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数。
孟言溪:“……”
完蛋,老婆真的在生气。
他皱了下眉,感觉有点头疼。目光忽然瞥见花瓶里还有一支红玫瑰,灵机一动,抽出来继续往下数。
双数、单数、双数……
心情又有点稳了,耐心也好起来,孟言溪淡道:“今昭会在意。”
她对未来一向没有什么安全感,设想若干年后,今家人提起今文辉今日替别人养娃的奇耻大辱,说不定还会顺嘴骂一句今昭,哪怕这事根本怪不了她,但只是因为他递的亲子报告,今家人这辈子骂一句林瑶就要顺嘴骂一句今昭,她即使表面不在意,心里也可以想见多难过。
她这一生遇见的难过的事情已经够多了,他只会保护她。
“而且这种事,一定要当事人亲手把真相甩到他脸上才有意思。任何第三方的说破,到头来都只会因为迁怒的存在而缓解耻辱。”孟言溪看了眼骆珩,“好比你考倒数,老师找你爸谈话反倒是减轻了你的心理负担,所以你才能次次稳坐倒数。但假设是你的卷子自己成精,拍你脸上、面对面羞辱你,你搞不好早就发愤图强了。”
骆珩:“……”
我特么!上辈子积多大福!这辈子和你做兄弟!
孟言溪戳完骆律师心窝子,没事人似的继续问:“那两人离婚官司打怎么样了?”
也就是骆珩心大,不跟他计较,又就事论事地回他:“婚是离定了,捉奸在床,亲眼看见自己老婆和年轻大学生那么刺激火热的画面,是个男人都受不了,更别说后面男大还告他。现在的情况是,今文辉相当看重他这个儿子,一定要儿子的抚养权,林瑶那边也抓着不放,她这些年吃了不少生育的苦,不可能放手这个儿子。林瑶的问题主要是既想要儿子,又想要钱,所以至今没把真相说出来刺激今文辉。”
孟言溪摆弄着花瓣,胸有成竹说:“快了。”
骆珩点了下头:“没错,今文辉本性自私,为了抢儿子一定会用尽手段,一旦刺激到林瑶,林瑶分分钟怼他脸说出来。”
“那时可就有好戏看了。”孟言溪嘴角勾了勾。
双数、单数。
孟言溪嘴角的笑容当场凝固。
花瓶里已经没有玫瑰花了。
孟言溪:“……”
拿起车钥匙,孟言溪出门。
说着话呢,人忽然走了怎么回事?骆珩问:“你去哪儿?”
孟言溪:“买花。”
骆珩:“?”
骆珩:“等等,我跟你一起走,正好有个东西给你。”
地下车库,骆珩从车里拿出一个牛皮纸档案袋交给孟言溪。
孟言溪扫了一眼,没接。
骆珩讪讪摸了下鼻子:“那什么,你也别怪兄弟多事,这是孟叔让我给你的,他让我帮你拟的婚前协议。”
孟言溪挑了下眉,不客气说:“你都认1119当儿子了,不如顺便把你孟叔也认了,认他当爸?”
骆珩眼睛一亮,蠢蠢欲动地问:“可,可以吗?”
孟言溪扯了下唇,转身走向自己车。
骆珩拿着牛皮纸袋追过去,眼疾手快按住孟言溪即将关上的车门,一股脑把婚前协议塞他怀里。
“兄弟,对不住。但你爸就是我衣食父母,四舍五入真跟我爹没什么两样,东西我给你,孟叔交代的事儿我就算办了,你看你是糊弄你爸还是你老婆,你自己决定,后面的事我就爱莫能助了。”
骆珩说完兔子似的跑了。
孟言溪独自在车上坐了一会儿,拿起档案袋,慢条斯理打开。
骆珩人看着不靠谱,专业确实过硬,这婚前协议拟得滴水不漏,一条条看着挺人性化,实则他老婆捞不着他一点儿好处。
骆珩对老同学还不至于这么狠,看得出来,全是孟时序的意思。
孟言溪扯了下唇,将协议装进档案袋,扔副驾上。
过了几秒,又重新拿起来,下车,进电梯。
书房里有一台碎纸机,孟言溪刚拿起第一页放进去,手机响了。
孟时序来电。
孟言溪一面把纸张一页页喂进碎纸机,一面面不改色在电话里糊弄孟时序。
“您说您,杞人忧天什么?人都没答应求婚,您就帮我把婚前协议都拟好了,白给骆律师赚钱了吧?”
“什么声音?碎纸机的声音。人姑娘都生我气了,我还要婚前协议做什么?触景伤情?”
