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随野见她不动,嘴角愈发勾起,调侃讥诮:“怎么了,不敢?”
激将法还是有些作用的,宝诺上前,站在他两腿间,胸膛深深起伏。
谢随野摆出静待享用的姿势,往后仰着,扬起脸,不放过她每一丝表情,视线完全将她裹挟。
宝诺不自觉地吞咽唾沫,忍不住捏他下巴,端详这张清俊无匹的脸,眉眼神态像在烈酒里泡过,辛辣、醇厚、醉人。
她埋头吻下去。
谢随野十分得意。
谁知刚碰着嘴唇,谢司芙和奶娘的说话声突然传入后院,她们抱着刚洗完澡的馒头从浴房出来了。
宝诺一怔,旋即松开哥哥,佯装若无其事,扭头就走。
谢随野没来得及探出去的舌头抵在唇齿间,骤然落空。
“二姐,馒头乖吗,方才有没有闹?”
“今晚倒很乖,给他洗澡轻松不少。”
“他好像困了,我来带会儿,你去收拾吧。”
檐下剩谢随野一个人,低头瞧了瞧自己,气笑了,起身踢开圈椅,大步回东厢。
谢司芙探出头张望,见椅子倒在地上,怪道:“大哥怎么了,谁又招他?”
宝诺摸摸鼻尖:“不晓得,欲求不满吧。”
谢司芙当她说笑,随口调侃:“大哥不像没开过荤的,有啥不满。”
宝诺诧异地愣住:“这你也能看得出来?”
“总觉得他这次回来和以前不太一样,当初谢倾刚开荤我也发觉他不对劲,少男怀春那副样子别提有多奇怪了。不过我也是瞎猜的,大哥若有了相好的女子肯定会大大方方带回来,何必藏着掖着,他又不是谢倾那种喜欢混乱关系的人,你说对吧?”
宝诺万万没想到二姐竟然有火眼金睛,顿时陷入心虚,胡乱应付两声,不再继续深聊这个话题。
*
翌日,吃完早饭没一会儿,詹亭方赶着马车停在客栈后院门口。
乳母先抱着馒头上车,阿贵将行囊放上另一辆马车。
谢司芙有点难受,轻声叹道:“真没想到有朝一日还得躲出去避祸,弄得如此狼狈,连累孩子跟我遭罪。”
当年逃亡来到平安州安身立命,客栈慢慢经营起来,总算有了一个安稳的家,这种平凡琐碎的俗世生活是他们最宝贝的东西,谢司芙甚至好多年没有离开过平安州,突然放下客栈的生意,逃难似的躲出去,一下勾起亡命天涯的回忆,她心里失落,难以言喻。
“过几日就回来啦。”宝诺搂着她,手掌在背后抚摸安慰:“哪有什么狼狈的,好姐姐,别瞎想。”
谢随野抱着胳膊:“柏溪镇不过半日行程,繁华热闹,给你准备的宅子既宽敞又安静,一应物件齐全,过去就能住,不用你操一分心。又不是发配边疆,有什么遭罪的,就当出去游玩几天,馒头可高兴了。”
谢倾也说:“是啊,你别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推,罪魁祸首是孟承豫那个货。放心好了,我看他面相也不是个长命的,估计没几年就死了,咱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这种宽慰人的话还是头一回听,谢司芙总觉得怪怪的。
“东西都收拾妥了,趁早上路吧。”伍仁叔说:“家里的事情你不用管,有我和大掌柜在,不会出错的。”
谢司芙放不下的就是客栈:“行,反正该留意的事项昨晚我都写下来放在柜台抽屉,实在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就让阿贵给我带话,你们当心啊,徐哲那东西不知憋着什么坏呢。”
“知道了知道了。”谢倾催促:“我送你们去柏溪镇,这里的事情全部交给大哥,你不要管了。”
谢司芙点点头,坐上马车,心事重重地扬长而去。
宝诺目送她离开,倒真有点不习惯。
“哥,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谢随野挑眉:“开门做生意,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他丝毫未受影响,仿佛一切尽在掌控,不需要花费额外的心思,日子照常能过。
宝诺打量客栈大堂,伙计们利索地忙碌起来,贩车将今天新鲜的肉和菜拉到后厨,伍仁叔也投入他一天的忙碌当中。
谢随野到柜台拿出账本和谢司芙留下的笔录翻阅查看。
宝诺见大家都有各自的事忙,倒有些百无聊赖。
“我该回衙门了。”她也是闲不下来的那种人。
谢随野抬眸:“你才休假几日,这么快就要回去?”
宝诺说:“当初为了你才突然告假,现在你没事,我自然该回去干活了。”
谢随野看着她,点点头:“晚上回来住吗?”
“不一定,到时候再看吧。”
他也没说什么,由得她去。
*
宝诺回惊鸿司衙门,发现大家都在议论新来的知州叶东赋。
“老四,你可错过好戏了,叶知州刚刚到任便请客吃饭,平安州各个衙门的长官都收到了帖子,昨晚咱们秦大人带着左帆赴宴,倘若你在,肯定就带你去了。”
宝诺怪道:“新官上任联络同僚也算常事,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左帆笑说:“这么会来事儿的长官我也第一次见,咱们秦大人向来快言快语,不喜欢交际应酬,那位叶知州很会随机应变,见什么人说什么话,即便你不喜欢他也挑不出错来。平安州那么多官员,我看竟无一人有叶知州这般八面玲珑。”
柳夏:“你到底是夸他还是贬他,我怎么听不出来?”
