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边匆匆介绍,陆菲还是对他们说,这是公司的律师,姓叶。
她让他在店里稍等,把他们送出去。
雷丽出了店堂才又回头看了一眼,拉着她落到众人后面,问:“什么情况?”
陆菲笑笑,坦然道:“就是你想的那种情况。”
但雷丽还是问:“谈了?”
陆菲换了一种说法:“睡了。”
雷丽没说话。
陆菲反倒忐忑,看看她说:“你不发表点看法?”
雷丽笑了声,自嘲道:“是我不配,自己的事情还没整明白呢。”
陆菲也是到了这时候才问:“你跟罗杰怎么样了?”
雷丽也挺直接,跟她大概说了一下:“他的船从南美回来,明天靠泊,也是在这儿停三天,可以抽出时间下船。我已经跟他把书面协议确认好了,小程序上抢了个号,约好后天在家见面,协议上签完字,拿上结婚证,一起去民政局交申请。”
陆菲听她这么说心里挺不是滋味,但事情到了这一步,她也不合适再说什么,只问:“你俩离了我判给谁?”
雷丽看看她,一时无语。
陆菲才刚觉得这玩笑是不是开得有点不合适了,雷丽却又开口,说:“废话,你当然跟我。”
陆菲笑出来。
雷丽接着说:“另外给你个任务。”
陆菲立正敬礼,说:“是!”
雷丽交待:“我要租房搬出来,已经在网上选了几套,你去帮我实地看一下。”
陆菲又立正敬礼,说:“是!要注意些什么,您吩咐。”
雷丽笑了,继续交代:“就看看周围配套是不是方便,小区环境好不好,采光怎么样,有没有渗漏,水压够不够……”
考虑得实在周到,陆菲拿出手机做记录。
雷丽往下说:“两个卧室一间我住,一间给你留着,都是临港附近的小区,你从这里过去应该也挺方便。”
陆菲怔怔地没说话。
雷丽又道:“你喜欢在酒吧呆着也行,但总得有个家可以回不是?”
陆菲忽然有点想哭,伸手抱住雷丽,把头靠到她肩膀上。
雷丽却笑了,拍拍她手臂,又回头看了一眼店里,说:“你赶紧进去吧,人家等着你呢,还拖着箱子,一看就知道下飞机就来了。”
陆菲也跟着回头看,还真是。
送走雷丽他们,她回到“海上调酒师”。
于凯正在吧台后面收拾,把几个杯子盘子洗得哐哐响,不时抬眼看一眼叶行,好像在说打烊了不知道吗?还不走?!但叶行只是坐那儿等着,就是不走。
陆菲再次感到一种诡异的气氛,她过去打发于凯下班,说:“我跟朋友聊几句,一会儿我来关门。”
于凯无法,却又不放心,关照她道:“有事你叫我。”
陆菲点点头,嘴上说:“你赶紧回吧,晴朗在家等着呢。”
于凯这才一把脱了围裙,又盯了一眼叶行,气焰嚣张地走了。
陆菲等他出去,就手拉下卷帘门。
叶行看见赶紧过来帮忙,但她已经一拉到底,落了锁。
他贼不走空,索性从身后抱住她,她无声笑了,转过来双臂环住他的脖颈。
只因为这个动作,两人忽然快乐起来。
他很近很近地看着她,用只有他们听得到的声音说:“我现在叫车,你收拾一下,去我家。”
陆菲却没说话,松手离开,往店堂后面那间库房走。
叶行站那儿叹了口气,他离开上海差不多两周,搬家这件事就一直在拉扯。这时候跟着她走进去,看见那间库房,更加无语,她还真在这儿过上日子了。
小房间灯光昏暗,拥挤宛如山洞。折叠沙发展开,铺了床单,放着枕头被褥。她常穿的衣服已经从行李箱里拿出来,叠在一个透明储物箱里。这到底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生活?
“非要我举报你?”他再次试图玩笑。
陆菲却还是坐那儿没动,笃定看着他,好像在说你试试,我不信?
叶行也看着她,突然开始脱衣服,先脱了西装,挂到门背后,再拉掉领带,而后一粒一粒解衬衣的扣子。
陆菲目瞪口呆,说:“你干嘛?”
叶行说:“你不走,那我也不走了。”
陆菲服了,点点头,就那么看着他脱。
这下换成叶行骑虎难下,但他也豁出去了,解皮带,脱裤子,然后挨着她坐下脱鞋。
陆菲转头看着他,忽然觉得他这赌气的样子有点可爱,靠过去把下巴搁在他肩膀上,手伸进衬衣敞开的前襟抱住他。
第33章 角色扮演
陆菲的手接触到叶行的身体,他动作顿了顿,就这么衣衫不整地转过来,鼻尖摩擦过她脸颊,嘴唇贴上她的嘴唇。
他觉得自己实在是疯了,深更半夜跑来码头,在一间酒吧后面的仓库里脱衣服,就为了说服她跟他走。却又觉得疯也疯得理所当然,是她叫他别抵抗,别忍着,别试图掌控一切。在那一层自控之下,他就是这么个人,有什么疯也只能上她这儿来撒,她纯属活该。
但陆菲哪是任由他折腾的,这时候退开一点,看着他说:“那正好,你帮我洗个头吧。”
叶行:“……”
库房旁边有个小卫生间,陆菲听陆无涯的话,收拾得很干净。但这终归是个不到三平米没有窗的暗卫,廉价瓷砖通铺,吊顶下面横着电热水器的储水桶,花洒安得太低很难不撞到头。
她觉得这环境他肯定受不了,但受不了也得受着,他自己说要留下的。
她最初打的石膏手指就可以活动,后来换了支具,更加自如。回国之后,又在淘宝买了个防水套,怎么洗都行。这时却忽然退化到生活不能自理,让他给她的伤手包保鲜膜,让他搬塑料凳子,让他帮她洗头。
他真帮她洗了,她又要装过意不去,说:“地方有点小,行不行啊?”