“爸,我有预感,您搞这么一出,会坏了您好大一个惊喜,您可别后悔。”
孟时序在电话里骂了他两句,孟言溪这边也碎完了。
刚挂了孟时序电话,手机响了一声。
昭昭木木:【刚没看手机,我这边也结束了,晚上一起吃饭?】
孟言溪眼睛一亮。
兴高采烈出门前,有人顺手把餐桌上的玫瑰花瓣全扫进垃圾桶。
一点都不准。
27号,谐音爱妻,孟言溪觉得是个好日子,天然适合领证。
早上今昭起床,孟言溪已经穿戴整齐,还把猫都喂好了。今昭以为起晚,一看时间才七点过。
她问:“怎么起这么早?”
孟言溪若有所思说:“我以前学生时代学过一个词。”
今昭不知他怎么忽然一幅讲故事的样子,茫然问:“什么?”
“夜长梦多。”
孟言溪说:“为了避免梦多,我昨晚几乎没睡。”
今昭:“……”
即使和今昭说好了今天去民政局领证,但孟言溪还是有种莫名的紧张,这让他更加不能理解为什么今昭看起来那么平静,昨晚还睡得那么沉。
他这种时候就完全不会反思自己昨晚到底有多过分,让她那么累,睡得那么沉。
而在他短暂的梦境里,一会儿是今家人出来捣乱,一会儿是孟时序带着婚前协议出现在民政局,把今昭气跑了。他醒来后心悸犹存,果断把孟时序暂时拉黑。
后来,在天亮前的那段时间里,他独自坐在沙发,看外面的天色从漆黑到一点点明亮,而后,天光大亮。
盛夏的清晨,阳光已经热烈,蝉鸣初醒裹着热浪,风掠过梧桐叶,抖落细碎的光斑,落在民政局的台阶。
梦里混乱的意外全都没有发生,整个领证的过程有种出乎意料又不出意料的顺利,填表、拍照、登记……不到三十分钟,两张热乎乎的红本本就拿到手。
钢印落下的瞬间,像所有的不确定都在那一刻尘埃落定。患得患失荡然无存,一切变得确定而名正言顺。
孟言溪一手紧紧攥着两个红本本,一手搂着老婆,嘴角翘得老高。
直到走出民政局,热辣辣的太阳照到脸上,他才反应过来,让今昭回大厅等他,他先去对面停车场把车开过来。
今昭过了五分钟才出去。
民政局外车流如织,黑色的迈巴赫停在路边,车窗降下,英挺俊美的男人穿着白衬衫,倚座浅笑,眉眼间意气风发,还像少年。
她一出来,他就看到了她,她也同时看到了他。
两人的目光穿过喧嚣,一瞬对上。
周遭人潮翻涌,烟火热闹,风吹动路旁的梧桐叶,光影里撒下碎金。
今昭心中一动,忽然想起高二那年,两人初见时的模样。
也是这样的盛夏。
清晨,少年趴在她的桌上补眠。高大的身躯蜷曲在有限的桌椅里,肩胛骨微微凸起,一只手肘支在桌上,弯曲下来的手腕自然搭在后脑。手指很长,落在漆黑的短发,隐约露出一截冷白利落的下颌线。
窗外,太阳爬出梧桐树梢,金色的阳光斜斜落在他发间,清冷矜贵镀了层柔软的光。
被她喊醒,少年从臂弯里抬头,漂亮的桃花眼里满是倦意,哑声问:“你谁?”
时光忽转,转眼就是十年。
前方,车里的男人朝她晃了下手里的红本本,远远朝她喊:“孟太太,这边!”
第76章
领完证当天, 孟言溪回了趟孟家。
他自己一个人回去的,今昭心里其实还是有点紧张,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要勇敢正视两人之间的差距, 也勇敢面对他的家人,但一想到她要独自一人和他的家人见面, 没有长辈, 却有孩子, 还是难免会生出一种惊世骇俗的畏惧感。
孟言溪却说这事主要看她的意思。
“我们家小孩都是放养,婚后要不要见双方父母、什么时候见, 都是小辈决定, 长辈通常就是随一个。”
好新的家庭婚姻观。
今昭只在网上见过这样的相处模式, 现实中大家还是比较传统的, 她怀疑孟言溪在胡说八道。
还随一个,又不是随酒。
孟言溪:“真的。我姑姑孟时锦当年就这样,跟姑父领完证一年才把人带回家见父母。”
他说得信誓旦旦, 今昭心里默默松了一口气。
感谢孟家的开明。
事实是, 开明个头。
全靠孟言溪两头骗,不, 不能叫骗,他愿称之为权宜之计。
他性格就这样, 一向目标明确, 说好听叫不拘小节, 说难听叫不择手段, 他总是太清楚自己要什么。
他只想尽快领证,让一切尘埃落定,其他都是其次,自然不会在这最容易夜长梦多的节骨眼儿上去让今昭见他家人。现在证已经领到手, 稳了,孟言溪才慢条斯理回孟家,打算先独自面对一番家里人。
自己先挡一拨火力,后面带今昭回家,才好妥帖周全。
其实他家那些人,爷爷孟淮性格佛系,妹妹孟逐溪自己就不靠谱,这两人毫无杀伤力,火力主要来自孟时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