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晏还没说话,她再次强调:“先生,我真的很喜欢这个。”
领证的前一天钟晏有去定制了戒指,因为距离婚礼还有一段时间,戒指这件事没那么着急——这大概是唯一能算情侣款的东西了。
但尽欢目前还没有。
现在她有了。
她的反应几乎算得上兴奋,这是钟晏都没有想到的,他低声道:“喜欢就好。”
于是尽欢就戴着这个手表开开心心吃了个年夜饭。
考虑到把它拍照发朋友圈的话会有严重炫富的嫌疑,尽欢就在她的除夕照片里删除掉了这一张,即使她是真的很想很想炫耀!
年夜饭后,就要开始守岁。
和钟晏在一起过的第一个除夕,算是一个有意义的日子,尽欢还认真地了解了,钟家也同样有守岁的传统。
关于除夕不同地方习俗各有不同,哪怕是同一个城市,南北东西都会有差异,尽欢还记得她很小的时候,和爸妈在一起过,就从来没有守岁过。
守岁是后来和姑姑一起住才开始的。
大概怕她无聊,晚上钟晏给她找了一部电影看。
房间隔壁就是影音室,本来是一间茶室,后来钟晏特地改的,他偶尔喜欢待在这里看电影,是对他来说少有的消遣方式之一。
钟晏和尽欢的喜好之间,大概有一定差距,钟晏看的电影偏老派,像是《教父》,《归来》这些,尽欢看电影是为了解压,喜剧片或者是国漫那些她都看。
钟晏找的是一部几年前很火的影片,影片包含了很多内容,大概是聚焦在亲情上。
尽欢坐在沙发上,双腿盘着,看得很认真。
手边还有钟晏给她准备的一些零食,主要是果干还有坚果什么的,另外还热了一杯牛奶,里面加了点酒酿,喝起来很香。
喝完一杯牛奶,尽欢喝得小肚子也胀胀的,她于是慢慢躺下来,靠在沙发一边,脑袋很莽撞地碰到钟晏的大腿。
她动作顿了下,抬头看过去。
钟晏靠在沙发靠背上,整个人气息很松弛,他今天没有喝酒,晚上年夜饭陪着祖父一起吃,稍微吃多了一些,难得他手上没有工作,能这样松弛地坐在这里看一场电影。
尽欢脑袋碰到他大腿时,他也垂眼淡淡看过去。
暗光下钟晏脸色微沉,眼眸在黑暗里隐隐露出寒光,扫去了往常里的一些温和,他停了几秒,朝尽欢伸出手。
“躺过来。”他低声道。
尽欢正好在这么想。
她于是如愿地躺到他腿上,脑袋枕下去,耳廓边缘和脸颊就这么贴在他大腿上,隔着柔软的睡裤,大腿的温度缓缓传过来,她脑袋动了动,给自己找一个舒服的地方和姿势。
钟晏的大腿和他胸膛一样结实,气息温和,她鼻尖完全触碰到他衣服布料带来的味道——和他怀里的味道有点不一样。
他的一只手很似乎是随意地搭在她肩膀,掌心贴着她肩头的位置,里面宽厚的温度源源不断传到她身体里来。
尽欢缓缓深吸一口气,她强迫自己把注意力转到电影上。
电影讲到主角在跟父母吵了一架后,跟家庭决裂,从此开始了独自一人的漂泊生活,尽欢看着,眼神微微发愣,她本来就缓的呼吸似乎变得更缓,像是要停下来。
“有点难过?”钟晏注意到她呼吸的变化,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她沉默的侧脸,钟晏温声询问了句,猜测道,“因为想到了你的父母?”
尽欢几秒后似乎才听到他说话,她慢慢地“啊”了一声。
她心情一下子不好就被钟晏发现了。
她的父母啊……
尽欢轻声问:“先生,我跟您说过他们吗?”
