捆绑双手的麻绳解开,宝诺扭动手腕,从怀里掏出小巧精致的腰牌,递了过去。
蒲察元挥脸都白了,坐立难安。
薛隐山查验完,笑了笑:“元挥兄,这究竟怎么回事啊?”
“薛掌门见谅,我只是一个小角色,过去种种,无非为岐王效力罢了。”
“原来你是岐王的人?”
宝诺蹙眉,薛隐山那态度分明想和稀泥,两头不得罪,等着局势变换再做打算!
“薛掌门,岐王谋逆,覆灭就在眼前,章挥乃逆贼爪牙,你可不要袒护!”
薛隐山瞥着她,略笑笑,仿佛自己十分无辜:“藩王谋逆那么大的事,怎么我没有听见半点风声?”
蒲察元挥趁机道:“惊鸿司表面对付我,实则对付岐王,不如将她除掉,以绝后患,岐王殿下必当感念薛掌门的人情。”
薛隐山惯会扮猪吃老虎装傻:“那怎么行?她毕竟是朝廷派来的,岂可随意处置?”
蒲察元挥眯起眼睛:“她只有一人,谁会跑回南朝告密?不如交给我处置,此事与你无关,与九华门更无半分瓜葛,即便将来惊鸿司要查,怎么也查不到您这里。”
薛隐山装模作样推辞:“这,这不好吧?”
“掌门切不可妇人之仁,她想把您卷入南朝内乱,其心可诛!交给我,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九华门依旧独善其身!”
薛隐山重重叹一口气,扶住额头:“唉,实在是太复杂了,不如改日再议。”
他说着起身准备告辞,意思再明显不过,等同于把宝诺丢给镖局,任其自生自灭了。
蒲察元挥露出得逞之色,立于廊下拱手恭送薛隐山,视线转向宝诺,不掩阴冷凶残,嘴边勾起冷笑。
趴在地上的哑巴听见他们的谈话,明白凶多吉少,想起身保护宝诺,却被镖师踩住脑袋,死死按在地上。
兴许见她一界女流,手上又没了武器,仿佛任由宰割的羔羊,周遭所有人松懈下来,等着看东家怎么给少东家报仇。
“小贱人,给雨伯陪葬吧!”章雨伯的狐朋狗友跳出来咒骂。
蒲察元挥:“我儿遭受的折磨,我要百倍千倍让你偿还。”
这是拿她表演慈父本色呢。
宝诺摸向后腰,取出旗花火号,用火折子快速点燃引信,朝向夜空。
方才还死死挣扎的哑巴见她发射信号,松一口气,不再费劲挣扎。
“咻”一声巨响,火药推动箭矢穿云而上,瞬间划亮夜空。
众人仰头望去。
宝诺原想趁此时机夺回雁翎刀,杀出一线生机,谁知却被眼前的场景震住。
漆黑天穹之下烟火迸发,一只五彩斑斓的凤凰惊现夜空,以傲游之姿俯瞰众生,久久不散。
宝诺呆住,她以为只是一支普通的穿云箭,怎么动静如此之大,信号火焰如此考究?!
刚踏出镖局大门的薛隐山急匆匆返回,脸色发沉:“凤凰令!你究竟是什么人?!”
宝诺低头看看手中的旗火,心下嘀咕,凤凰令……是什么东西?
蒲察元挥的脸快变成猪肝色:“薛掌门,我就说她还有同党!这是发信号求救呢!我倒要看看能叫来几个小毛贼!”
薛隐山置若罔闻,只顾着盯住宝诺:“凤凰令只有永乐宗宗主可用,怎么会到了你手上?!”
宝诺愕然抬头,呼吸逐渐停滞。
第42章
蒲察元挥站得远, 不知他们在说什么,生怕薛隐山反悔,于是立即吩咐护卫:“天狐天豹, 砍下她的头祭奠少东家!”
“是!”
长剑出鞘,“噌”地一下, 尖锐冰冷的摩擦声撕裂空气,寒光刺眼, 宝诺被按住肩膀双膝跪地,另一护卫提剑逼近, 她抖出袖中暗器,尖锥从下往上,将身后那人的手腕穿透, 肩膀得以解脱, 她逃出桎梏跑开。提剑的护卫见兄弟被她暗伤,愕然大怒, 当即挥舞长剑猛地朝她砍去。
那势头对准天灵盖, 是想把她劈成两半的意思。
宝诺手中只有一根锥子,无法抵挡利剑的进攻,想跑,镖师们拔刀围了上来。
“动手!”蒲察元挥催促。
宝诺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却听“铛”地脆响, 有什么东西从面前射了过去,凌厉迅捷,锋锐无比。
周遭围聚的镖师不由发出惊呼,下意识往后退开,慌忙眺望四周。
宝诺睁开眼,看见断裂的长剑和掉落地面的飞刀。
“百炼堂接令,前来支援。”
一个二十出头的妖冶男子蹲在墙上, 几缕红毛格外扎眼,他笑呵呵打量众人,接着潇洒地跳了下来,随即一群血气方刚的小子蜂拥而至,有的翻墙,有的破门,如入无人之境,嚣张至极。
“百炼堂……”蒲察元挥惊怒:“我与永乐宗井水不犯河水,你们擅闯我通元镖局做甚?!”
薛隐山脸色沉沉,立刻吩咐弟子发送信号召集人手。
为首那个红毛男子见状忍不住发出讪笑,略微颔首:“薛掌门,久仰。”
“你是百炼堂新任的堂主?”
