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昭做梦都没想到路景越会和孟言溪换座位,这对她实在太过突然。别说是她,连骆珩也很震惊,一边帮忙递东西,一边问东问西。
今昭仿佛听不见他们的声音,她懵懵地仰头望着来回交换东西的两个少年,冷山松雾的气息一阵阵扑到她脸上,她耳边全是自己心跳的声音。
路景越和孟言溪的东西都不算多,很快就搬完了。
孟言溪在她身边坐下,少年高大的身躯连同他身上那阵冷山松雾的气息彻底将她笼罩。
路景越站在桌边向她告别:“走了,同桌,以后只能让孟言溪给你讲题了。”
“也好,”路景越似笑非笑看了眼孟言溪,说,“他年级第一。”
第22章
和孟言溪同桌的第一天, 今昭都没敢说话。事实上,如果可以包活,她想连喘气都省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隔得远的时候,她会特意绕道从后门进、自他旁边经过、每每假装回头和骆珩说话, 转山转水只为偷偷看他一眼。现在他果真坐到了她旁边, 她却连转头都不敢, 僵着脖子,半边耳朵都是热的。
每每这种时候, 她就很羡慕司恬的落落大方。
司恬大方地转过身, 随意和孟言溪说话, 对他的归来表示喜悦或者不喜。是的, 她自己也有点矛盾,一方面觉得孟言溪冷冰冰的,没有路景越那么活泼, 一方面又觉得孟言溪比路景越好相处。
虽然今昭怎么也无法将路景越和活泼联系在一起, 更无法将孟言溪和好相处联系在一起。她更惊讶于司恬怎么可以在短短几句话之内将如此乱七八糟的思想感情描述得一清二楚。
今昭目瞪口呆望着她,竟不知该说什么。
孟言溪就直接许多, 手指漫不经心转着笔,问:“你这种情况持续多久了?医生怎么说?”
司恬:“……”
两秒后, 扭头对今昭吐槽:“昭昭, 你一定也舍不得路景越吧?”
今昭无辜望着她, 想说你们互相伤害, 别拖我下水啊。
司恬握住她的手:“我懂!你肯定也不喜欢孟言溪,自从这家伙坐过来,你连话都不说了!”
这话成功将今昭拖下水,孟言溪扭头看向她。
今昭:“……”
冷泠泠的目光直直落在她身上, 今昭就是眼瞎都能感受到,更何况她并不瞎,她的眼角余光里全都是他。
今昭只得硬着头皮转头,对上那双美艳的桃花眼。
她试图随意扯句话表达自己对新同桌的喜欢,可惜嘴笨,选了最口是心非那一句:“你们为什么换座位啊?”
这话问的,孟言溪的拇指倏地摁住笔,转动的笔在他指间停下。
他的手很好看,手指修长,骨节性感,转笔的时候腕骨那点深红色的小小疤痕像朱砂痣似的,时不时晃一下,晃得人心痒痒。摁住笔的瞬间,又让人无端感受到一股凉意。
今昭以为他也会像对司恬一样,毒舌地怼她一句,她甚至连对不起都准备好了。
孟言溪却只是“嗯”了一声,说:“最近有点近视,后面看不清。”
今昭担忧地看着他的眼睛。那是她见过最好看的眼睛,如果近视了,她会觉得有点惋惜。
孟言溪低眸注视着她,指尖的笔再次转动,说:“假性的,能恢复。”
今昭松了口气。
司恬在一旁支着脑袋,忽然说:“那你可以跟昭昭换啊,没必要非得跟路景越换嘛。”
两人同时看向她,一个无辜,一个嫌弃。
孟言溪都懒得理她,视线转开,淡道:“话说太多对脑子不好,别总做些雪上加霜的事。”
司恬真想收回刚才那句夸孟言溪好相处的话。
一定是因为分开了一个多学期,距离产生美,以至于她竟然忘记了孟言溪这张嘴巴原来有多毒。
后排的骆珩难得附和:“就是!跟今昭换嘛!你这样,别人还当是今昭拆散了你们。”
“拆散谁?”孟言溪右眼皮一跳。
“景言慎行啊!”
今昭忍不住问:“什么景言慎行?”
“你们都不知道吗?”骆珩眨眨眼,“言哥你也不知道吗?你和越哥啊,景言慎行就是你俩CP名!”
孟言溪:“……”
今昭:“?”
司恬眼睛都亮了,一巴掌拍到桌上:“哇!CP名都有了吗?我追的时候还没有CP名啊!”
骆珩:“上周六刚起的。”
司恬:“上周六?上周六发生了什么?”
想起上周六孟言溪在校门口打架的画面,今昭心口跳了下。
骆珩:“我也是刚好赶在那个帖子删除以前看了一眼,好像是说言哥在学校门口跟一个黄毛打架,好多人都看到了,但不知道具体为了什么,有人就发帖在论坛上问,很快又有人拍到言哥和越哥在校门口勾肩搭背的照片,猜是黄毛骚扰越哥,言哥冲冠一怒为红颜,吃瓜群众当场给他俩起了景言慎行这个CP名。”
司恬听得津津有味,听完还扭头问当事人:“言哥,真的吗?”
孟言溪看向今昭:“假的。”
今昭有点凌乱。
路景越被黄毛骚扰,孟言溪冲冠一怒为红颜?
