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得很认真。
看来是她的误解,他确实只是单纯地想要跟她一起看电影而已。
第三次观察梁净川,终于被他逮住她的目光。
他脑袋靠了过来,低声问:“怎么了?”
“以防你不知道……”蓝烟侧过脸,挨住他的耳朵,声音低不可闻,“……我没有跟谁在电影院里接过吻。”
“……噢。”
蓝烟理解不了他这个反应,有点窘,脑袋转回去,连往嘴里塞了两颗爆米花,嚼出清脆的声响。
她听见梁净川轻笑了一声,而后倏然伸出左手,按住她的左边侧脸,轻轻将她脑袋往右边一转,他随之低头。
在她嘴唇上挨了一下,又立即退了回去。
蓝烟很想抱起爆米花桶,挡住自己红得发烫的脸。
进入白天的戏,光线变亮,她斜眼去看梁净川,他一样的耳朵通红。
他们简直像两个没出息的高中生——大约高中生都要比他们更淡定一些。
看完电影,两人去往地下停车场。
上车后商量去处,蓝烟想了想,“还是去我那里吧,你那里没有我换洗的衣服。他们送的礼物我也需要带回去。”
车子启动,开了一阵,蓝烟看向梁净川,数度欲言又止。
梁净川自然不会无所察觉,笑说:“你想说什么直接说。”
“那你可以保证不生气吗?”
梁净川瞥她一眼,“你先说。”
这件事蓝烟思考了一下午,也就不再犹豫,干脆地说了出来:“我想找陈泊禹聊一聊。”
“不用。这件事我自己能解决。”
蓝烟毫不意外梁净川的反应, “你先听我说。我并不是自信自己能起什么决定性作用,我只想做一点力所能及的努力。”
“我不想你再跟他有任何交集。”
“只是跟他聊一聊而已。”
梁净川把车速放缓,“烟烟,你是那种跟讨厌的事情一定要切割得非常清楚的人,我不需要你为了我做你不喜欢的事。”
“那我也不可能心安理得地享受你的牺牲。”
梁净川一顿,踩下刹车,把车停在了路边。
他看向蓝烟,恳切地说道:“这根本算不上什么牺牲,人不可能得到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而不付出任何代价。”
“代价就是你的才华和时间被耽误吗?”蓝烟难免抬高声调,“我喜欢你,就不可能不替你去珍惜,你不在意的事情,我要为你在意。”
梁净川愣住。
“……只是聊两句而已,我不会有什么损失。”蓝烟向他倾身,握住他的手腕,“可以吗?”
梁净川暂且没作声。
“我当然相信你的能力,相信你有一百种方法能解决。但这并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你不让我也参与,除非你不认为我可以跟你同甘共苦……”
梁净川失笑,“涉嫌道德绑架了啊,烟烟。”
“可以吗?”蓝烟再次问,顿了一下,克制自己都难以忍受的肉麻,“……哥哥?”
“……我原本还不生气。”梁净川倏地伸手箍住她的腰,把她往自己这边揽,目光也随之一凛,“你为了见陈泊禹叫我哥哥?”
蓝烟呆了一下,“……是这么理解的吗?”
“在我看来就是这样。”
蓝烟这个人,通常是吃软不吃硬,“……那怎样?腿长在我身上,我想去哪里你也管不着。因为你是我男朋友我才跟你商量的,我背着你去你也……”
嘴被堵住。
蓝烟手臂去推,自然没可能推得开。
梁净川气势汹汹地咬住了她的嘴唇,却在将要用力的关头轻轻放下了,舌尖尝到了残留在她口腔里的蜂蜜与玉米的甜香,忍不住地探进去缠吻。
怒气冲冲的架,还没吵起来就变了样。
车恰好停在了将要驶近蓝烟所住的小区街道的小巷里,因已过了十点,车流稀少。
梁净川干脆将座椅往后调,揽着她从中央扶手跨了过来,在他腿上坐下 。
她身上是一条暗色的碎花长裙,早春里穿着还有些单薄,像开在夜色里,迎风瑟瑟的野蔷薇,
他的手掌无所阻拦地从她的小腿逶迤而上,“你说不是为我穿的,可你为陈泊禹穿过多少次裙子?你跟他在一起之后,你们两人第一次跟我吃饭,就是穿的裙子。”
“……你都知道我是口是心非。”
“那什么时候可以坦诚一点,嗯?”
