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烟小声:“……我有点饿了。”
梁净川佯作惊讶,“这就饿了?运动量也不大啊。”
“信不信我公放CD。”
梁净川立马投降:“想吃点什么。”
“乌冬面还有吗?”
“有。”
“一份我吃不完,你陪我吃。”
“好。”
蓝烟拿上自己丢在沙发上的上衣,往玄关方向走去。
在厨房洗锅的梁净川瞥来一眼,“要洗衣服?”
“嗯。你的要不要一起洗?”
“好。”
“裤子……”
“可以机洗,不能烘干。”
“……不是说要干洗吗,大骗子。”
梁净川嘴角微扬。总逗她是因为,她骂人都像在娇嗔,实在可爱。
洗衣机和烘干机上下排列,单独放置在洗手间旁边,蓝烟把他们换下来的脏衣服丢进洗衣机,倒入洗衣液,启动机器之后,无事可做,又踱步去了厨房。
狭窄空间,容不下两个人,蓝烟就倚着那道梁柱看着梁净川。
一只白瓷碗被他从灶台上拿了起来,递到她手边,那里面装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洗好的树莓。
蓝烟毫不客气地抱住碗,人还站在原地。
梁净川笑说:“哦,是要陪我,不是来要吃的啊?”
他话音落下,蓝烟转身就走。
但一个人在客厅里待了一会儿,又不知不觉地朝厨房走去。
梁净川正在锅里进行一些她看不懂的操作,他是番茄鸡蛋面都要做出花样的人,自然也不会只给她端上来一碗简简单单的乌冬面。
空间逼仄,蓝烟还是挤到他身边去,抬手。
梁净川垂眸,看见她手指拈了颗树莓,笑一笑低头咬住。
“你在做什么?”蓝烟问。
“煎秋刀鱼。”
“这么丰盛,我真的会胖。”
“那多做运动。”
“……”
梁净川慢吞吞补充:“比如跑步、骑车、打球……”
“你知不知道有个词叫欲盖弥彰。”
“那你知不知道有个词叫郢书燕说?”
蓝烟呆了一下,默默地掏出手机,根据听来的发音,打出文字。感谢输入法的自动联想。
郢书燕说,比喻牵强附会,曲解原意。
……这轮居然败在成语储备量上,实在让她有点不爽。他一个理科生,懂这么冷僻的成语做什么?
玄关处忽然响起门铃声。
梁净川把火关小,“有人按铃?”
“嗯。估计是珊姐到了。”蓝烟放下碗,“你继续吧,我去开。”
蓝烟趿拉着拖鞋,走到门口,按下把手。
门扇推开,蓝烟一愣——外面站着两个人。
除了罗珊,还有陈泊禹。
罗珊虽然一般两耳不闻窗外事,但大老板的前女友,她还是认识的,陈泊禹的生日上见过,也一起去过团建。
她对于会在这里看见蓝烟,有少许的困惑,但并没有深思,只说:“梁净川住这儿是吧?我找他拿两份文件……”
蓝烟在一刹惊讶之后,就恢复了冷静,“好,珊姐你稍等,我让他去拿。”
只有陈泊禹,如遭雷殛一般地盯住蓝烟。
她穿着明显是男式的T恤和外套,在深夜十一点这个时间,出现在并无血缘关系的继兄家里。
梁净川已经关了火,走出厨房,因为反应过来不对劲:
罗珊并没有问他的房号,不知道他住在哪一栋哪一层,而且既然说了叫他送去小区门口,就不大可能临时改变主意,做出半夜去敲男同事的门,这么瓜田李下的事。
他目光越过玄关,看向门口,一眼看见了神情震惊的陈泊禹,脚步稍顿,向着罗珊说道:“稍等。”
罗珊点点头。
正常的待客之道,哪怕只是客套,也应当请人进门来等。
但气氛实在过分诡异,蓝烟说不出口。
她相信陈泊禹大概率也不会想要进来。
片刻,梁净川拿上文件,从书房走了过来,递给罗珊。
罗珊点了点,是齐全的:“那我先拿去了,出差回来带去公司给你。”
梁净川点头。
