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到了四班绝大多数的学生,他们始终没有放弃,一直在感受不到时间流动、空间变化的门污染里,寻找离开的门。
可他们在这里耗费的时间太久,久到开始慢慢丢失自己的情感、记忆或者还有一些其他更重要的东西。”
朱雀回忆着说:“我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只剩下一口气支撑着往前走,我没有办法形容我看到他们的时候,看着他们已经失去神志却还在互相搀扶着,不停往前移动的时候,我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我只能说,我发誓,哪怕我失控,我也要在失控的前一秒,把他们送回家。”
安溪看着朱雀,朱雀看着窗外爬进来的阳光。
“吃点糖吗?”安溪问。
朱雀回头看到安溪正一层一层打开手帕,手帕的最里层有一颗四四方方的手工糖果。
“是我妈妈做的,很好吃。”
安溪想起过去时间线里朱老师曾经跟她说得话,她重复道:“食物永远能给我们愉悦跟力量,如果不能,那一定是没吃到喜欢的。”
“朱老师,你喜欢吃甜吗?”
朱雀恍惚之间好像回到很多年前,也是同样一张脸,给他一个甜食。
“不如我的甜。”朱雀吃着评价道。
安溪盯着他,每个字都加重了声音语气,重复一遍:“我妈妈做的。”
朱雀:“你妈妈怎么……你妈妈?!”
“甜度刚好。”朱雀牵强的微笑:“非常完美。”
他是自己找到学校的,对校长的崇拜没有其他教职工或者学生那么强烈,但他又不是不知道校长什么实力!
“不要打岔了安溪,我是个病人!”
安溪给自己嘴巴里也塞了一颗糖,表示堵住嘴巴了。
“你猜得不错,我在进门之前就想过万一遇到最坏的情况,我要如何保证学生的安全。好在,虽然我没有赶上在静静治疗七班,但是我发现,我的污染里是可以容纳活物,且对其进行供养的。”
“我听说,你在员工楼见到一个跟我有同样污染气息的熊。”朱雀道:“他是我的兄弟,也不是我的兄弟。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告诉你,我们诞生于一个称为[母体]的繁殖污染。”
“[母体]比其他繁殖污染都要可怖的一点是,它能侵蚀非生命,将非生命体也异变成只知繁殖的失控污染。”
“我们是从[母体]里诞生的生命,天生继承一部分[母体]污染,对于[母体]的污染有一定的抵抗力。你也可以理解为[母体]是神,我们是它天然的具有思考能力的信徒。”
“一般来说,在我们发育完整后,就会不断为[母体]的扩张奔波,直到即将死亡,回归[母体]成为它繁殖的营养。”
“但我好像长歪了,我感觉到恐惧,所以我跑了。”
“当然,这个污染后来好像被你母亲清理干净了。我听说,大部分在[母体]被清理的时候,成为[母体]的营养,还有一部分跟我一样的,趁机跑了。”
朱雀说完前情提要,开始解释:“我研究了自己的污染,因为继承于[母体],所以我的污染是能够将生命寄生在污染里,并且从外部给他们提供营养的。”
“难怪你瘦了这么多。”
安溪说着给他塞了一把肉条。
朱雀挑了一根放嘴里:“你就想到这个吗?”
安溪仔细想了想,恍然大悟,竖起大拇指,真诚道:“真厉害!你还会寄存生命的污染!简直就像是另一种空间污染!”
安溪说着有些酸涩,人类无法容纳空间污染,朱雀的污染能装那么多人,怎么不算是空间污染呢?
她也有容纳朱雀的污染,但是用不出来,白茫茫一片,她也不能抓个人放进去看看污染特性吧?
万一死在里面,那她不就臭了吗?
……
朱雀看着安溪叹了口气,随机想到这不是自己的学生,他现在甚至不是任课老师,这是兰水的学生。
朱雀一下宽敞很多,也有心情多吃两根肉条了。
“繁殖污染是很可怕的,只要是繁殖污染就一定是失控污染,跟繁殖污染扯上关系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朱雀算是明白安溪跟核没成长多少,有事还是说明白,免得她听不听懂的,都装听不懂。
“警惕,远离,明白吗?”
“明白。”安溪点头。
朱雀狐疑看向她,勉强相信了。
“总之,我将学生放入自己的腹中,用自己的污染供给他们生存所需要的能量。”
“可能是供给到位,学生们逐渐清醒,清醒就不太听话,镇压他们耗费了一些心力……好运的是,在我能倒下之前,我找到了出口。”
“学生们离开之后,我太饿了,好像失去了一段时间意识,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打开出来的门了。”
安溪听完之后,一边给朱老师补充肉条,一边整理思绪。
朱老师有没有撒谎,安溪是能感受到的,他没有撒谎,但是这段经历里有很多疑点。
一个朱老师在门污染里,都觉得无望,逐渐失去很多记忆,情感,那些学生是怎么坚下来的?
要知道现存的四班学生可不少,里面有意志薄弱污染弱小的存在。
还有就是,朱老师看着学生离开,然后失去意识再醒来,这个时间应该没有过去太久,否则朱老师的伤口不会还没有恢复。
但实际上,四班学生回来有一段时间,朱老师才回来。
如果说门污染里外时间流速不同,还是那个问题,为什么朱老师的伤口没有恢复?