左帆指着她笑:“瞧,这就是不会来事儿的人,甚至听不懂弦外之音。”
柳夏一把反扣他胳膊:“小兔崽子作死呢,调侃起我来了。”
左帆跟她过了两招,笑说:“我这不是夸你直爽坦率么?”
大伙儿见他们过招,起哄看热闹,打发难得闲暇的时间。
宝诺问:“叶知州请客吃饭,巡抚大人去了么?”
“没有,巡抚大人忙着呢。”
宝诺心下琢磨,既然叶东赋已经到任,那么徐哲应该也和他碰上面了。
*
宝诺的猜测没错,是夜,徐哲与季安坐在叶东赋的书房,商量此次来平安州办的这件差事。
“其实我到此地已经一段时日,暗中调查谢氏姊妹和多宝客栈,总得先弄清楚对方的来头才好做事。”徐哲当着季安的面,毫不掩饰他对孟承豫这段露水姻缘的鄙夷:“我姐姐虽然大度,但也不能什么阿猫阿狗都往府里塞,你说对吧?”
季安脸色难堪,扯起嘴角笑笑。
叶东赋倒是耐心应付,徐哲虽无爵位也无官职,却是代表国公府登门,他这个五品知州也得给足面子。
“我姐姐得知小侯爷的血脉流落在外,写信嘱咐我务必把孩子安安稳稳带回去。”徐哲起身作揖:“叶大人,谢家兄妹霸占着孩子不知作何打算,你可要好好惩治这种心思毒辣之辈,尽早让我带孩子回去交差啊。”
叶东赋抬手安抚:“客气了,国公府的事,本官自然全力配合,只是初来乍到,对平安州的情况不够了解,你让我想想,这两日就给你答复。”
“全靠大人了。”
……
送走这两个黑白无常,叶东赋沉下脸,陷入烦躁和困扰,回到内宅,叶琅萱和叶琅台这两个孪生子还等着他问话。
“老爷歇歇吧。”谢昭敏递上茶盏,里头是他喜爱的君山银针,热度刚好。
“三郎呢?”
“已经睡了,那个傻孩子,睡前还说想让父亲看他练的字呢。”
叶东赋沉着脸点点头:“三郎乖巧懂事,不像他的哥哥姐姐,只会给我添麻烦。”
叶琅萱和叶琅台背脊僵住,垂着手不敢抬头。
谢昭敏笑道:“人家琅萱琅台都没吭声呢,哪里添麻烦了?”
叶东赋抿了口茶,随手搁下茶盏,冷眼瞧过去:“我问你们,陈皮去哪儿了,为何没有一同回府,是不是你们对他做了些什么?”
“冤枉啊,”叶琅台没忍住:“他是我的贴身小厮,我能把他怎么着,父亲这话好生奇怪。”
叶东赋沉声呵斥:“还敢顶嘴?你贴身跟着的人有什么好下场,当初那个黄筝被你的马活活踢死,险些给我惹来天大的灾祸,你竟还不知悔过吗?!”
叶琅萱悄悄扯他衣袖,叶琅台肩膀坍塌,噤声不敢言语。
谢昭敏见状赶忙打圆场:“老爷别生气,几年前的事情早就解决了,二郎也不是有意的,那畜生突然发疯攻击人,还把二郎也颠了下去,差点摔断胳膊呢……”
“你还替他遮掩。”叶东赋冷哼:“这个孽子迟早要害死我。”
谢昭敏转移话题:“方才见老爷进来满脸愁容,怎么,国公府和侯府的客人给你出难题了?”
叶东赋又端起茶盏:“刚到平安州,屁股还没坐热呢,他们倒是不客气,让我替小侯爷抢孩子,真是一群废物,当我这里是他家后花园不成。”
“小侯爷?抢什么孩子?”
叶东赋便将孟承豫的风流债转述一遍。
“一间小小的客栈都对付不了,不是废物是什么?”
谢昭敏不认识谢司芙,但叶家姐弟却听得耳熟,相互对看一眼,姓谢,开客栈,家中有四个姊妹。
“爹爹,这家人我好像认得。”叶琅萱说。
“你怎么就认得了?”
“这次我和琅台去朋友的别业小住,结识了一对兄妹,应该就是你说的谢氏。”
“果真?”
“肯定没错。”姐弟俩抓住机会替父分忧:“不如让我们先找谢家人谈谈,倘若他们识趣,主动交出小侯爷的孩子,您就不必出手了。”
叶东赋拧眉:“凭你俩?哼,别给我惹祸才好。”
谢昭敏温言笑说:“两个孩子为你出力呢,老爷,你刚到平安州,人生地不熟,周遭那么多双眼睛盯着,确实不好出面。既然琅萱和琅台与那家姊妹相识,何不交给他们去办,同龄人更好说话呀。”
叶东赋垂眸思索,纠结一番,最终点头默许:“注意分寸,别把事情搞砸了。”
叶琅萱叶琅台眼睛发亮,当即作揖:“多谢父亲!”
“谢错人了,要不是你们母亲袒护,我才懒得搭理。”
姐弟两个对看一眼,干巴巴地开口:“多谢小娘。”
叶东赋一听这称呼就来气,顿时想发作,谢昭敏赶忙安抚:“一家人谢什么,倒是生分了。”
说着话,她挥手示意,姐弟二人闷不吭声扭头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