“在下大头。”
薛隐山眯眼端详:“永乐宗改朝换代,各个堂口重新分配,听闻你们宗主提拔了不少新面孔,只是没想到这么年轻。”
红毛挑眉笑道:“宗主英明,深谋远虑,知道有些人老了冥顽不化,占着茅坑不拉屎,于宗门无益,还得让年轻一辈上位才是正理。”
薛隐山白了他一眼。
蒲察元挥依旧没搞清楚状况,他根本没把惊鸿司游影和永乐宗联系起来,只当这群人是为了薛隐山而来。
“愣着干什么,先把这个女劫匪砍了,莫要耽误正事!”
护卫丢下断剑,随手夺过镖师的佩刀,二话不说便执行命令。
这回倒没有飞镖阻拦,却是一条金线长鞭突如其来,绕住那护卫的脖子,将他腾空拽起,重重地砸向墙角。
蒲察元挥大惊失色。
“欢喜堂接令。”
一位高大魁梧的女子走进镖局,面无表情,不紧不慢地收起长鞭,来到宝诺跟前,单膝跪地,颔首示意。
宝诺垂眼看了看怀里的凤凰令,明白她是对这旗花行礼,并非自己。
红毛笑道:“殷阿姐,你来晚了。”
蒲察元挥这才意识不妙,赶忙跑到薛隐山身旁:“游影怎会和永乐宗勾结?薛掌门,不对劲啊,这里头恐怕有大阴谋,莫非朝廷想对付九华门?!”
薛隐山倒很镇定:“不必惊慌,我的人马正在路上,压制两个堂口不在话下。”
蒲察元挥刚刚安下心,永乐宗的妖魔鬼怪竟然悉数登场,把通元镖局围个水泄不通。
薛隐山额头渗出冷汗,身后的下属向他汇报:“金鳞堂屠观音,苍龙堂暴君,弥沙堂老旦,女贞堂穷奇……”
永乐宗九大堂主,一下来了六位,带着浩浩荡荡的人马倾巢而出。
镖局外整条长街都被堵住。
红毛大头问:“那三个老东西呢?”
屠观音拨弄拂尘:“被宗主叫回去商议大典事宜。”
说话间,目光不由投向宝诺。
红毛和暴君走近,饶有兴致地绕着她转圈打量。长眉入鬓,杏眼明亮,小巧端正的鼻子,抿起的嘴唇显得有些倔强,是个漂亮姑娘,但奇怪的是,眉眼神态竟与宗主有三分相像。
“凤凰令,还是彩凤。”
这二人挤眉弄眼,心照不宣地笑出声。
宝诺蹙眉:“有什么好笑的?”
红毛兴致勃勃:“你可知你手中的凤凰令乃本门圣物,只有宗主能用,不过宗主的火号为金凤,意喻至高无上的九雏之首,而宗主夫人则为彩凤,烟火有五种颜色,犹如身披五彩羽毛,象征百鸟朝凤。”
夜空模糊图影正在消散,宝诺仰头望了眼。
穷奇两手抄在袖子里,疑惑地嘀咕:“宗主何时成亲了?”
红毛挤眉弄眼:“不一定成亲才能给人家用嘛,你懂的。”
“我不懂,坊间传闻宗主和棠玉浮不清不楚,这个女子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诶,传闻不可信,搞不好就是九华门自己编造的,我只认凤凰令。”
“……”
宝诺被接二连三的意外状况轰炸,脑中纷杂混乱。
薛隐山脸都绿了,他今天过来原本只是卖个人情给蒲察元挥,顺便看看热闹,就算女绑匪透露游影身份,对他而言也不算什么大麻烦,神不知鬼不觉处理干净就是。
谁知她居然放出凤凰令,招来永乐宗六个堂口的牛鬼蛇神!
同一时间,同一方位,两大门派相继发出最高级别信号,这是足以震动全城的奇闻,很可能昭示着内乱,宴州恐要变天。
“掌门。”大弟子低声耳语:“咱们的增援到了,正在外面和永乐宗的人对峙,一触即发。”
薛隐山猛地抬手:“万不可轻举妄动。”
两派要是打起来,死伤惨重得不偿失,更怕八部盟坐收渔翁之利,趁机把他们按死。
“诸位。”薛隐山心下迅速衡量利弊,很快做出息事宁人的决定:“九华门与永乐宗相安无事多年,你们新任宗主继位,我早已备下贺礼,到时亲自前去恭贺。今日想来有所误会,竟引发这么大的动静,属实意外,各位稍安勿躁,切莫伤了和气。”
薛隐山虽然瞧不上这些角色,但是明白年轻气盛的道理,看他们一个个张牙舞爪奇形怪状,显然冲动易怒,不计后果,这种人最能坏事。
殷阿姐是老资历,说话最有分量:“手持凤凰令者,便是我永乐宗的主上,你们方才几次三番想对她下杀手,所为何故?”
薛隐山什么身份,岂能向他们解释?于是背着手不动声色,他的大弟子见状上前交涉:“我等并不知晓这位姑娘的身份,她与镖局有些恩怨,九华门不过居中调停罢了。”
几位堂主不约而同望向宝诺,红毛调笑道:“夫人,我们受你调遣,你说,想怎么着?”
宝诺深吸一口气,倒是大大方方接受,没有扭捏推诿的意思:“先把哑巴放了。”
蒲察元挥面色铁青,攥紧拳头死盯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