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隐山转过头,用冰冷的目光发出警告和命令。
蒲察元挥咬牙:“行,放了。”
鼻青脸肿的哑巴一瘸一拐跑向永乐宗的阵营。
宝诺还没完,锁定蒲察元挥:“我要他的命。”
薛隐山立刻制止:“徐昭小姐,你绑架章雨伯,又害得他丧命,人家父亲想报仇亦在情理之中,归根究底祸源在你,如今你安然无恙,蒲察家已经死了一个,还想再弄死一个,不合适吧?”
通元镖局依附九华门,若是让他们随意处置蒲察元挥,等同于宣告九华门怕了永乐宗,薛隐山这个掌门还有何威信可言?事关整个门派的体面,绝不能在此时让步。
宝诺自然也清楚这里头的利害关系。
红毛大头把玩兵器,却是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架势:“我们夫人要他死,他今晚必须人头落地。”
薛隐山沉下脸:“我看谁敢。”
九华门弟子拔刀掩护在前,蓄势待发。
几个堂主再次把目光投向宝诺,这些人精并非真的等着听她号令,而是观察她的反应,看看这位手持凤凰令的小姑娘究竟几斤几两,会不会脑子发热恃宠生娇,真把他们当马前卒使唤。
宝诺不用走出这扇门也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形,她的任务虽要紧,却不能用宴州百姓的安稳做代价,一旦两派厮杀,必定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既然薛帮主维护,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宝诺拿回自己的雁翎刀:“不过我这条命你们今晚也拿不走。”
薛隐山笑起来:“和气生财,没有必要弄得这么剑拔弩张,大家日后还要见面,以和为贵的好。”
蒲察元挥想破脑袋也没弄明白永乐宗为何跑出来保她。
“这个女人是南朝惊鸿司游影,你们可别被她骗了!”
红毛和暴君一听,喜上眉梢,愈发玩味地打量她:“原来是游影啊?放心,我定会禀明宗主,让宗主好好审问她。”
蒲察元挥气得浑身发抖。
“走,护送夫人回永乐宗!”
大门乌泱泱的人群撤退,并牵来马匹。
红毛笑盈盈朝薛隐山挥手,蒲察元挥被保住性命,其他人可没有。
“咻——咻!”
两枚飞刀扎穿护卫的脖子,瞬间断气。
蒲察元挥恐惧万状,几乎瘫倒在地。
宝诺利落地骑上马,离开镖局。宽敞的道路被永乐宗弟子围得拥挤不堪,遥遥望去竟是鸦青色一片,熙熙攘攘,人头攒动。
无数双眼睛在看她。
宝诺暗做深呼吸,尽量视若无睹。
红毛骑马跟上,饶有兴致地告诉她:“明日天亮,整个宴州都会传遍,一个妙龄女子手持凤凰令,调集永乐宗六大堂口与九华门对峙,几乎引发动乱。唉,我们宗主把那么大的权力送给你玩儿,真不知会被外界编排成什么样。”
宝诺难掩尴尬之色,不由得反驳:“我没有玩儿,性命攸关,我以为那只是普通的穿云箭。”
“啊?我派圣物,宗主就当成穿云箭给你吗?没嘱咐别的?”红毛下巴快惊掉。
怎么越解释越不对劲?宝诺不再接话,扭头往人堆里张望。
“你找什么?”
“哑巴去哪儿了?”
红毛扬眉:“你放心,有兄弟们照顾,他没事。”
走出这条拥挤长街,六位堂主吩咐手下各自返回堂口,只留少数人马随行,他们还要回宗门向宗主禀报今晚的变故。
可谁知数以万计的弟子正在兴头上,高举兵器和火把,振臂欢呼:“永乐宗!永乐宗!永乐宗!”
众堂主交换眼神,明白他们今夜倾巢出动,那股血气和兴奋尚未得到释放,不肯就此退场。
红毛同样意犹未尽:“难得大家相聚,险些就和九华门干起来,真带劲儿。”
殷阿姐道:“既然如此,便一同回宗门,反正继位大典在即,好久没热闹了。”
红毛冲宝诺挤眉弄眼调侃:“小小镖局敢动宗主夫人,吃了熊心豹子胆,得让整个宴州城知道,我等为宗主效忠,只需一声令下,莫敢不从。”
宝诺嘴唇微动:“叫我徐昭就行了。”不要夫人夫人地喊。
殷阿姐道:“永乐宗弟子受宗主恩惠,若能为他尽忠,做什么都甘愿。”
声势浩大的队伍犹如黑云压境,穿街而过,摇晃的火把似银河流动,初春之夜依旧寒凉,狂躁澎湃的杀戮之欲却是热火朝天。
宝诺沉默地骑着马,众星捧月,仿佛走在权力之巅,又像身后这群人邀功的战利品。
红毛最是好奇,一路问题不断:“你和宗主怎么认识的?你们什么关系呀?他知道你是惊鸿司游影吗?”
