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梁净川在她耳边低声问。
“……不知道。”
“不知道吗?……”他以指腹轻捻,缓慢耐心,像以最小号的毛笔,蘸黑色墨汁,绘山茶工笔。游丝铁线,分染罩染,若她不回答,他不会进去。
蓝烟紧咬嘴唇,拧身想躲,梁净川自然不会如她所愿。
她早就知道,他这个人天分高,学什么都快,他已初步餍足,有的是耐心破解让她道出真相的密码。
“现在知道了吗?”他低声笑问。
蓝烟实在不想让他得意,可空虚感又如大雾弥天,蒙头罩过来。她别过脸,声如蚊蚋:“……平安夜那天,见到你的时候。”
“怎么说?”
“……”
梁净川又问一遍,她眼皮颤抖,才又回答:“……我比自己以为的,更想见到你。”
梁净川仿佛动容,低下头来,亲一亲她泛起水汽的漂亮眼睛,再亲一亲她的唇角。
他随时观察她的反应,待她不由自主地蜷缩四肢,他问:“是这里吗?”
“……你不要这样。”
“怎么?”
“……真的好变态。”
“不喜欢吗?”
她又不说话了。
“那就是喜欢。”
蓝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空气像在持续燃烧,耗尽了为数不多的氧气,她偏过脸闪躲梁净川注视的目光,不一会儿听见轻微的窸窣声,好奇,但没有第一时间去看。
直到膝盖被分开,她惊怔地睁眼,只看见梁净川头顶浓黑的头发,和高挺的鼻梁,其余一切都匿入阴影,包括他的呼吸和声音。
蓝烟急忙去推,手被抓住,搭在他的肩膀上,仿佛在说,放在这里才对。
她没办法,只能后退,但腰被梁净川的手掌紧紧桎梏。
“……怎么这么害怕?”他的声音,像是从暗沉的水底传来。
“不可以……”
“可以。烟烟,什么都可以……”声音被他自己咽了下去。
后背半靠住了床头,她根本退无可退,手掌搭在他肩膀上,无措极了,每次她以为他已经够喜欢她的时候,他就会让她知道,还可以更喜欢。
喜欢到为她做什么都可以。
他非常的生疏,可对于这件事,她也是差不多的,她不知道自己耐受不了的,是这种新鲜又叫人脊背发麻的体验,还是他此刻臣服的爱意。
“梁净川……”蓝烟感觉自己要哭了。
他以鼻腔“嗯”了一声。
“我现在不要……我想让你抱抱我。”
梁净川停住动作,很快回到她身边,她完全陷入他的怀抱,像一阵飘荡的风停驻于繁茂的树间。
她拿指尖擦去他唇边残留的水渍,而后毫不犹豫地吻住他。
如火遇风,他们很快又回到了那场镀金的幻梦中去,把节制交给本能,把矜持交给爱意。
持续很久,如浮荡的舟楫,拒绝靠岸,直到比方才更为盛重的极—乐降临。
久不平复的呼吸,与心脏的余震,也如一场夜雨,下了很久才停。
两人如两片落叶,交叠地坠落在了雨后残留于地面的,薄薄的、发亮的、映着窃蓝色天光的水洼之中。
树叶可以不必动弹,也无需思考,就此腐烂于泥水,好像也没有关系。
梁净川在轻啄她的耳廓,问她要不要去洗澡,她无力回应,只是懒洋洋地眨了一下眼睛。
他就不再说话,手臂搭在她的后背上,皮肤因为汗水蒸发而生凉,他把乱糟糟的被子提起来掩住他们。
蓝烟感觉自己好像要睡过去了,倏地把眼睛睁开,“……好烦。”
梁净川笑,“我可以抱你去。”
“……好讨厌冬天,外面肯定好冷。”
“下次去我那里。”
“……才不会有下次。”
梁净川笑纳她烦躁时的一切垃圾话,他撑臂起身,蓝烟立马抬头:“……你要去哪里?”
“先把热水打开。”
梁净川穿衣服的时候,蓝烟没有把眼睛挪开。
他将要把T恤拉下去,看她一眼,伸手,抓过她的手掌,贴上他的腹肌。
……可恶,他怎么总能知道她想做什么。
梁净川笑了一声,笑得她耳根泛红。
蓝烟懒懒地趴了好一会儿,听见脚步声回来了,手腕被捉住,她被拽起身,一件浴袍罩过来,把她裹得严实。
他可能已经洗过了,身上有清爽的水汽。
将要被抱起来的时候,蓝烟把他推了推,自己下了地,靸上拖鞋,往门口走两步,转头说道:“不准跟过来。”
浴室里,热风和热水已经驱走了寒气,蓝烟把头发挽起来,冲了一个热水澡。
回到卧室,看见梁净川靠坐在床头回复微信消息,手机的背光映在他脸上。
她都不知道,最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为什么这个时候才觉得赧然。
“……几点钟了?”
“十二点了。”
“我要睡了。明天要跟着师傅开始修画。”
“好。”
蓝烟找到了被子里自己的睡衣,它们方才无意间发挥了衬垫的作用,避免了床单遭殃。
蓝烟把乱七八糟的衣物裹起来,丢进脏衣篓里,打开衣柜,找出一身干净的。
解开浴袍的带子,她回头看了一眼,“你把眼睛闭上。”
梁净川瞥来一眼,立即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又不是没……”
“闭上。”
梁净川耸耸肩,照做。
蓝烟观察了十几秒钟,他规规矩矩地闭着眼睛,一直没有睁开。
她陡然改变主意。
梁净川听见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想要睁眼,又忍住了。
他感觉到蓝烟从床沿那边爬了过来,分膝坐在了他的腿上。
“……你可以睁开了。”
梁净川眼皮缓张。
浴袍还挂在她的肩上,但前襟被解开了,幽黄灯光,像是给她的皮肤镀了一层莹润的釉色。
梁净川目光深黯,一时哑然,“……你奖励我我也不敢收。”
蓝烟看着他。
梁净川视线偏移,“……一盒三个。”
用完了。
“……你缺这点钱吗?”
“缺经验。”
“……”
梁净川笑着伸手,把她的浴袍掩起来,“睡觉吧,烟烟 。我已经很满足了。”
“……它不是这么说的。”
“我说了这不是我能控制的。”
蓝烟往前挪了一步,梁净川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她脸颊开始泛红,随后,毫不犹豫地伸手。
梁净川抬手扣住她手腕,但她很轻易就挣脱了,或许因为,他并没有那样强烈的阻拦的欲—望。
弹—出来的那一刻,蓝烟还是被这个观察视角所见的景象吓一跳。
她垂着眼,不敢与梁净川对视,而显然梁净川也没有这个打算,脑袋偏往一边,抿住了嘴唇,喉结滚动,热意也缓缓攀上他白皙的皮肤。
过程对梁净川而言有点折磨,因为她几乎是完全不得要领。
难以想象,这双手在修复书画的时候,可以那么灵巧自如。
坚持一阵,蓝烟抬眼,求助地看向梁净川。
他叹了声气,伸手,包住了她的手。
“……你想早点睡还是晚点睡?”他问。
“这个可以自己决定吗?”
“……”
“随你。”她说。
“随我你会累。”
“……”蓝烟不再作声。
梁净川坐直身体,倾身,又揭开了她浴袍的前襟,好像还是无法克制,想让自己的呼吸陷入那片莹润生光的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