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的好朋友,尹瞳姐姐,你认得吧?”
“谁?”
“别装了,你不是去人家店里买过香粉,还跟人家相谈甚欢。”
谢知易默然思忖片刻:“是几个月前帮你买敷面的香粉,我又不懂,才要问清楚啊。”
宝诺:“那你觉得尹瞳姐姐怎么样?”
“听谢司芙说是个非常聪明要强的女子,为人爽朗仗义,很好相处。”
“别管二姐怎么看,你自己的感觉呢?”
谢知易失笑:“我只见过几次,能有什么感觉?”
“那,那多见几次,熟悉之后就好办了。”
谢知易没说话。
夜已渐深,平安州没有宵禁,岐王就藩后曾想控制百姓亥时之后的消遣,遭到大家强烈反对才作罢。
虽如此,随着夜幕深垂,街上的行人和灯火逐渐稀少,经过醋坊,陈醋的气味夹在夜风里飘散。
宝诺没有听见回答,喃喃嘀咕:“若是无意,那便趁早表明,别耽误了人家。”
谢知易“嗯”一声:“好,那还是别耽误吧。”
宝诺心底微动,不禁抿嘴咬住下唇,悄悄生出几分窃喜。
她有自己的私心,极度幼稚的幻想,希望和哥哥姐姐永远在一块儿,多宝客栈一直经营下去,谁都不要离开,谁都不要成婚生子,连伍仁叔也不行。
“可是……”才高兴没一会儿,她眉头拧起:“万一谢随野喜欢呢?”
宝诺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件非常非常严重的事情,谢随野和谢知易秉性相差那么大,中意的女子必定也不相同,今后娶媳妇儿可怎么办?
她越想越觉得吓人,背脊不由得直起。
谢知易:“在琢磨什么?”
“哥哥,要当心谢随野。”宝诺语气郑重:“若他招惹你不喜欢的女子,岂非给你惹祸?想想看,有天你清醒过来,发现身旁躺着一个面容陌生的姑娘……”
“等等,打住。”谢知易又气又好笑:“你想哪儿去了?怎么越说越离谱。”
“怎么离谱,这是很现实的问题,难道你不害怕吗?”宝诺念头一转,忽而沉声道:“或者你觉得无所谓?你们享受这种刺激?”
宝诺话讲得严肃,脸却没来由地发烫。
方才还期盼大家都别长大,转眼却要面对如此荒唐的境况,可见美好的幻想经不起一点深究。
谢知易语塞片刻,却问:“在你心里,还是把谢随野当做鸠占鹊巢的假货吗?”
“当然,我先认识的你,不管二姐三哥他们怎么想,在我这儿谢随野就是多余的那个。”
“如果他现在消失,永远不会再出现,也没关系吗?”
宝诺张了张嘴,喉咙飞快滚了一下:“是。”
谢知易笑:“犹豫了。”
宝诺眉头紧锁,从他背上跳下来:“什么意思?”
谢知易的神情没有显露意图,仿佛十分随意:“即便你讨厌他,相处时间一长,也会养成某种习惯。”停顿片刻,他转头瞥她:“你还没有意识到而已。”
宝诺下巴微抬:“那我得时常提醒自己,他有多么厌恶我,当初恨不得一脚把我踢开,就像摆脱一件没用的脏东西。”说到这里她忽然打住,跳到谢知易跟前揪住他的衣裳:“不对,你怎么转移话题?”
长街灯火幽暗,谢知易的眼睛深邃而沉静,定定地望住她。
“那你说怎么办呢?你觉得我们喜欢不同的女子比较麻烦,还是喜欢上同一个女子更麻烦?”
宝诺被问住,眨巴眨巴眼睛,想不明白,脑壳疼:“我看你们索性终身不娶,别祸害外面的姑娘了。”
谢知易莞尔笑起来,揉她的脑袋:“好啊,我可以终身不娶,在家守着你,以后你可别嫌烦。”
他说完迈开长腿大步往前走,附近有些黑,宝诺赶紧小跑跟上。
作者有话说:
----------------------
哥俩人格记忆方面,大事基本会共享,以便于维持正常的生活,如果状态不好,无法获取记忆,就问身边重要的人。
小事或个人私事就不一定知道。
目前哥的状态比较正常,人格转换没有特定条件,随时随机随缘。
第17章
谢司芙特意等宝诺回来一起沐浴。
隔着屏风,宝诺将谢知易的意思告诉二姐,让她别再瞎撮合,趁现在还没有苗头,一切来得及补救,日后还能照常见面交往,否则弄得大家尴尬,事情谈崩了,二姐和尹瞳的友情恐怕都得遭殃。
谢司芙也想到这层:“说得有理,倒是怪我一头热,没有顾及周全。”
宝诺提醒:“不过我还没问谢随野,不知他什么想法。”
谢司芙却道:“大哥不必问,他对尹瞳态度冷淡,更没那个意思了。”
“你确定吗,那可是香粉西施。”
“唉,你也不可置信吧?”谢司芙长吁短叹:“尹瞳是我见过最出色的女子,容貌只是她最肤浅的优点,人品没得说,性情更是刚烈。她家中父母兄弟都是势利眼,想把她许给富贵人家的老头做妾,其实就是卖女求荣。尹瞳宁死不从,自己跑出来做买卖,从最小的摊子做起,中间吃过多少苦自不必说,可她从未想过走回头路,再多的诱惑都顶住了,才做成今天的铺子,多好的女人啊。”
宝诺听得入迷,不由点头嘀咕:“那大哥可配不上她。她怎么能看上谢随野呢?”