那她呢?她只是景言慎行play的一环吗?
她又忍不住看了眼已经坐到后排的路景越,不知道是骆珩那张嘴太有说服力,还是景言慎行实在太般配,有那么一瞬,今昭有点怀疑于磊真正想要纠缠的人其实是路景越,至于他每天来学校堵她其实也只是想吸引路景越的注意。
今昭被自己这大杀四方的想象力吓到,用力甩了甩脑袋。
骆珩和司恬两人还在她耳边一唱一和磕CP。
“啪!”
孟言溪手中的笔忽然摁到桌上,笔杆拍在木质桌面,不轻不重一声。
骆珩和司恬两人立刻识趣地闭嘴,司恬转身回到自己座位假装刷题,骆珩看了眼黑板,“咦”了一声,嘴里说着“黑板怎么没人擦”,起身去擦黑板了。
很快课间结束,上午最后一节上课铃声响起,今昭低头从桌肚里拿出数学试卷。
“我不喜欢路景越。”
铃声结束的一瞬,耳边格外安静,像嘈杂的世界忽然暂停,今昭听见了身旁少年的声音。
她下意识转头。
孟言溪侧眸,漆黑的桃花眼安静映着她,背景是窗外灿烂的天光。
四目相对,孟言溪迟迟没有挪开视线。
有那么一瞬,女孩子莫名的直觉让今昭觉得他似乎是在等她说点什么。
但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总不能反问:那你喜欢谁?
此时数学老师抱着保温杯走进,孟言溪终于转开视线,同时低声说了一句:“乱传的,别信。”
今昭慢半拍反应过来,后知后觉应道:“嗯。”
你们为什么换座位啊?
嗯。
——这就是她和孟言溪同桌第一天,她对孟言溪说的全部的话。
她后来回想,每每觉得自己实在木讷,越是对着在意的那个人,越没有办法坦荡。
她开始每天提前二十分钟出门,只为了赶在他到学校以前将一瓶枸杞菊花茶偷偷放进他的桌肚。
中医说,枸杞菊花茶明目,对眼睛好。
孟言溪当然会发现多了一瓶水,手里握着浅色饮料瓶,侧眸疑惑地望着她。
他瞳色漆黑,总是让人捉摸不透他在想什么,每每这时,今昭就会有种被抓包的紧张感,一颗心噗通噗通跳到喉咙口,面上却假装与她无关。
她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是其他班哪个女孩子送的吧。
她无辜地回望他,演技一流。
孟言溪什么都没说,拧开饮料瓶,仰头喝水。
今昭看着少年线条锋利的喉结滚动,心里既开心,又不开心。
但大部分时间,她都是开心的。孟言溪成了她的同桌,她心里偷偷藏的那粒小小的白砂糖自此变成了一颗甜香浓郁的奶糖,时不时化开,初夏的空气都跟着变甜了。
5月26号是校园艺术节,附中的校园艺术节是这几年才有的,本着自愿报名的原则,个人参赛或者自由组队,并不强制以班级为单位。——不知道校方哪里来的自信,果然一年办得不如一年,没有强制,报名的人越来越少,今年甚至凑不齐晚会时长。
于是在距离艺术节仅还有一周的时间里,各班班主任收到了校方下达的动员命令,回归以班级为单位的赛制。
陈述让文艺委员统计报名,但这个时间也定得不好,临近月考,大家并不想浪费时间。除了孟言溪一早报名的书法,A班竟无一人报名。
但孟言溪的书法作品只是用于展览,他甚至不能上台去凑晚会时长。
陈述头疼,不惜占用语文课的时间,在讲台上苦口婆心地动员——
“高中三年,弹指一挥间啊,同学们。除了课本和试卷,咱们总得有点能记一辈子的时刻吧?艺术节就是给大家这样一个机会。不是说非得你唱歌多厉害、舞蹈多专业,你才能上台,哪怕你就是跟着同学一起排个小短剧、背首诗、演个小品,这都是属于你们的高光时刻。我知道你们很多人怕表演不好还浪费时间,但是请大家想想,等你毕业以后,再回想这三年,你真的还会记得你哪次月考少了几分,哪道题没有做对吗?不会的。但你会记得你曾经和同学一起排练节目、一起为了某句话捧腹大笑,一起在舞台上闪闪发光。哪怕就那么一次,也足够你在往后几十年里,每每忆及往事,忍俊不禁。”
陈述不愧是语文老师,课后,文艺委员赵妤的座位旁立竿见影地围了一圈人。连司恬和骆珩都去报名,组队说相声。
今昭在座位没动,孟言溪坐在她外侧,转头看着她:“不去报名?”
今昭摇头。
孟言溪:“为什么?”
今昭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奇怪,不报名还需要理由吗?报名才需要理由吧。
她看着身旁的少年,反问:“那你呢?为什么要报名?”
她杏眸澄澈,眉眼干净,孟言溪忽然想起那天,那时他还没有和路景越换座位,从路景越旁边经过,听见她崇拜地夸路景越:“你的字写得好好!”
她一定是没见过写得好的。
出门他就报名了书法。
等报完名,他又觉得自己挺中二的。还好路景越不化妆,不然她要是夸路景越一句“你这个妆画的真好”,他是不是还得去学个化妆?