手掌紧紧一掐。
蓝烟像被抽走骨头一般,融化着倚向他的肩膀。
他没有洗手,所以只隔着布料。
蓝烟短而急促地吸气。
棉质的布料薄而窄,很快被洇湿,他的手指会比她自己更先知道,这种认知让她耳朵烧得通红。
“梁净川……”
“该叫哥哥的时候怎么不叫了?”
蓝烟的嘴唇被她咬得泛白,打定了主意不再作声。
可裙子的领口也被拽了下去,如野蔷薇坠地。
她不知道自己的手,应该抱住梁净川的脑袋,还是再有骨气一点地撑住座椅。
“……你知不知道这是在哪里?”她以气声问道。
“知道。让他们看。”
“……疯了吧你。”
“陈泊禹跟你在车上做过吗?”
蓝烟拧眉,一巴掌轻拍在他颈侧。没有一点力道,连唬人的作用都起不了。
梁净川把她的手掌攥住,贴向他的脸颊,轻轻蹭了蹭,“没有。我知道。”
“……知道那你问什么?你在意这些吗?”
“本来是不在意。”
“……我叫你哥哥只是在撒娇而已。”
“那现在怎么不叫了?”那只手还没有停,点火的同时,却又引起同等滔天的水潦。
车厢密闭,像在无声燃烧,耗尽了所剩无几的氧气,还以持续升高的热度。
“……你车里有吗?”蓝烟声音像炼化的糖浆,牵丝又粘稠。
“没有。”
“……没有你还这样?”
梁净川偏头,声音也变得喑哑,无端多了一点砂砾的质感,“想要?”
蓝烟咬紧牙关不作声。
“那你坦诚点。”
蓝烟仍然一声不吭。
梁净川并不着急,反而看着她,一启一停,如同读秒,耐心等她投降。
夜色里,他近在咫尺的脸,呈现出极为锋利的英俊,因为始终带着一点薄怒,而兼有霜雪的泠然。
蓝烟觉得自己多半是疯了。
开口时呼吸断线,已然字不成句,“哥哥……”
“嗯。”梁净川微微低额,以示自己正在听。
“求你……”
“求我什么?”
最后两个字,她几乎没有发出声音,梁净川看见她嘴唇微启,说的是:给我。
“乖。”梁净川亲了一下她的额头,就这样抱着她,向着副驾的手套箱倾身。
手臂打开,拿出蓝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放在那里面的东西。
长裙比夜色,或者单向的车窗,更适合作为遮挡。
即便如此,这并不是在全然安全的室内。
偶有自行车驶过,叫蓝烟提心吊胆又毛骨悚然,或许她的心脏早已不在自己的胸腔,否则为什么她鼓噪的耳中,完全听不见包括心跳在内的一切声音。
除了隐秘而持续的水声。
梁净川两臂紧紧地搂着她,使她脑袋埋在他的肩膀上,仿佛知道她害怕,所以提供一些保护。
“……烟烟,我从来没有你以为的那么大度,只是因为喜欢你,所以不得不装作有些事我不在意。单单从你嘴里听见他的名字,我都要嫉妒疯了。哪怕你们已经是过去时。”
梁净川在勉强维持声音的稳定,而说完这些之后,他就紧抿嘴唇,专注投入,不再作声。
蓝烟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癫狂而出格的事,最可怕的是,她的生理反应十分诚实地告诉她,她很喜欢。
这一切没有别的原因,只因为跟她一同堕落的这个人,是梁净川。
她手指无力地揪住了他的衣领,额头紧紧抵住他的肩膀,以抵御每一次预期之中,又突如其来的冲击,如果是他喜欢,而她也喜欢的,那没有关系,她可以无数次地以呜咽的声音喊他:“哥哥……”
梁净川将蓝烟搂得更密实,好像要将她禁锢在这条随时被风浪掀翻的小舟上。
他们迎来了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漫长的思绪空白。
梁净川低头,把蓝烟的脑袋抬了起来,吻去她眼角的生理性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