最后就是,朱老师说学生随着能量供给后,逐渐清醒过来,意识到自我情况之后,就开始拒绝让朱老师这样救助他们。
这样的话,说明学生们那个时候,对朱老师是有感情跟记忆的,为什么离开后就没有了?
安溪问朱雀:“你没有吃掉他们的记忆跟污染吗?”
“我知道你奇怪什么,但我确实没有,我也没有那个能力。”朱雀坦然道:“不然,七班的事情我能帮上忙,后面可能就不会变成后来的样子。”
朱雀说完房间里陷入沉默,吃着吃着,朱雀感觉有些困倦,他的身体是依靠污染支撑活动,污染萎靡不振,身体就失去支撑。
虽然说同样因为污染弱了下来,他不用时时刻刻警惕防备自己的污染,但同时长时间困在一个地方无法移动,对精神也是一种损伤。
跟安溪的对话,是他这么久以来,精神、意识,整体状态最活跃的一次了,活跃之后又补充了食物,难免开始疲累。
就在朱雀昏昏欲睡之时,一道声音冷不丁响起:
“静静没死是不是?”
朱雀猛地睁开眼。
安溪平静道:“我之前说问题很多,要一个一个问,其实一共就三个问题,您的情况、四班学生的情况以及静静的情况。”
“您的经历回答了前面两个问题中的大部分疑问,但是仍旧存在一些问题。”安溪把疑问整理之后复述一遍:“在这个时候,我突然想到一个另一件事情。情感面具是在四班的事情尘埃落定后,因为大嘴巴打开四班的门才出来的,它出来之后,碰到了微微。”
“之后这道它应该是被教职工进行清理,最后只剩下一张面具保存。”
“我一开始是这么认为的,但是我后来想了想不对。如果出来的是人形失控污染,是不可能毁掉整个身体,只保留一个面具的。”
“因为我见到了真正的静静,在过去的时间线里,我见到了她,所以我发现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安溪看着朱雀道:
“对静静来说,面具是污染外具化,不是污染源头。”
“而我见到的情感面具,本体就是污染源头。”安溪飞快说道:“所以我有了新推测——”
“面具的污染是能够让人看到最恐惧的东西。微微当时看到的[静静]真的是静静吗?有没有可能从门里出来的就只是一张[面具]呢?
毕竟,微微是先感受到打开的门里溢出来的污染,然后才看到[静静]。
我推测,微微在感受到污染存在的时候,就已经被侵蚀了。所以她看到了令她最恐惧的存在[失控的静静]。”
“实际上,门里出来的只有一张面具。”
“得出这个结论之后,就产生了新的问题。”
“在您的讲述里,学生们失去情感、记忆……他们搀扶着前行……没有一个人失去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没错吧?”
“我进去过您的污染,那是一片荒芜之地,我感受到孤寂与饥饿。”安溪道:“这应该是您从门后出来,污染被影响后发生的变化。换句话说,从您的污染就能窥探出门污染的情况。”
“是精神类的污染,没有物理上的攻击特性。”
“那就很奇怪了,如果静静在门污染里失控成为失控污染,门污染里又不具备吞食血肉的特性,那么为什么会只剩下一个面具出来?”
“我又想到,目前存在的教具里,说是失控污染的燕春归的脑袋、李文的身体,本质上都不属于真正的失控污染,都是可控的。”
“情感面具呢?会不会也是一样的?它是否也是在即将失控之际被割离出去的呢?”
安溪看着朱雀,并不在乎他脸上复杂的表情以及外露出来的情绪,说出最后的总结:
“静静没死,起码当时没死,是不是?”
……
这是朱雀第二次跟安溪交流,第一次是在众人课堂上,他感受到安溪的愤怒与愤怒之后的强大污染能力。
这次,他看到了安溪的平静,以及平静之下的敏锐与聪慧。
“你的猜测没有一点错误,如果我是兰水可以给你一个优秀。”朱雀显然也知道安溪对成绩的执着。
安溪咧嘴笑起来:“谢谢您,我确实很优秀。”
得到预想到的回答,在心里可怜了下兰水,朱雀的情绪有所缓和。
他道:“告诉你是失控污染,主要是为了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看看你的水平,以及你对失控污染的态度。”
“我们看到结果之后,为了弥补你的弱点,还调整教学计划,提前开启校外实践课,没想到你压根不受影响。”
朱雀感叹了下,才开始解释:
“在我将学生们收容进污染之中的时候,我感受到他们身体里存在的静静的污染。”
“但我当时情况已经很不好,我只能先找门把这批学生送出去。”朱雀。
安溪听着,对于“不要听说什么,看做过什么”这句话,有了更深的体会。
朱雀一点没撒谎,只是隐藏了一部分去掉也看不出来问题的信息。
“我找到了门,但是却打不开门。”朱雀:“我这才知道,为什么他们一直走不出去,因为状态不好,哪怕找到门也没办法打开门离开。”
安溪想到玩家,玩家在这里受到污染,也无法离开。
“是静静找到了我,她找到我的时候,那张面具已经从她身体里分割出来了。”朱雀:“她告诉我,她本来是以为自己要失控,想要跟同学在一起,但是没想到进入门污染之后,见到了没有失控的同学。”
“她的状态很不好,为了避免在同学面前失控,她不得不远离遇到的同学。”朱雀:“但她离开学生之前,她会在每一个学生身上种下一个情感种子,这是她新研究出来的污染,本来是为了稳固学生精神状态。”
“那些学生能支撑到最后,一部分是自己的意志还有一部分是静静的污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