谢司芙笑,舀了勺水从屏风上头泼过去:“咱大哥很招女人喜欢的,你整天对着他那张脸,早就习惯了,外面的姑娘可不这么想。”
宝诺道:“若是为了那身皮囊倒不值得,脸又不能当饭吃,相处下来她们就会知道谢随野的性子有多糟糕。”
谢司芙不以为然:“你是从妹妹的角度,怎么能一样呢?亲情和风月可差太远了。”
宝诺微微怔愣,忽而没来由地问:“二姐,你和大哥三哥并无血缘羁绊,你会从男女之情的角度看待他们吗?”
那头霎时静下,接着传来剧烈的干呕声:“不行……太恶心了,想想都要吐……”谢司芙恨自己为什么顺着她的话去想象:“你要我死是不是?我还在襁褓里就认识他俩,从小一起长大,若生出什么情愫,就跟乱.伦一样龌龊,快别恶心我了……”话没说完她猛地又干呕了几声。
听见“乱.伦”两个字,宝诺心里也一阵别扭,怪异无比,心惊肉跳。
她忙搓自己胳膊,搓掉耸立起来的鸡皮疙瘩。
“既然大哥无意,我得想个婉转些的理由告诉尹瞳,别伤了她的心才好。”谢司芙苦恼犯难。
宝诺说:“如实相告便是,大哥有那个癖好,你又不是不知道。”
“嗯?啥癖好?”
“谢随野不是喜欢寡妇么?”宝诺十分笃定:“几年前他被小仙姑迷得晕头转向,你忘了?”
谢司芙皱眉思索半晌:“哪个小仙姑?大哥几时为女人迷糊过?”
“青梧仙姑,家住如意街那位。”
“哦哦,想起来了,你说她呀……”谢司芙无谓地笑:“不算不算,大哥和她就是一场误会。”
宝诺轻嗤:“怎么不算,连着好些天夜访香闺,哪里误会了?”
几年前谢随野曾有过一场艳遇,当时闹出的动静还不小。
也是寒冬腊月,一家子去逛庙会,那位青梧仙姑陪着董记醋坊的董夫人烧香,晌午时分,两路人马在山下的斋堂相遇,多宝客栈平日采买的便是董家的醋,因此与董夫人也算相熟,便坐到一张大圆桌上吃饭。
谢随野和青梧就这么认识的。
宝诺记得小仙姑还说她面善,似曾相识。
接着几天谢随野行踪诡异,每到深夜便出门去,过了子时方归。大家都发现了这个异常,私下偷偷议论,他大晚上究竟干什么去。
“肯定是和女人幽会。”谢倾斩钉截铁:“昨夜我在后院碰见他回来,身上一股幽香,定是在哪个女人身上沾染的。”
谢司芙纳罕:“谁啊,大大方方带回家给我们见见呗,何必偷偷摸摸。”
谢倾道:“就是偷着才有意思,你不懂,这里头学问可大了。”
谢司芙啐道:“不要脸,什么学问,偷摸着不就去干那种事吗?他最好招惹的不是黄花闺女,否则我怕人家爹娘去衙门告他诱拐良家子!”
谢倾撇撇嘴:“何必说得这么难听,男欢女爱是人之常情,只要你情我愿,怎么能算诱拐呢?”
很快,大家的顾虑得到消解,游宗熙跑到多宝客栈通风报信。
“我有个朋友昨夜吃酒,回家路上碰见大猫,亲眼看到他去了如意街,敲开青梧仙姑家的门!”
“什么?他居然去撩拨出家人?!”谢司芙大惊。
游宗熙摆手:“我打听过了,这个青梧并非真正的道门中人,她从外地来,自称寡居修行,颇通周易五术,并以此为营生,所以才有仙姑之称。”
“寡妇啊?”谢司芙已经不知道该惊还是该喜,下巴都快掉到地上。
其他人也都差不多的表情:“原来他喜好如此独特。”
谢倾啧道:“接连好几天深夜幽会,大哥这是流连忘返,神魂颠倒了?”
游宗熙道:“年长些的女人自有她的好处,什么都懂,什么都会,那份韵味倒不是小姑娘能比的。”
谢司芙扶额:“这传出去也不好听啊,既然郎有情妾有意,何不挑明了来往?”
谢倾琢磨:“我看就是露水之情罢了,不能挑明。唉,大哥自己的事,别管了,要被他知道我们背地里议论,当心吃不了兜着走。”
……
那时宝诺年纪虽小,但听见那些话,多少明白怎么一回事,当天夜里她就去东厢二楼堵住谢随野,不让他出门。
“做什么?”谢随野站在楼梯口居高临下瞥她。
“你、你不准去!”
“不准?”他挑起凌厉的眉毛:“跟谁说话呢?”
宝诺用力咽一口唾沫,直视他极具压迫感的眼睛:“我哥哥同意了吗?你不能乱用他的身子!”
谢随野略歪脑袋,抱起胳膊打量:“我的身子用得着你管?让开。”
“不让,不准你玷污我哥哥!”
“呵。”谢随野冷笑,毫不客气地把她拎起来扛上肩,丢回她自个儿的房间,然后从外头把门锁了,悠哉游哉,扬长而去。
没能守住谢知易的身体,宝诺趴在床上气哭,咒骂谢随野把她哥哥弄脏,色欲薰心的混蛋,为了跟女人鬼混竟然将妹妹反锁在家,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吗??他还敢用那具身体去和谢知易不认识的女子颠鸾倒凤,太可恨太可恶,他不会有好下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