罗珊便看向陈泊禹,“那我先走了陈总。”
陈泊禹在办公室加班,之前打电话是为了约梁净川聊一聊他要离职的事,电话没接,以为他在忙。
正要走,听罗珊说要去找人拿文件,知道了梁净川在家,就说一起过来。
陈泊禹此刻有些抗拒思考,过了一瞬才点点头,回应了罗珊的话。
罗珊转身走了。
空气凝滞。
以门为分割,仿佛形成了某种对峙的形势,门内两人挨肩而立,距离近得超过一般的社交距离,早不是陈泊禹印象里的,一碰上就如针尖麦芒,彼此退避三舍。
梁净川嘴唇上有一道不算明显的口子,虽然陈泊禹一瞬间想到了各种可能:磕到了、上火了……
但若回避最大的可能性,简直是掩耳盗铃:那是被人咬出来的。
结合蓝烟身上的穿着,某个确凿无疑的事实呼之欲出。
他们刚刚上过床。
这个念头从脑中闪过的时候,陈泊禹几如挨了一巴掌,生出火辣辣的愤怒。
梁净川伸手,揽了揽蓝烟的肩膀,低头说道:“面已经煮好了,盛出来就可以吃。你先吃,我出去跟他聊。”
蓝烟点点头 。
陈泊禹目视着蓝烟往里走去,除了刚刚打开门的那个瞬间,她目光没有在他身上停留超过一秒钟。
梁净川从玄关的挂钩上,取下今日外出穿的那件黑色飞行员夹克,套在了T恤外面,换了鞋,走出门,反手把门关上了。
这动作,仿佛更似为了挡住他往里窥探的视线。
陈泊禹再难忍受,直接提拳冲过来。
梁净川闪身躲过,“恕不接受。这事我不欠你。”
“你他妈……!这是我前女友!”陈泊禹愤而攥住他的衣领,目眦欲裂。
“既然是前女友,她跟你已经没关系了。”
“……可我是你兄弟!你找兄弟的前女友……”陈泊禹想到什么,一声冷笑,“难怪着急跟我散伙,怕被我知道……”
“泊禹,我并不怕被任何人知道,暂时没告诉你,是因为没找到合适的时机。我提离职,不否认烟烟是一部分的原因,但不是全部……”
“你叫她什么?”
梁净川冷静地看着他,“下楼去聊吧,这楼不止一户,别吵到别人。”
陈泊禹胸廓剧烈起伏,目光看见了他身后的“303”。
他不止一次来过梁净川这里,找他喝酒或是谈事,但可笑的是,他居然没有一次,细想过“303”是什么意思。
今天是三月二号,明天是蓝烟的生日。
零点时刻,他们会一起度过。
陈泊禹松开了梁净川的衣领,抹了一把脸,愠然转身。
电梯下行至一楼,小区前面的空地上空无一人。
“……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陈泊禹声音冷怒。
“2月14号。”
陈泊禹深吸一口气,才想起来这话他问过,在看见梁净川脖子上的抓痕的时候,他甚至还开了玩笑,说他们赶进度,三天就上—床了。他感觉自己像个小丑。
“……你什么时候开始追她的。”
“去年八月。”
“那时候我跟她还没分手!”怒气撕咬理智,陈泊禹再次提拳,“这叫不欠我?”
梁净川这次没躲。
结结实实的一拳,使陈泊禹的怒气总算找到出口,发泄掉了几分,可那种烧灼的被背叛的耻辱与恚愤,只增不减:“那时候你跟她单独去苏城出差……我提前回国,你还找我要了房卡……梁净川,你把我当猴耍吗?抢人女朋友,你就是这么当兄弟的……”
“我不是抢走你的,是抢回原本就应该属于我的。”
不知道是这句话本身,还是梁净川冷静得不可置喙的语气,使得陈泊禹像是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愤怒如烧红的铁液,经水冷却,白汽腾腾,让他思绪卡顿一秒:“……你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