钟晏低头笑了下,而后他收住这笑意,缓缓道:“是养了什么坏毛病出来了?”
尽欢彻底僵掉。
是呀……这是坏毛病呀……她自己知道的。
她都不敢再看钟晏,心脏里像放了一把跳跳糖,噼里啪啦乱跳,就在她张口要说句“对不起”时,钟晏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做梦的时候总会说些脆弱的话对不对?”他温声问,语气并没有责怪,“没关系,你心情能好点的话,把我当什么都没关系。”
钟晏并没有介意这个,尽欢听到这话抬头时,正好对上他温和包容的眼神,他一手搭在桌子上,稍稍往后靠,弯起来的眼睛告诉尽欢,他没有生气。
尽欢张了张口,一句“以后也能这么喊吗”差点要脱口而出,但她还是忍不住,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地咽回去。
她很勉强地笑了下。
钟晏今天还要去公司,昨天意外之后,很多事情等着他处理,他本来就已经耽误很多时间了。
出门前他把药都放在桌子上,嘱咐尽欢按时吃,还跟她说如果今天要出门的话一定注意保暖。
钟晏会尽到他身为丈夫的责任,但也并不会就把她当做什么养在家里事事为她的人,正好今天天气不错,她出去晒晒太阳反而更好。
方尽欢同学看起来很喜欢听他的话。
他说的时候她都认真听,说完了点头答应,钟晏偶尔冲她笑一下,她会很害羞地抿一下嘴唇。
昨晚那点儿的烦闷被他一两句话就轻易抹干净了。
尽欢琢磨,她和钟晏现在最需要的就是熟悉起来,钟先生照顾她,就像照顾孩子一样,尽欢想,她是他妻子又不是女儿,得要跟他再亲近一点。
她吃完早饭后又爬回床上睡了会儿,十点多才醒,这一觉睡得很舒服,醒来后脑袋也没有再一阵阵发胀,尽欢伸了个懒腰,爬起来洗漱,简单收拾了下,然后就准备去学校。
钟晏早吩咐了司机送她,尽欢坐上车,给钟晏发消息,说她现在去学校,到时候要回家了再告诉他。
钟晏这边在开会,手机响了下,他看到是尽欢发来的,拿起来回复:「好。」
尽欢今天主要回宿舍收拾东西。
她宿舍东西不多,一个行李箱就能装下,这里是她的一些主要生活用品,其他的大头还是在家里,比如每到换季的时候都会把宿舍衣服和家里的都清理一遍,宿舍虽然只有她自己住,但地方到底就这么大,装不下很多。
她已经和系里提了申请,要退宿舍,也和谭老师说了她以后不住学校。
就是以后去实验室的话需要她再起早一点了,会不太方便,其余也没什么,只要不耽误学业,住不住学校也没关系。
尽欢很快收拾好,她提着箱子下楼,刚出来不远,就遇上了杜青栩。
见她提着箱子,杜青栩愣了下,问她是不是要出去旅游。
课题小组的实验阶段性收尾,在开启下一阶段的实验前还有一小段时间可以休息,尽欢之前在实验室念叨过好几次想出去玩,杜青栩自然以为她是要去旅游。
尽欢摇摇头,说:“不是,我从宿舍搬出来了。”
杜青栩问:“你回家住?”
尽欢正要否认,想到那里现在是她的家,于是点点头:“是啊,回家住。”
尽欢家在本地,她实验不忙的时候周末也常回家,杜青栩没多想,只提醒她,下周一要开会,她记得准时到。
寒假前最后一次会了,要为下学期做准备,很重要,谭老师说了,谁都不能缺席,也不能迟到。
杜青栩怕尽欢不住宿舍会来不及到,才特意提醒她。
“知道了。”尽欢笑了笑,“我会准时到的。”
杜青栩看了眼她手里的箱子,挺大,看起来也很重,他主动道:“我帮你拿箱子出去吧。”
车进不来学校,出去还有一段路程,上下楼梯不方便的,杜青栩说着,已经伸手过来帮她拿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