宝诺没有搭话,她此刻心乱如麻,只想尽快见到哥哥,搞清楚这一切究竟怎么回事。
永乐宗总部位于宴州西区的永乐山,环境清幽,戒备森严,巍峨气派的房舍伫立山腰,半隐于茂盛的花树之间,能俯瞰宴州夜景。
宝诺跟随六位堂主来到明亮的厅堂,止步台阶下,一个玄衣男子早早等候在侧。
“秉申?”
他是宗主的左右手和心腹,很少出来迎客,大伙儿见着他有些意外。
“宗主知道外面发生的事了?”
秉申中等个头,为人沉稳,说话不疾不徐:“是,三位长老方才急忙求见宗主,正在里面说话。”
红毛转头对着宝诺大笑:“你的凤凰令把三个老东西都吓着了!”
宝诺心脏跳得很重,抿唇不语。
“那我们先进去吧。”殷阿姐说。
红毛哀叹:“又得听死老头端架子讲废话。”
屠观音提醒:“回到宗门注意你的嘴,不要对长老无礼。”
红毛不以为然。
这时秉申却忽然转向宝诺:“四姑娘。”
她抬头。
其他人一愣。
“宗主吩咐,等你到了,先送往寝殿休息,他忙完会马上过去见你。”
这声音有点熟悉,宝诺拧眉仔细端详他的脸,突然一个激灵:“你是那年除夕送年礼的人?”
众堂主目瞪口呆,什么叫“宗主忙完会立马过去见你”?宗主用得着立马去见谁?
“秉申,你特意候在这儿,不是等我们啊?”红毛张着嘴来回打量:“四姑娘?你们以前认识?”
“诸位请入厅堂。”秉申脸上没有多余的情绪,抬手示意:“姑娘请。”
“……”
宝诺在灼烧般的盯视下难免尴尬,但稍纵即逝。
她不是爱出风头的性子,今晚显然过分引人注目,但事情来了她也不怕,受着就是。
第43章
这一路心里盘算着, 总算理清一点点线索。哥哥离家三年,杳无音讯,连家书都不敢写, 派人送东西还得神神秘秘,想必是担心多宝客栈被盯上, 招致祸患。三年过去,不知他经历了什么样的波折坐上永乐宗宗主之位, 既然敢把凤凰令这么招摇的东西交给她,看来隐患已除, 现在很安全。
秉申在前边带路,来到一处幽静奢华的宅院。
“宗主的内宅没有婢女服侍,四姑娘想要什么尽管告诉我。”
宝诺脑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她该不会要在这里住下吧?
“哥哥什么时候来?”等不及想见他。
秉申不紧不慢:“九位堂主聚齐, 应该要应付好一阵。”
宝诺缓缓叹一口气。
这时秉申又说:“姑娘如果着急, 我这就去催。”
“啊,不必。”宝诺有自知之明, 眼下她的名声已经很夸张了, 不能再闹出动静:“我想休息会儿,你忙自己的事吧。”
“好。”
偌大的卧房剩下她一人,宝诺到处看看,灯烛点得多, 亮堂堂的,屋内既有华丽奢侈的金器、名贵木料、古董装饰,又有清雅内敛的陈设摆件,巧妙而和谐地融合相衬,跟家里哥哥的房间一样,别具新意,属于两个灵魂的喜好和审美。
宝诺四处看过, 这时两名弟子提着食盒进来,往桌上摆满精致小菜。
“姑娘请慢用。”
很是周到,她确实饿了。
桌上全是她平日爱吃的菜肴,还有米酒。
上一顿饭还是中午随便垫吧的俩烧饼。宝诺肚子咕咕叫,坐下吃饱喝足,窗外夜色更浓,风吹进来,身上有些发凉。
弟子又进来收拾桌子,默不作声,干活儿动作利落,没有偷瞄她,也没有因为好奇胡乱攀谈。看来哥哥这里规矩十分严谨。
宝诺走到窗前吹风,屋后竟有一棵芙蓉树,和多宝客栈后巷那棵很像。夜风带来蔷薇花和草植的香气,本想吹风醒神,谁知竟然愈发困顿。
宝诺不由打个哈欠,将灯烛灭掉两盏,接着躺到窗边的罗汉榻上,闭上眼睛就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木窗开着,一阵疾风将蔷薇花瓣扫进来,落了满身。
宝诺将醒未醒,思绪朦胧间觉察有人靠近,她想睁眼看清楚,不料下一刻那抹影子倾身覆来,把她的嘴唇含住。
粗重的呼吸搅乱她的心跳,困倦一扫而空,宝诺想推开他说话,可是没有被允许。
谢随野像是快要渴死那般攫取她嘴里的空气和津液,根本不管轻重。
宝诺闷哼出声,一阵兵荒马乱,被亲得七荤八素,不知自己的舌头怎么被卷到他口中,唇舌相缠时,她浑身绷紧,反应异常强烈。
“哥……”
好容易吐出一个字,谢随野听见,更加丧心病狂,好似要把她拆吞入腹,抵死深吻。
宝诺只觉得嘴唇都麻痹了,他才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