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她就不能抱着花盆哭叫了,她得像个成熟大人一样处理,于是她抱着花盆道:“然然,我是为了以防万一,万一她今天午休也能帮我们点什么呢?”
完全就是耍无赖了。
沐辛然来不及说话,铃声骤然响起,她只能匆忙中堵住耳朵往床上爬。
安溪就鬼鬼祟祟地抱着花盆跟微微睡对头了。之后不论沐辛然怎么暗示,她哼哼唧唧应声,但一个正儿八经的字都没说出口。
沐辛然太阳穴神经一突一突的,躺平的时候有种沧桑的感觉。
脑袋同学对安溪来说是安全的,但是谁家好孩子睡觉抱着花盆放床上,而且花盆里还有个有鼻子有眼睛的脑袋?
……
安溪侧躺着看着放在枕边的花盆,想了想将花盆放倒,让盆底对着她,这样她就能透过盆底跟脑袋同学面对面了。
“现在跟家里一样了。”
安溪嘟囔道。
“如果你能在我睡觉的时候抽我两下,那就更像在家里了。”安溪有些怀念道,“我养得那个花,它平时打不过我,跑又不能跑,就喜欢趁我睡觉抽我。”
“不过不要紧。”安溪声音压得很低,在铃声下像个小蜜蜂嗡嗡个不停,得意洋洋道,“我后来装睡把它抓了个正着,折了它两根叶子给妈妈煮汤了,妈妈一点事都没有。”
安溪感叹,“我以为我也能喝呢,但我还是不如妈妈强壮,喝了一口就睡了两天。”
她看向脑袋同学,一下一下挪动脑袋贴近脑袋同学已经没有什么表情的脸,认认真真道:“宿管奶奶说,你快要死了,但是我会找班主任再问问,他说让我带完整的你过去,说不定就是他有办法呢?”
“最坏最坏,你真的没有活性了,你也不害怕。”
“我会给你种一朵花,让它陪着你。”安溪很有经验道,“我给你选一个很臭屁的花,这样它就会每天在你脑袋上夸自己美美,很热闹的,有朋友陪着就不会害怕了。”
安溪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道,“不过你要是还想要活着的话,自己也要努努力呀。”
安溪把自己说睡着了,等到她再次醒来的时候,沐辛然已经在床下了。
显然,在没有意外的前提下,沐辛然确实比安溪醒得早。
奇怪的是微微不在床上,沐辛然说她醒得时候,正好看到微微离开宿舍。
“这样啊。”安溪就没在意了,她看向沐辛然,“然然午休怎么样?”
沐辛然垂在身侧的右手手指相互摩挲指腹上的针孔,很成熟稳重道:“很好。”
“好耶!”安溪欢呼道,“这样你以后都有一个美好的中午啦!”
“是的,”沐辛然点头,“现在我们说一说,你中午把花盆放在床上睡这件事。”
安溪突然之间,非常非常难以接受自己睡醒后,居然没有洗漱!
她把花盆夹着,端着盆匆匆忙忙跟沐辛然说了一声,就跑出去去洗漱了。
沐辛然只能看到一个风风火火的背影。
她叹了口气,没有去想干涉安溪的生活习惯。当然她也不可能去像安溪一样把这里当蓝星正常生活。
沐辛然很快收敛了情绪,开始思考下午的活动,齐蛙两个人还是不太死心想要再去一次图书馆。
李刀话说得好听,说不是不相信安溪,是觉得魇界人会骗安溪。
【“如果真有安溪说得那么诡异,我们怎么还能活着站在这里?现在我有些怀疑《学生手册》才是那个能够给我们正确指导的提示。”
“我不否认里面有些条目会引导我们被污染,但我们在这个世界,不就是火中取栗吗?”
“而且,你们不觉得安溪太信任魇界人了吗?”】
沐辛然垂下眼眸,这个副本将男女玩家分得太开了,两边信息只能靠事后口述,互相怀疑是无法避免的。
*
安溪跟沐辛然在宿舍楼门下告别,安溪抱着花盆到教学楼找班主任。
第一节课上课前,班主任就说过有什么事情可以去办公室找他,他会一直在办公室。
安溪到办公室的时候,办公室的门关着。
安溪敲了两下门,里面很快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随后声音变成脚步声,门打开了。
安溪看着班主任眨了下眼睛,笑着打招呼,“下午好班任!”
她在班主任身上闻到了水汽的味道。
“你来找我,”他说到一半看到安溪怀里抱着的花盆,顿了顿问,“赔偿准备好了?”
“没有!”安溪理直气壮道。
班主任走进屋里,坐在办公桌后,拧开保温杯一口气喝了半杯,才缓过劲一般,“那你是能够物归原主了?”
“也不能。”安溪道。
班主任似乎早就料到了眼前的情况,老神在在道,“既还不回来,又不想赔钱,你有什么招呢?”
安溪将花盆放在办公桌上,“我仔细回想了一下,您那天的教导是说失控垃圾要彻底清理。她是失控垃圾,我遇到了处理了,按照您的教导,她应该是被清理状态,既然被清理了,您怎么还能要求我原封不动再还给您呢?”
班主任道,“不错,但她被清理了吗?”
安溪早就想好了答案,“她失去了污染源头,即将失去活性,难道不算清理吗?”
“失控污染是不可逆的,您将她投放在课前测试里,就应该想到有有去无回这件事。”
“不错。”班主任点头,平静注视着安溪,“但我就这么要求了,你能怎么样呢?”