叶行只觉可笑,说:“我飞到机场淋浴换身衣服就去开庭的事情做得多了,你以为机场浴室能有多好?”
陆菲问:“也是两个人用吗?”
叶行把手上一团洗发水的泡沫抹她脸上。
陆菲说:“哎呀我眼睛!”
他赶紧找毛巾帮她擦,再蹲下看,这人在笑,才知道是诈。
他不再理她,继续给她洗。洗完头发,洗身体,又仔仔细细擦洗她受伤的手。
她只管看着他做,还有他在淋浴龙头下面的溅湿的T恤和短裤,欲望无可遁形。
她一点点靠近,手也不怎么安分。
叶行说:“你站站好。”
一时觉得这地方更加拥挤,好不容易把她洗完擦干了轰出去,他才得以收拾自己。
洗完推开移门走出来,他发现她站在浴室门口等他,更走近一步,手臂环上他的脖颈。走廊窄小,光线幽暗,他感觉到她微微潮湿的裸露的皮肤,和透软的旧T恤下面身体美妙绝伦的起伏,欲望如火线一样引燃。他一下抱住她拥吻,而她步步退后,带他去库房那张床上坐下。他的手推起她的T恤,低头痴迷地含吮,另一只手扣到她背后,指尖深深没入她的长发,矛盾地想要把她带向自己,同时却又俯身下去,试图找到一个更合适的体位,可以让他肆意宣泄热切的冲动。
她却没有半点被动,屈膝跪坐到他身上,手捧住他的脸,双眼在暧昧的灯光里看他,目光织出让他无法挣脱的氛围,好似一张网。果然,还是他先闭上了眼睛,却又更加炙热地吻她。
结果不言而喻,他们在这个违反消防安全法规的地方,在这张他从第一眼就不赞成她睡的沙发床上做了,甚至连衣服都没来得及脱完。
长一米九,宽一米二,横竖哪一头尺寸都不够,她还喜欢趴睡,身体一半压在他身上,闭眼休憩,心满意足。
他怀疑她多少有点故意,存心不搬家,就为了要他今天来找她,像是某种角色扮演的游戏。但此刻云收雨歇,她左手与他十指交扣的动作也让他心满意足,直觉亲密的感觉其实是大过欲念的。
他明明知道自己做任何一件事都是有原因的,但仅在那一刻,他沉浸在纯粹的快乐里,不去想那个原因,就只当是两回事,两个世界,两种人生吧。
像是过了很久,也可能只是一瞬,他终于对她说:“陆菲,我总是在想你。”
声音很低,带着一点放松的沙哑。
是真的,他自己都觉得荒唐,过去两周,他们并没多少交流,但他一直在想着她。
她听着,没睁眼,却笑了。
他不是那种盯着发消息,每天必须通电话的类型。就是这么巧,她也不是。
她经常想到他,却不喜欢那种似乎是约定俗成的方式,着急定义一段关系,然后就开始互相交代去了哪儿,干了什么,那只会让她觉得焦虑。
但他误会了她的笑,以为她不信,说:“是真的,从很早就开始了。”
“很早是有多早?”她倒是想听听。
他仔细想了想,是香港那一面之后?还是第一次到酒吧来找她?或者,更早?
他不曾说出来,因为那都是没有证据的,他下意识地想要证明。
“你在华曦轮上的时候,我总在AIS平台上查船况,都快总结出经验来了……”他终于道。
她静静睁开眼睛,看着他。
他接着说下去:“……进出港口的时候更新最快,只要两三秒。靠泊之后,可能要几分钟。到了印度洋中间,会延迟几十分钟甚至一两个小时。但最长的一次是在好望角,我等了六个小时……”
陆菲想起那场雷暴,她还是没告诉他当时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有意思。
从新加坡到德班,再从德班到鹿特丹,他完全没有联系过她,像是掉进一个黑洞。但他却一直在看着她的船走到了哪里。
好分裂的行为,她却喜欢,甚至莫名觉得动人。
她又一次不得不承认王秀园说对了,她确实是个奇怪的人。
但一个怪人,好像终于遇上了另一个怪人。
“那为什么后来又去找我了?”她也终于问了在鹿特丹不曾说出口的疑问。
她本来觉得无所谓的,直到此刻,她忽然想知道。
他本来也不想告诉她的,直到此刻,他决定还是得说出来。
“因为,陆菲,”他缓缓叫她的名字,缓缓地说,“我喜欢你,真的很喜欢你。”
话说得慢,且郑重,好像既是对她说的,也是在对他自己确认一个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