钟晏回答:“没有。”
他大概了解过,但从没有从尽欢嘴里听说过。
“其实我都不怎么记得了。”尽欢看起来是在回想,回想她童年时期和爸妈住在一起时生活的场景。
“我不喜欢他,他把我妈妈关在家里,不让她出去工作,也不让她出去社交,甚至有时候她和别人多说两句话,也会引起他的暴怒。”
尽欢甚至没有用“爸爸”或者“父亲”这样的词来称呼他,在记忆里她更是很少喊他,他用嫉妒和猜测毁了他们这个家,更毁了妈妈。
尽欢记事起就不喜欢他,所以童年里她和父亲的关系可以用冷漠生疏甚至是糟糕来形容,她没有从他那里得到一点点父爱,甚至是母爱也因此在慢慢消失。
“小学时候,学校办亲子运动会,人家爸爸都来参加,只有我没有爸爸。”
尽欢语气其实不是很难过,她只是在陈述一些事,那些小时候会轻易哭泣的事件,对现在的她来说早就不重要了。
所以再说起也不会像小时候那样难过。
“后来他们终于离婚,轮到我要归谁时,我成了一个被推搡的物品。”
她不要,他也不要,好像谁带了她人生就要完蛋一样。
妈妈是因为马上要组成新的家庭,不想再因为她而被她的新丈夫继续猜忌,她有犹豫要不要带尽欢走,也在为她考量一个更好的选择,而那个人就是单纯不想要她。
尽欢顿了顿,意识到这么说显得她多可怜一样,她立马又补充:“但幸好我有姑姑。”
姑姑对她来说,是妈妈也是姐妹,在她后来这些年的生活里,姑姑的存在,极力弥补了她过去那些年缺失的一切。
但姑姑再好,能做的终究有限。
她生命里这一重要角色的缺失,为后来她的性格形成造成了莫大影响。
尽欢自己也知道这一点。
没有任何的行为是空穴来风,她所以很崇敬像钟晏这样强大靠谱的人,他有足够的能力,足够包容,拥有一个足够完全的自我。
尽欢在他腿上蹭了蹭,身体微微蜷起来,钟晏原本落在她肩头的手掌轻轻抬起,抚到她耳后,用掌心的温度覆盖下来,让她往自己怀里靠。
这几乎是在给她十二分的安全感。
“尽欢,我知道了。”钟晏早就有这样的猜测,今天尽欢说的话再次证实了他的猜测,好女孩其实被养得非常好,就是因为成长问题,有一点不一样的癖好。
这完全无伤大雅。
尽欢没有反应过来他说知道了什么,面前的电影画面在她瞳仁里只剩明暗亮起闪过,声音铺垫成背景音,临近十二点了,她大脑反射弧也渐渐变长,等到她终于理清楚他这话什么意思时,钟晏很低地笑了下。
“因为运动会自己参加,就记到现在?”
“不是……”尽欢脸红,他大腿的热源更源源不断传来,烫得她心也快跳了两下,她要强地反驳道,“我一个人参加也拿了二等奖呢。”
她一个人也很厉害。
“二等奖啊。”钟晏低声问,“几个二等奖?”
尽欢果真是记得清清楚楚——“两个。”她说。
“那是不错。”钟晏压着笑。
“下次有这样的活动,可以争取一下一等奖。”钟晏轻轻揉了揉她的脸,在尽欢像被融化掉的眼神里,他垂眸看着怀里的人,温声道,“毕竟你又不是没有daddy。”
“……对不对?”
尽欢反射弧这次到了,不是一不一等奖的问题,运动会什么的,都是陈年旧事了,她抬眼对上钟晏温和的眼神,像海水一样的包容,明明鼻尖还有他的味道,她却在这时候出声:“daddy?”
声音很轻,只有他们能听到。
是在喊他。
是在确认。
钟晏指尖停在她下巴处,很低地应了声:“嗯。”
第21章 第 21 章 “有点酸胀。”
尽欢怔怔看着他。
她说起以前的事可能情绪会有点不好, 但她早就学会自我调节了,毕竟不再是小孩子,知道这些事不值得自己哭鼻子。
眼泪是为了发泄情绪, 她也喜欢流眼泪, 但原因不再会是这个。
尽欢张了张口,话到嘴边, 她又讪讪停下,她这样的坏毛病拿到明面上来说就不太好,钟晏也知道的, 她这是坏毛病。
钟先生人很好, 好到连这样的坏毛病也可以包容她。
但、但尽欢不好意思……
她想到这里, 脸都变得滚烫起来了。
钟晏还在看着她,见她欲言又止, 他淡声道:“尽欢, 喊daddy是什么丢人的事吗?”
当然不能说先生丢人!
尽欢这下能马上开口反驳:“不是!”
“那就没关系。”钟晏说,“你高兴的话随时可以这样喊。”
把事情放到明面上来说, 是钟晏默许并接受她所谓的坏毛病, 他也试图这样告诉她,在他这里, 这些都是被允许的事。
脸红过后要记得他说的。
钟晏缓声道:“随便叫我什么。”
先生啊,daddy什么的。
或者是直接喊他钟晏也没有关系。
他的许可无疑是给了尽欢一剂强心剂。
钟先生这样好的人,他做到这个份上, 那有没有喜欢她都变得不重要了——
啊,不对。
这点还是重要的。
尽欢能感受到钟先生更多把她看做一个小辈,比起妻子更像女儿身份的那种,他包容地偶尔哄着孩子玩,随便她做点什么……就是这种关系。
她向他表白过很多次, 说过很多次“喜欢”,每一句都是真心的,然而他并没有说过。
尽欢只是希望,钟先生也喜欢她,能够比现在更喜欢一点。
那样就很好了。
尽欢小声回:“知道了。”
屏幕上的电影已经放到尾声,大结局平静得让人有点意想不到,距离零点还有半个多小时,现在周围安静得可怕。
尽欢的心思早就已经不在电影上,她从刚刚那会儿开始,就一直在调整呼吸,试图缓和一下自己莫名其妙跳得很快的心脏,不然,她真的感觉它都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