空气仿佛停止了流动,那些伤疤将班主任的皮肉切割成一块块活着的肉块的虫,肉虫在呼吸蠕动,不知哪一个瞬间就会或睁开眼睛或露出獠牙。
安溪额头有汗水留下,后背炙热蛇纹在校服里若隐若现,垂在办公桌下的食指黑发指环游动,黑发流水般顺着手指泻下。
她面不改色,作出思考状,两三秒后恍然大悟:“往上告状?”
“你是个遇到什么事情都要找家长的宝宝吗?”班主任保温杯放在桌面上,有水珠从杯子里溅出,但从他放杯子的力道来看,除非水满到杯口,否则很难溅出水。
安溪想到里面那些袖珍饺子般的东西。
“可以叫家长吗?”安溪惊喜道,“学校提供什么服务呢?像纸条那样传送信息?还是邮差?我妈妈多久能来学校?班任叫她过来的时候,能不能顺便告诉我妈妈帮我带一点东西过来呢?”
气氛有瞬间凝固。
班主任往后仰靠,表情又像上次那样慈祥了,拉出拉家常的架势,“你不怕你的妈妈?”
安溪也很配合点头,“我怕啊。”
“所以可以吗?”
“不可以啊安溪同学,学校不是家,哪能随便进出呢?”他道,“学校周末不让学生离校,不过十月一号有七天假期,你可以选择回家。”
“十月一?”安溪愣了愣,“那是什么假?”
除了周末,难道不是只有寒暑假吗?
“谁知道呢?”班主任疤痕因为肌肉活动挤压在一起,“期中考试会安排在九月末前,然后就放假了。不过安溪同学,到时候如果你成绩不那么理想,我们会提前唤你回校。”
安溪趁机询问,才知道启航高中每周周末有周考,每月月末有月考,月考中第二个月是期中考,第四个月是期末考。
“你想做班长是吗?”班主任道,“周考第一,不需要同学同意,你就是班长。”
安溪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紧接着又熄灭了,“今天已经是周二了。”
“没错,你还要解决下午上课的问题。安溪同学,你做班长,不会把烂摊子交给老师处理吧?”班主任问。
安溪开始思索班主任跟失控一样前后态度变化这么大,该不会就是因为她说要做班长吧?
班级现在的班长难道是班主任信赖的学生?
可是没听说有班长呀?
“班任,现在班级里有没有班长啊?”
“没有。”班主任直接道,“班级短暂存在过班长,但因处理学生问题压力过大失控了,班里就没有设置过班长的职位。”
“我很看好你啊。”班主任道,“你才来两天高二(7)班的女生对你推崇不已,班里学生更是畏你如虎。周末测试,不需要第一,只要能前三,我就会在班里推举你成为班长。”
安溪终于明白了。
班主任是嫌她太能惹事、太高调,所以开头是下马威,现在是给甜头。
早说啊,安溪就喜欢吃甜头。
只是这样的话,就说明一开始脑袋同学这件事就只是个下马威的引子。
不是她以为的,“老师既然这么说了,就一定有解决方案。”
安溪眼睛眨了眨,语气没有变化,询问道:“所以老师,您真的没有办法吗?”
安溪左手放在花盆上,“不能拖延一下她失去活性的时间吗?”
“同学,”班主任平静道,“假设现在是无脸学生群中的一个,即将失去活性,你会想要想办法延长他的寿命吗?”
安溪看着班主任没说话。
“你看,你不会。可是他们有什么区别呢?”班主任,“当然,她的危害更小,污染方式更直接简单,这是因为她的弱小而不是她心怀理智呀。”
“不要去怜悯没有理智的生物,哪怕他们看起来再怎么有理智。”班主任说完忽然道,“解答时间结束了。安溪啊,说说你的解决办法吧。”
“你都说了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安溪道。
“不错,”班主任点头,“我这是在为难你,所以你有方案吗?”
安溪提前准备好的那些话术就都没用了,她是想了个办法,但那个办法是基于班主任的目的是纯粹要教具,而不是现在这样。
“少一个教具,再加一个不就有了。”安溪整理好情绪道。
“可是教具难得,尤其是教学刚刚好的教具。”班主任道。
“所以我的办法就是,我可以暂时当这个教具,直到新教具到位,”安溪道,“不过我要工资。”
班主任还没从她精彩绝伦的点子里回过神,就听到要钱。
“你本应该赔钱的。”
“我的愿望是全校所有学生,所有的学生都是我的朋友,我愿意跟他们做最亲密的手足,与他们建立亲密友好的友谊。”安溪憧憬道,“班任你觉得我得用多长时间才能实现这个愿望呢?”
不等班主任回答,她自顾自道:“我幼儿园的时候不懂事,第一天跟所有小朋友都发生了友好的肢体接触。小学的时候知道礼貌,第一天就得到所有小朋友的友谊。初中有点难度,不过两天吧,大家就推举我成为初中部老大……对不起,是最友好的同学。”
“高中呢,难度大了点,同学们不爱说话不爱动,我花了一周才让他们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生活。”
安溪总结:“我还是有点擅长交朋友的。”
“我妈妈平均一天要到学校六次,最后她告诉老师,连一个孩子不带污染的交流都抵挡不住,学校应该反思自己的教育而不是叫她到学校。”安溪不解,“老师,难道我交个朋友比污染还严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